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就开始解衣袍上的盘扣,李御慌得迅速跑过去,一把按住他的手。
“你先别脱!”李御死死拽住他,不让他再动手。
他一脸疑惑,“为什么?你以前都给我换过裤子的,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当时他就是一个小屁孩,身上没什么看处,她还以为他是他的亲弟弟,除了没有给他喂过奶,什么事没给他做过!
可现在他是一个大男人,她又不是他的妃嫔,怎么能给他更衣?
偏他一脸坦然,不知所谓的模样,以为她给他换裤子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
李御玉脸微红,咳了一声:“阿璟,你我现在得避嫌,更衣这事还是让别人来做为好!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让人去找汪德海或者叫个小宦官进来给你换,如何?”
“可我身上难受,现在就想换!”他跺了一下脚,表示十分不满。
她将目光投向庄文浩,犹豫了一下:“……要不然让庄太医给你换?”
庄太医:“……”
赵璟:“……”
*
汪德海不清楚,他就是去御膳房传膳的功夫,为何他回来后赵璟的脸色就一直臭臭的,他嫌这嫌那,最后又嫌弃到他头上。
他私下找宫人盘问,这才知是新来的小宫女方枝儿坏心眼地把药撒到陛下身上,陛下的脸色便一直未好过。
汪德海有些心累,他才将干净的锦被盖在赵璟身上不久,赵璟一把又给它扯了下来,他叹了声气,不厌其烦地给他重新盖上,边道:“陛下该午歇了。”
赵璟抿唇,伸手朝他讨东西:“你把御姐姐的帕子拿出来?”
他愣了一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罗帕,边角上绣着的海棠花都被他给放皱了,汪德海讪讪道:“小人这就去给长公主洗帕子,到时完完整整地送到她手上。”
“不用!反正我现在睡不着,你把它给我,我给御姐姐洗好了!”赵璟从他手里夺过帕子,催促他去端盆水过来。
汪德海怔了一下,才去到殿外让人端一盆水过来,他站在小皇帝身边,觉得赵璟就是兴致来了,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他不好扰他的兴致,只好干巴巴地站在一侧。
赵璟却不自在,他就是想洗个东西而已,一堆人站在他身边,挡了他视线不说,还总怕他又跌着,做什么事都恨不得自己来代劳。
他道:“你们都出去吧!”
宫人恭敬道是,躬身退出殿外,只留汪德海一人挺直身板,搭着拂尘将殿门关上后又回来了。
赵璟侧头斜了他一眼,嫌弃道:“你回来做什么?你也出去!”
汪德海:“……”
他僵笑着说是,垂眉失落地推开殿门侯在外面,等赵璟唤自己的时候再进去。
外面不比殿里,有热炉烤着随时可以暖手。他把拂尘夹到臂窝里,耸着肩膀将手缩到袖中一阵,就听到赵璟在里面唤他。
“陛下――”
他推开殿门,就见赵璟站在火炉旁,一直盯着上面冒出的白烟,绞着两只手分外心虚:“我刚才不小心把御姐姐的帕子给洗坏了,她要是向你讨帕子,你就说是你洗坏的!”
汪德海微微一窒,原来赵璟唤他过来,是让他过来背锅的。
他没在盆里见着帕子,便在殿里四处扫了一眼,问:“那帕子呢?”
赵璟道:“我烧了。”
汪德海欲言又止,就算他洗坏了帕子也不用把它烧掉啊?
他微弯下腰,将地上的鎏金铜盆抬起来,“陛下交待的事,内臣记住了。庄太医说您每日最好睡上半个时辰,药效才会更好些。您不如回床上躺会儿,说不准过一会儿便睡着了。”
赵璟这次倒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他将脚下的云履脱了,掀开被子躺到里面,“若是御姐姐过来找我,你要把我叫醒!”
“是!”难得汪德海现在才劝上一句,赵璟就肯听他的话。
他欣慰地笑着将鎏金铜盆才抬出去,就有一个小宦官谄谀着朝他跑过来,把盆接过去:“内侍辛苦,倒水这事小的过来做便好!”
汪德海瞧了他一眼,摇头道:“伺候官家是咱家本分,算甚么辛苦事!我记得……方枝儿是你推荐给咱家的吧?”
“是!是!是!”余福点了好几头,讪道:“方枝儿方才就是脚滑,她刚才不是故意的。”
汪德海轻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倒完水,跟我一起去见长公主一面!”
余福想着莫不是汪公公准备带上自己给方枝儿求情,他当下大喜,迅速地将水倒了,便同汪德海去崇华殿。
赵璟听到殿外没声音了,才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帕子,攥着它轻轻闻了闻。
这上面有丝淡淡的馨香,边角绣的海棠花被他攥在手心里,像是无处可躲似地只能绽放在他掌中。
赵璟又嗅了嗅,才将它藏到枕套里,再缓缓闭上眼睛入眠。
……
余福紧跟在汪德海身后,他每朝自己眯着眼睛笑一下,他就跟着笑回去,盼着他待会儿能给方枝儿求情。
两人一路走到崇华殿时,才过午时。
李御刚从泗水亭绕了一圈回来,宫女提着釉青瓷壶,倒了杯温水奉到她手中。
沐风掀开珠帘,走到她身旁道:“长公主,汪内侍有事求见!”
