到了鉴宝大会那日,珍掌柜和邓阁主寻了块地方,交办人布置一通,又分配了人手,一切便如火如荼开展起来。
宋妩将大会场地分成两块:一块设为鉴宝处。有几位鉴宝师各坐镇一台子,一位专看珠玉石器,一位专看青铜旧物,一位专看字画织锦……各有专精,分明品类。
另一块则为流通处。布置架子,陈列各种库存宝贝,架子围成一圈,场地铺陈开来,恰好可容纳来往的各位夫人赏看挑选。
而若是各位夫人有闲余之物,也可在鉴宝处估值后,带着价签来此处回收。宋妩便在此处接洽,并及时陈列上架。
因着时有关系较好的夫人之间互相看重对方的珍藏,想互换又不知价值几何,故借此机会鉴赏估算一番,方才安心。
达成合意的夫人们往往携着手过来,这头刚典上回收架,另一个便立刻要了。
会场之间夫人小姐们嬉笑赏玩,来回穿梭,气氛一时十分热烈。
宋妩看着库存货品已被挑走了一半,架上又多了些流通来的旧物,内心只想:总算是未出差池,只等圆满收工后回珍宝堂窝着了,这之后,宋妩暗想自己怕是半月都不想上工了。
“吴大娘子,这金鱼千丝织锦团扇我是万万不能典当的啊!”
远远听到一阵喧闹,眼见场面要乱起来,宋妩也顾不得未收拾完的货了,让个伙计看顾着,自己赶忙一路挤了过去。
“你分明已将那团扇放在架上,怎么我看上了你又要撤回?这里各家夫人谁不是金尊玉贵的,不都守着规矩?偏你架子最大,能随意反悔的不成!”
吴氏本就刻薄嚣张惯了,遇上好的便巧取豪夺,别人也不敢不依。今日这看似柔弱的柳夫人竟敢不从了她的愿,吴氏当即脾气上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方,连珠炮似的攻击起来。
寻常人哪经得住这么一通闹腾,往往是缴械投降,自认倒霉了。可柳夫人这厢哀哀戚戚,却是死死抱着那团扇不肯放手。
“吴大娘子,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刚才我同人说话一时累了,姑且搁上一搁,并非是要典了它去。”
众人一阵唏嘘,柳夫人家的不过是个九品官,家中却又纳有好几房小妾,官人平日又不喜柳夫人。自嫁过来,柳夫人生母便去了。柳氏孤苦伶仃,有这么个母亲遗物,到留个念想,也好慰藉慰藉。
那吴氏却是眉毛一挑,不依不饶,道:“哎哟,吓唬谁呢?青天白日的,提个死人也不怕晦气!我今日偏就要了这个,你又当如何?”
柳夫人一时没了办法,急得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只是她身体孱弱,心焦如焚,不一会儿便又咳又喘起来,身子都站不住了。
“柳夫人,您是要典这团扇吗?嗯……这织锦虽陈旧却色泽鲜亮,想来是主人爱惜保存的。只是织锦之类宝贝,评判标准涉及工人技艺,不好轻易断价,请问您是否去鉴宝处看过,可有鉴师出的价签?”
宋妩迎上前去,假意品鉴似的左右看了看,抬眼看向她,语调极其坚定诚恳地问。
柳氏愣了愣神,随即反应过来似的,感激地望向宋妩,赶忙答道:“并无,我未曾鉴宝。”
“那便不能上架了,请夫人收好您的宝扇,莫要与我们架上商品混淆了。”
说罢,宋妩朝柳夫人眨了眨眼,又回过头环视了周围,俯了附身,朗声道:“诸位夫人,未免争议,我们此次鉴宝大会回收流通之物一律要鉴价登记后方能上架哦。”
柳夫人如释重负,众人也松了口气。
吴氏冷哼一声,见到宋妩,她的眼神越加狠厉:这贱人几次三番与自己作对,惹得她极不痛快!
前日她还顾忌云铮与她相识,多加克制。此番怒气上涌,直冲太阳穴,已然是忘到九霄云外了,再不管不顾起来。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木姑娘!我倒不知京城脚下何时出了你这么一个人物,也不知倚仗的谁的权势,敢这般将我不放在眼里!”吴氏悍然怒斥道。
宋妩敛了敛眉眼,随即转身瞪大双眼,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
“原来是吴大娘子大驾光临!恕小女子眼拙,实在是今日大会盛况空前,没关注到娘子,不如我随娘子四处看看,给娘子赔罪,请娘子消消气。”
“少来这一副作派,要赔罪可以,我就要那把团扇。”
吴氏见宋妩似乎有所让步,越发得寸进尺,努着嘴向那把团扇,眼底尽是得意。
“该是我的,还是我的,柳夫人,拿来吧!”
