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之后,天便愈发冷了。长宁宫里,早在半月前便烧起了地龙,只地龙烧的再旺,昭宁长公主姜虞还是觉得身上阵阵寒意袭来。
看她脸色苍白,宫女阿盏以为她方才睡觉时魇着了,忙扶了她起来靠在百蝶金丝迎枕上,“公主,往年在燕北时,奴婢总觉得燕北的冬天冷的厉害。现下到了京城,奴婢才知道,比起燕北的鹅毛大雪,京城这连月的冬雨才是真冷呢。”
说完,她低声又道:“公主,奴婢听说昨个儿内务府总管给长春宫里送去了红罗炭,却被皇后娘娘训斥了。皇后娘娘说天下初定,当以身作则,并下令六宫不得效仿前朝奢靡之风。”
姜虞听着,攥着锦被的指尖越发的紧了。
如果说方才她还有些难以置信,那么,在听到阿盏的这些话后,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重生了。
而且重生在了嘉德元年。
那年,父皇带兵攻进了紫禁城。
前朝庆帝见回天无术,一把火烧了大半个后宫,皇后的坤宁宫也烧的一片狼藉。
父皇下旨让人数月内修缮坤宁宫,却被皇后高氏拦住了。说是天下初定,不该为她一人劳民伤财。之后,高皇后便住进了长春宫。
一时间,宫里宫外都称高皇后贤良。
而这贤名打出去了,高皇后自然得事事顾及这贤名,也就有了昨日训斥内务府总管的事情。
沉默片刻,姜虞吩咐阿盏替她拿了披风来。
阿盏心头微震,缓声劝着道:“公主,外头天寒地冻,您这个时候出去,若是染了风寒,淑妃娘娘只怕不能轻饶奴婢的。”
听着这话,姜虞抬眸一瞬不瞬的看着阿盏。
许是隔了太多年,姜虞都已经记不清阿盏的样子了。当年阿盏被人诬陷和宫里太监对食,活生生被人打死在了她面前。
姜虞跪在父皇面前苦苦哀求,却还是没能救下阿盏。
想到阿盏惨、死的样子,泪水不由自她眼角滑落,阿盏看她这样,不由吓了一跳,“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姜虞强忍住泪水,笑着开口道:“没什么。”
记忆再次回转,姜虞其实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从燕北王府的二姑娘,成为紫禁城的昭宁公主。
上一世,年岁尚小的姜虞得知自己就要成为公主了,怎能不兴奋。
可和她的兴奋不同,母妃却是一脸的惆怅。
姜虞更记得,在父皇把这长宁宫赐给母妃和她住的那一日,母妃望着眼前这亭台楼阁,却是声音颤抖道:“虞儿,这日后,皇后娘娘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虞儿一定要行事谨慎,切不可和小时候一样掐尖好强,平日里,一定要尊着皇后娘娘,尊着你大姐姐。”
姜虞却不懂,母妃有父皇的宠爱,何以需要这样小心翼翼。
母妃膝下这些年唯她一个女儿,之前宫里没少有流言蜚语,说母妃无育嗣之功,不会位列妃位。
可让人跌破眼镜的是,父皇不仅给了母妃妃位,还给了她和母妃长宁宫这仅次于长春宫的寝宫。
甚至,在分封六宫妃嫔时,这淑字还是父皇亲自选的。
所以,姜虞一直都认为,父皇会一直宠着母妃。而她和母妃,只要有父皇的庇佑,会平安顺遂。
现在回想起这一切,姜虞觉得自己真的太幼稚了。
父皇若是真的宠爱母妃,又怎么会忍心让母妃做这个靶子呢?
