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路杀出的陈咬金,身份众说纷纭。当年,带着一群起义军在岩岗一带杀出了个名头,之后起义军的队伍越来越大,在二皇子和小殿下争夺皇位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一路杀到了京城。
很快,皇城失守。举目望去,狼烟四起,到处是残垣颓骸,几乎所有城池都被扫荡个干净,百姓哀嚎,惶惶度日。
新帝登基,百姓心中大多麻木,有的甚至庆幸。一统之后,就意味着他们要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
谁来做这个皇帝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新帝能不能还他们安宁。
那些老臣死的死,宁死不降的被抓住大牢,更多的是,俯首称臣,保卫一家老小。
新帝应该是很忙的,忙着改朝换代,忙着清除朝中异己之人。
但是他此刻却很有心情来这黑屋里来看前朝的亡国奴,一个他三言两语便糊弄得不敢自杀,只敢苟活的女人。
新帝像是玩|弄够了她的舌头,慢悠悠地将手指抽了出来,带出来的津|液,他全部抹在了她的红唇上,让原本苍白的唇平白多了一抹艳红。
南云绯胸口起伏不定,眼神恶狠狠地瞪着他,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将眼前羞辱她的人大卸八块!
嘴巴里全是血的味道,咽下是不可能的,她一张嘴就要吐出。
男人像是一下子看出了她的意图,捏着她的下巴再度抬起,逼迫她道:“咽下去!”
南云绯委屈地一下子眼尾泛红,喉咙却不自觉地上下涌动,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血,混在一起,全部滑了下去。
这是她三天来唯一吃的东西。
她快要恨死他了。
见她乖乖吞下,男人的脸色才有多好转,饶有兴致地勾起她眼角的一滴泪珠,嘲道:“这就受不住了?还敢自作主张地来私教坊,真是找死。”
那滴泪在他指尖滑落,指尖一片湿漉漉的,他摩挲着食指和拇指,眼底泛着不知名的神色。
这可是长公主的泪啊。
他以前在她身边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见她哭过。
向来,都是她让别人哭的。
南云绯有了解过亡国后皇室的下场,但是现在轮到自己,她就跟以前落败亡国贵族一样,根本没法反抗。
她眼中的水花散去,眼前的视线清明了些,外面的天色昏暗,不见天日的黑屋,只有一只残烛散发着微弱的光。
身上的鞭痕不时传来一阵阵痛楚,被扇的半张脸也是肿的厉害,更别谈自己被饿了三天,脑袋更是眩晕不止。
饶是如此狼狈不堪,她依旧高傲开口:“本宫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给你做奴隶,还不如在这里...”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立马语气阴沉地接上:“被万人践踏?”
南云绯:“......”
他的话,堪比诛心。
她的脸色更是白了一分。
萧寒山向来知道她骨子里的骄矜,让她低头更是难上加难,不过他也不急,问旁边的高嬷嬷:“受了几鞭了?”
高嬷嬷没想到话题转变得这么快,略一停顿,便扬声说:“六鞭。”
萧寒山冷笑:“还早着呢。”
还差九十四鞭,长公主,我们可以慢慢来。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南云绯在瞪着萧寒山的同时,神情突然恍惚起来。
第一眼就觉得他眼熟,现下更加可以确认这种感觉了。
其实他长得并不差,只不过浑身戾气太重,惹得人不敢直视,才不会注意到他的脸。
长眉入鬓,一双桃花眼明明轮廓柔和,但是却无端冷硬,眼尾微微上扬,不失几分风流。
鼻梁高挺,嘴角微扬,笑时面若桃花,不笑时眉眼俱是上位者的威严。
她躺了三天,愣是没有想出他的身份,但是刚刚听过他们的对话,一个念头在她脑中渐渐形成...
受了几鞭?
还早着呢。
她瞳孔一震,红润的唇不住颤动:“你,你是...”
看到她如此反应,萧寒山心中突然产生几许快慰,终于将他给认出来了吗?
南云绯的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寒,寒奴?”
萧寒山心中的快慰戛然而止,刚刚放下去的手,立马袭上她的脖颈,声音又低又沉:“你唤孤什么?”
南云绯睫毛颤动,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这么恼怒,她该是猜中了吧?
她只是没有想到当年那一百鞭,没有要了他的命,她当初好心放他离开,却不想他却恩将仇报,如今全报复在了她的身上!