宋妩本不想与她撕破脸,毕竟如今自己只是个珍宝堂的小鉴师,又是开门做生意,应当以和为贵,避其锋芒便是。
只是如今满朝文武的夫人家眷皆至于此,若是真助纣为虐,更助长了这不正之风,那些沉默的忍受着欺凌,不敢抗争观望着的夫人们应当也会感到绝望吧。
实际上,同朝为官本就蕴藏着许多变数,一朝得势便随意欺压未得势的,这绝不是她想要的朝堂。因此当初宋妩早早更改了遴选体系,不以家世,只取实绩,以能力为重提拔上来一批寒门仕子。
当时朝中最大的反对力量,便是吴尚书。也是那次,宋妩强势镇压,与吴尚书针锋相对,最后得了个霸道独裁之名。
可这次……
“吴大娘子,请您再看看别的珍宝吧。”
宋妩敛起笑意,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冰寒。吴氏怒极,可望见宋妩的眼睛又不自觉躲避了视线。
她也不知这个小小的女鉴师身上怎会忽地爆发出这样不容拒绝的威严,仿佛有千斤重压砸在她的心上,于是开口也不免打了个哆嗦。
“你,你一个小鉴师怎么敢?你不怕我让珍宝堂从此再无主顾光临吗?”
她磕磕绊绊,却也只拼出这么一句话,最后那句仿佛是壮着胆子吼出来的。
宋妩略一挑眉,双臂环在胸前:原来是个纸老虎。
也是,吴家虽是从前的大家族,历经朝代更迭,新旧交替,这些年也已式微,只徒留着一些本钱,惯是虚张声势罢了。
今日来的顾客中,多是与其不遑多让的家族,只是怕沾上吴氏这块牛皮糖,因此只一旁观望,凭她耀武扬威,实际心里早早看他不爽的。
宋妩不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说话呀!”吴氏恶狠狠的说,心里却一阵发虚。
既如此,宋妩也不再废话:“规则,我方才已向吴大娘子解释过了,吴大娘子可有旁的事了?若没有,我这还有其他夫人要招待,不免叫人等急了,就恕不奉陪了。”说着便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眼神仍是直视者吴氏。
见讨不着好,吴氏怨念的看了看四周,皆是看她笑话的表情,一跺脚便扭着身子走了。
她走后众人欢呼起来,皆称赞宋妩义举。
又是里里外外一阵忙活,大会终于结束,宋妩累的眼皮都抬不起来,心里却由衷地感到欣喜。这段时日的劳神总算没有白费,大会举办的很成功,珍宝堂的名号必定会越来越响亮。
夕阳下,宋妩欢脱地蹦了起来。
校练场中
云铮手握着一杆长枪,冷冽的双眼直视着眼前之人。额前垂着一缕散下的发丝,他依旧是着白色里衣,白色粗布制成的劲装已有了磨损的痕迹,彰显着无数个他独自操练的日夜。
对面则是王勇。身为禁卫军统领家的少爷,他从未像今日一般狼狈过。他的酱红色丝绸里衬已被划破多处,肩膀、腰腹、大腿处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伤痕和淤青。
这都是要害之处,若是真在战场上,云铮使的是开了刃的兵器,王勇怕是早就成了一具尸骨。
云铮抿了抿唇,那张如美玉般光洁的脸上只有微微一层薄汗。
“再来。”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周围的士兵们肃然起敬。不愧是云铮,刚才已陪王勇练了七八种兵器,此刻却依旧是那副沉着不惊的模样。
反观王勇这头,他已然支撑不住,浑身的汗打湿了衣衫。他的头发已全散了下来,双唇发白,两眼直往后掀,仿佛下一刻便要晕厥过去似的。
王勇只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酸痛,内心更是屈辱。自己一直都是父亲亲自传授的武艺,一出道便与战神黎城共同作战,即便是后来他也做了副将。
今日之前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能力,只当云铮是运气使然,又或是用了什么**计,收揽了黎老将军的心,可今日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与云铮的差距竟然这么大!
“我认输了,云将军!”
万般无奈之下,他还是低头了,他不甘地说道。话一落地他便支撑不住跪了下来。云铮没有看他一眼,挥手将长枪掷回了枪案,转身出了校练场。
云铮心情有些沉重。先前被下药之事,他去找过王勇对峙。
王勇料想到他不会不顾林敏敏的名节,断然不会将此事说出,于是叫嚣道:“即便药是我下的又如何?你还不是得吃这个哑巴亏,我爹可是……”
话未说完,云铮的枪尖已扫过他的耳际,划出振动空气的声响,王勇一缕发丝齐根断落,当即浑身颤抖,吓得不敢言语。
云铮看着面前这个卑鄙小人,“若你自请离开军营,我可既往不咎。”
次日,他便受到了小皇帝的召见,话里话外都是让他放王勇一马。
小皇帝只说:“朕不是很了解你们之间有何内情,只是战场之间出生入死的兄弟,不必为了一些小事闹得如此地步。更何况你知道的,王统领他……”
见小皇帝一脸为难,云铮忽然想到黎将军曾教过他的“忠君爱国”四字。
忠君爱国。
他只得妥协。
回来在校练场却遇到了王勇带着十二分不甘地向他发起挑战,云铮夺了柄刀,把校练场上的兵器试了个遍,这也是他难得率性而为一次,可却并没有感到多么痛快。
下一章预告:
男主:不娶何撩
女主:就撩就撩
作者:娶!娶!娶!马上安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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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