母妃性子柔弱,这些年在燕北王府已经是活的战战兢兢,又如何能承受的了这滔天的恩宠。
父皇不过是想抬高母妃,敲打皇后娘娘罢了。
父皇能荣登大宝,少不了皇后娘娘嫡亲的兄弟如今的成国公高闯这个副将。
可帝心难测,等定了国号,年号,一系列封赏结束后,父皇便该担心高家功高震主了。
可天下初定,这个时候根本动不得高家分毫,所以,父皇就给母妃愈发多的恩宠,故意做给高皇后看。
这些,上一世的姜虞从未想过。
她只顾得沉浸在欢喜中,想着争父皇的宠,借此恶心大姐姐。
回想起这一切,姜虞觉得自己真的蠢不足惜。
大姐姐是皇后娘娘嫡出的女儿,自己和她争,不过涂让人看了笑话罢了。
她再是风头无两,也比不过大姐姐嫡公主的身份。
大概是从没有见过自家公主这般神色,阿盏心中不免诧异,只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淑妃娘娘身边侍奉的陈嬷嬷来了。
“嬷嬷怎么过来了?”姜虞轻声道。
陈嬷嬷侍奉母妃身边多年,若不是有陈嬷嬷在旁指点一二,就凭母妃单纯怕事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平平安安得了父皇的宠爱这么些年。所以上一世的姜虞,对陈嬷嬷是很敬重的。
“奴婢瞧公主房里掌了灯,担心公主睡不安稳,便拿了安神香过来。”
姜虞听着,不由轻笑。上一世,她初入紫禁城。又得了盛宠,她又岂会睡不安稳。
唯一睡不安稳的只有母妃罢了。
所以陈嬷嬷这个时候过来,该是有别的事情要和自己说的。
果然,陈嬷嬷很快又开口了,摇曳的烛光下,只听陈嬷嬷缓声道:“公主,是珍太妃那边,怕是不好了,听说方才连夜传了御医往慈安宫去。”
姜虞听着,身子一僵。
是啊,记忆中,嘉德元年的这年冬天,珍太妃的身子确实是一直不好,之前还能强撑着陪着皇祖母打叶子牌。近些日子却是连地都下不来了。
珍太妃是前朝高、祖嫡出的女儿,前朝数年来坚持公主和亲漠北,按说珍太妃根本难逃和亲的命运。
可谁都没想到,外祖父入京纳贡的宫宴上,珍太妃却跪在御前请旨,说自己对外祖父一见钟情,甘愿做侧妃,嫁入燕北王府。
仅从这点来看,姜虞其实是佩服珍太妃的孤勇的。
嫁入燕北王府,虽当时的燕北王府已经有了女主人,她嫁过去之后,也不过是个妾室。可比起在漠北苦苦求生,受尽屈、辱,最终香消玉殒,嫁到燕北王府,显然要好很多。
更不要说漠北收继婚的习俗,这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足以感到绝望。
珍太妃自然知道自己在冒险,甚至会惹的高、祖震怒,可她还是选择了这场赌、局。
而结果,她赌赢了。燕北王府是前朝皇帝特封的异姓王,这些年,一直驻守西北。和漠北更是连年都有征战,却也送过数位公主和亲漠北。
珍太妃之所以能赌赢,不过是知道燕北始终是高、祖的心腹之患,燕北王府替朝廷守边疆不假,可拥兵自重也是真。若真有了异心,对朝廷,无疑是极大的威胁。
而珍太妃若能嫁过去,得了一儿半女,朝廷对西北,便有了插手的机会。
可惜,那个时候,珍太妃恐怕想不到,燕北王府会真的有攻入紫禁城的那一日。
而所有人也都以为,她赌赢了,却也赌输了。
可重生的姜虞却是知道,大家都小看了这位珍太妃。
因为过不了多久,珍太妃那位和亲漠北的侄孙女德固公主,便会顺利逃离漠北,悄悄被人带回紫禁城。
姜虞记得很清楚,德固公主回京,几乎是震惊了所有人。
前朝庆帝已死,德固公主这个时候回京,如何能不惹人热议。
更让人意外的是,德固公主回京,还带回了一张漠北兵防布阵图。漠北戈丹汗行事素来谨慎,如今兵防布阵图丢失,可想而知会引起多大的震动。
可德固公主再是厉害,依她一人之力,做的到吗?何况,还要带着布阵图顺利逃离漠北,回到京城。
这些,珍太妃是否早已知晓,亦或是这些年来,珍太妃其实暗中早和德固公主有往来。
要知道,珍太妃唯一的女儿,嫁到可是大同总兵府林家。
如今天下人都知道高家功高震主,林家许揣测圣心,冒险潜入漠北,再护送德固公主回京,借此在京城夺得一席之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寒夜慢慢,此时的长春宫里,高皇后也听说了慈安宫连夜请御医的消息。