南云绯此刻只想发笑,感叹这可笑的命运,她原本好心放走的,如今却成了自己的悲剧源头。
她的脖子被掐着,笑也笑不出,只是泛红的眼眶,泪水又止不住地滑落,消失在鬓边。
她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几个字:“当年,怎么没能够...打死你?”
“打死我?”萧寒山脸色阴沉,手中的力道不减,感受到掌心剧烈跳动的脉搏,语气讥诮,“三天后便是你拍卖的日子。当年孤看不得的,今日偏要天下之人都来看看!”
说完,他倏地放开她的脖子,一甩袖,抬脚离开。
身旁跟着李公公仿佛还没有从好戏中反应过来,身子一怔,立马小跑着跟上新帝的步伐。
*
皇室中,得宠的皇子和公主的身边,总有几个暗卫的存在。
他们平日里隐藏在暗处,只有主子深陷险境,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出现。
南云绯作为南云国最得宠的长公主,身边自然也有暗卫。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一直以来,谁也不敢对她不利,所以她根本就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落水,被一暗卫救起,她才真切感受到暗卫的存在。
醒来后,她才从身边宫女的口中得知救她的人,是一位名叫寒奴的暗卫。
当时她也只是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了一个“赏”字。
南云绯反复想了想,当年的自己并没有做错。
奴才就是奴才,即便是救了她,她打赏他,也是情理之中。
更何况,这狗奴才后来竟然敢闯进她的闺房,偷看她的身子,她盛怒之下,仗着父皇的权威,赏了他一百鞭。
她亦没有做错。
她错就错在,打便打了,打完之后,看到他的惨状,又觉得不忍。在父皇要把他扔进狼口前,一把拦住,只是把他赶出了皇宫...
三天后拍卖,意味着三天的时候,她要把身上的伤养好,这样才能卖出一个好的价格。
所以在萧寒山走后,高嬷嬷就命人把她放了下来,给她吃的,还给她上药,为三天后的拍卖做准备。
南云绯躺在床上,脑子一刻都没有停止转动,养病的时候,高嬷嬷也没绑着她,生怕弄出淤痕,卖不出好价格。
她得到了暂时的三天宁静。
一天后,她也从床上爬起来,能下床后,她迫不及待走出屋子,观察私教坊的地形,盘算能够逃出去的几率。
很奇怪的,高嬷嬷也没有派人看着她。
她就沿着走着回廊一直走,走啊走啊,走到了尽头,突然一声惨叫止住了她的步伐。
她后背的鸡皮疙瘩瞬间起来,眉头紧紧皱起。
她往声源处又走了两步,耳旁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些:
“小贱人!你装什么装?你还没有你是什么狗屁公主?!现在你就是一条母狗,贱狗!你知道吗?”
“不听话是吗?大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
话音刚落,女人的惨叫声又响了起来,之后又虚虚叫了几声,是痛极之后的脱力。
南云绯从那女人求饶声中,听出她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妹妹,南云裳。
虽然她们之前一直不对付,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是宫中唯一敢明着和她不对付的人。
但是现在...同病相怜,她若是退后,就枉为人姐,也枉为曾经的皇族身份。
她猫着身子,悄摸来到门前,用手指头在窗户上扣出一个小洞,眯着眼睛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只一眼,她的后背立马僵住,心跳恐惧地加快了几分。
南云裳双手被吊了起来,浑身都是血,身上衣不蔽体,好几道血线顺着她雪白的大腿流下,下一秒,一鞭子甩了上去,鞭痕狰狞可怖地出现!
甩鞭子的男人哈哈大笑一声:“叫啊,怎么不叫了?”
南云裳这才气若游丝地叫了一声。
男人很不满意,又甩了好几鞭,唯一没有被伤的大腿,立马鞭痕遍布,丑陋不堪。
南云绯紧紧握着拳头。
她不知道的是,原本她的处境要比南云裳更加惨的,只不过她被泼醒后看到了萧寒山。
正是因为萧寒山的出现,高嬷嬷只挥了一鞭后,才不情愿地停了手。
她此刻眼中看到南云裳的惨状,愤怒早已冲晕了她的头脑,什么布局也没忘了,抄起一旁的砖头,轻声推开门,趁着男人不注意,“嘭”地一下子就砸在了他的后脑勺!
男人高大的身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摇晃了两下后,便倒了下去。
南云裳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来救她的人,明明没有力气的她,却惊叫出声:“南云绯?”
她向来是不想叫自己三姐的,所以南云绯也没意外,扔掉砖头后,上前就要解她手腕上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