“是陛下那里出了什么事吗?”李御慌得一下子从凳上起身。
沐风忙禀道:“汪内侍神色轻松,陛下应是无事!”
“那就好!”李御蜷起的手指微微放松,她重新坐回到圆木凳上,喝了一口温水润润嗓子,才道:“让他进来吧!”
“是。”
汪德海走到殿内,暖炉烧得正热,他带余福磕头跪在地上道:“老奴今日过来这儿,是想向您请罪!长公主的帕子方才被这小宦官给洗坏了!早知如此,奴就应该自己亲自动手,而不是交到这等粗笨之人手上!”
余福跪在地上,懵然望着他。
李御走到他身边,腰若纨素,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叫什么名字?”
“余、余福……”他声音都在发颤,有些后悔自己跟着汪德海过来,抖声道:“小人不是……故意的!”
“你紧张什么?只是块帕子而已,我又不会怪你!”李御见这小太监紧张地都结巴了,也不忍心再罚他了。
她侧头问汪德海,“陛下可午歇了?”
汪德海颔首点头,“您一走,圣上便听长公主的嘱咐,早早回寝殿歇息了。”
李御很是满意,秀昳的眉目都沾上笑意,她道:“汪内侍伺候陛下辛苦了,待陛下身体安康,你必少不了重赏!”
汪德海道: “奴现在只盼着陛下能早日恢复记忆,重回朝堂亲政!”
他对赵璟向来忠心,她是知道的。
他之所愿,亦是她所望。
汪德海见李御面带倦色,似是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便十分有眼色地带着余福告退。
余福同他离开荣华殿后,每走一步路都保持离汪德海隔三尺远,汪德海发现余福是在躲着自己后,便停住脚步不走了。
“内侍,您怎么不走了?”余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随他站在原地。
汪德海主动朝他走过去,余福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问:“你怕我?”
余福猛摇头。
汪德海用拂尘往他肩上拍了拍,冷下声音:“这次算你运气好,以后若再给那小蹄子求情,莫怪我不顾念同乡情分,将你赶出福宁殿!”
“是。”余福低头,脚步沉缓地跟在他后面,一句话不敢多言。
汪德海回福宁殿不久,就有人来报江淮、柳禹已经进宫了,汪德海差人将这消息递给李御,便走到寝殿去唤赵璟起身。
赵璟还在梦中沉睡,听到有人在喊他后,他缓缓睁开眼睛,半撑着手臂问:“是御姐姐过来了吗?”
他答:“不是,是柳太傅进宫为陛下授课了。”
柳禹前些年便已致仕,为让赵璟有从前的印象,汪德海仍称他为太傅。
这次柳禹进宫,是受舒王所托。柳禹现在年纪大了,走路都要柱鸠杖才能行走,为方便他再次给赵璟授课,宫中特意给他派了一辆马车。
汪德海走到鎏金蟠龙架上取了件外裳,再掀开床帐时,赵璟又趴回到床上躺着了,他将帷帐挂到金钩上,微用力推赵璟肩膀:“陛下,您可别赖床了!若是到时昭宁长公主都到文思斋见柳太傅,您还未在场的话,她定知道您是在偷懒,不想听学……”
赵璟忽然睁开眼睛,惊道:“你说她也会去?”
汪德海顿了一下,回道:“长公主应该是会去的!”
“你不早说!”赵璟腾地立刻从床上起身,他从汪德海手上接过外裳披在身上,用手随意摸了摸,发髻有些松散。
汪德海将他的墨发放下,重新用玉簪固稳,又给他腰间挂上和田玉腾龙挂佩,显得赵璟身形欣长,风姿俊秀。
授课的地方是在文思斋,距福宁殿千米远,人走得快的话半柱香的时间便能到。虽如此,汪德海也没耽误一刻功夫,他让人将笔墨纸砚装到佩袋里,急匆匆地带赵璟坐上龙辇往文思斋赶去。
而柳禹此时已到斋中,他佝偻着身子,柱着鸠杖一步步坐到讲台坐下,见赵璟的位置是空的,砰地将书掷到桌上,沉声问:“他可是又想逃学了?”
“太傅息怒!”江淮从座上坐起,宽松的白袍拂到桌上的宣纸,他正想为赵璟寻说辞,赵璟脚踩黑金龙靴跑到了门口。
“拿戒尺来!”柳禹暼了身后的宫人一眼,让他将戒尺递过来,柱着鸠杖一步步走向赵璟。
“――你把手伸出来!”
周六白天12点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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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