高皇后容貌肖似长兄高闯,说好听点是英气,说难听点儿,便是少了女子该有的娇、媚。高皇后深知这一点,所以这些年倒也不奢望夫君的宠爱,何况,她如今已是中宫皇后,之前的日子再难堪,她如今也能扬眉吐气了。
所以,听说珍太妃怕是挨不过今晚的消息,她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道:“谁想的到,珍太妃竟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年珍太妃嫁到燕北,谁人不说珍太妃倾国倾城。就连母后,起初该也对珍太妃有防备之心的。”
说完,她轻抿一口茶,又道:“也怪她肚子不争气,这些年只得了一个女儿。否则这些年也不至于过的这般小心翼翼。这临了了,也没有个儿子给她送终。”
薛嬷嬷见自家娘娘眼中的嘲弄,迎合道:“可不是,珍太妃没这福气,长宁宫那位,不也一样。”
薛嬷嬷言语间,颇有些嘲弄淑妃得皇上宠爱多年,却连个儿子都没有。
随着薛嬷嬷的话,高皇后也不由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她眼中却涌现了阴霾。
薛嬷嬷见状,低声宽慰道:“娘娘,淑妃娘娘位及妃位,可膝下没有儿子,到头来不全都是假的。”
“何况,就淑妃娘娘那胆小怕事的性子,您忘了,初入府时,生怕惹的娘娘动怒,竟然胆战心惊到用借病避宠的法子,躲着皇上。”
“如今她虽为妃位,可奴婢冷眼瞧着,她比往日更恭顺了。娘娘万不用因着这个,给自己心里添堵。”
不过是皇上出征途中属下送的美人罢了,高皇后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想到皇上用这法子来让自己难堪,她心里还是有些憋屈。
不管是淑妃位及妃位,还是皇上封了淑妃那破落户的娘家为广安侯,这些,不过是皇上借此逼哥哥交出兵权罢了。
可哥哥陪皇上征战这么些年,如何能真的交出兵权?
若这样轻易交出兵权,她和太子拿什么做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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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姜侬贵为郡主又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身娇体弱,极尽恩宠。
她只需等到及笄,嫁给继后所出的太子哥哥,就能从慈宁宫搬去东宫了。
只可惜,还未等她及笄她便被告诉自己并非是寿宁公府所出嫡女,而是个商户之女。
她知道,太子哥哥她定然是嫁不了了。
京城里未娶妻的名门公子生的好看的不是没有,可她如今的身份却都配不上了。
她梦见她被真郡主算计成了太子哥哥的妾,还时常被当了太子妃的真郡主欺负。
她很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正当发愁之时突然听闻定王回京了。
萧煜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眼神阴郁:“想给本王当正妃?”
姜侬被他看的都要哭了,红着眼点了点头。
“那定王暴戾成性,哪家的姑娘想嫁她,换我我也跑。”清冷的声音从男人的唇间吐露出来。
姜侬猛地抬起眼来,惊慌失措,这是她说过的话,什么时候被他听去了。
“二表哥你听我解释。”小姑娘红着眼睛伸手扯住了面前人的袖子 ,白白嫩嫩的指尖如最好的羊脂玉一般,纤弱的腰肢看起来更是不盈一握。
萧煜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突然想娶这样一位小王妃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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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