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 第81章 81.芳泽

天渐渐热起来了，各个府邸也逐渐将冬日的藏冰从地窖里挖出来消暑了。自然免不了有些人家的冰块是不够的，长安城内，最贵的就是冰了。因为一般能藏冰的人户，其实也看不上冰块能换的几个钱。

太子的东宫是一个不算凉爽的地方，百官拜访东宫，领太子教令的时候发觉东宫燥热，以为太子俭省。不过，主要原因是东宫下面的地宫里都放满了钱粮兵器，实在是腾不出地方来放冰块。虽则太子当初讲，宇文成思只要将消息打探好，处处留下歌舞坊娼妓坊就好，不必在意银钱收入，不过成思在这方面的天赋不错，进账颇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太子的主要开销竟然渐渐依赖南方的银钱了。宇文成思奉旨平息江南祸患，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连着两个月竟然也没有向京城输送银钱了。太子信宇文成思，却也不得不精打细算着。

巍巍皇城，在琉璃和水晶的反射下，整个皇城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宇文成都尽忠职守，向宫内各处查察。忽闻花丛之中有异动，宇文成都一个箭步就冲过去了。一抬眼，瞧见太子拿着一方紫色的帕子捂着鼻子，花丛另一边似乎有一个穿着天蓝色衣裳的女子落荒而逃。宇文成都淡淡地看了身后的司马欣一眼，司马欣很知趣地带着身后的卫士离开了。宇文成都这才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

礼毕了，太子亲手扶了宇文成都起身，似笑非笑地问：“你怎么在这？”“臣当值，巡问皇城。”太子抬着唇角浅浅地笑：“你是不是在好奇本宫方才在做什么？”宇文成都弓着身子，看不清楚表情：“臣不敢，臣不该知道的事情，臣不好奇。”太子敛了笑意，道：“刚刚的那个女子是陈宣华。”

宇文成都恍然，不过不做声响。太子接着说：“你说这样的妙人儿，本宫当初怎么就献给父皇了呢？”宇文成都低声道：“此处还是皇宫，殿下慎言。”太子凝视着宇文成都，终究没有说话。

东宫。

太子妃散开太子的头发，不轻不重的力道在太子的头上按摩。太子怅然若失，太子妃道：“殿下也不必忧心，原先在陈宫的时候，臣妾与陈宣华也是认识的。臣妾总是入宫，常常见到她，她明知臣妾的身份却没有揭破，可见也是留了后路的。而今殿下身份贵重，承继大统也是指日可待，宣华她会想明白的。”

太子也叹了一口气：“其实本宫也知道，好色并不是一件好事情，不过一看见陈宣华那张脸，本宫便如同被勾去了魂魄一般，怎么都按捺不住。”太子妃笑起来，弯着身子凝视着太子：“那殿下看见臣妾呢？”

......

陈宣华去荷花池避暑。其实荷花池里面的荷花并没有开，就是比较早的几株也才刚刚有了花骨朵，不过有水的地方总是清凉一些。这里也清净，陈宣华很喜欢到这里来。她总是会想起原来在陈的时候，南方水多，宫里有好些池子，她总是游水，那个时候她的哥哥就在岸边看着，有时候几位妃嫔也会跟她一起戏水。这些，都已经是上辈子的回忆了。陈宣华尚且在发呆的时候，“噗通”一声将她惊醒，身边的女官也不知去了哪里，整个荷花池周围都空荡荡的。

陈宣华回头，太子正站在她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陈宣华敷衍地打个招呼就想离开，不过太子站在后面，挡住了回去唯一的路。陈宣华问：“你想怎么样？”

太子脸上泛起笑容：“美人不要惊慌，本宫素来仰慕美人的风采，故而有此一见，还望不必唐突了美人。”前两日的事情令陈宣华心有余悸，“见你也见了，我可以回去了吧？”太子从袖子里摸出一方紫色的帕子来：“前两日美人遗失了帕子，所以本宫特意给美人送回来。”陈宣华伸手去拿，匆匆忙忙地躲闪着，还是被太子占了便宜。

陈宣华忍无可忍，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想怎么样？”太子笑起来，笑得轻浮：“本宫想怎么样，美人不知道吗？”陈宣华怒将帕子丢出去：“你就不怕我告诉陛下治你的罪？”太子浑不在意地笑：“陈美人，父皇与本宫之中，究竟还是本宫活得长一些，本宫瞧得上你，你应该感觉到高兴，因为在父皇宾天之后，美人也能活得下去。本宫的确轻浮了些，不过本宫一向对女人是很温柔的。你如今是父皇宠妃，不过数年之后呢？”

陈宣华不语，她深知太子说得有理，不过太过于屈辱，她不能说话。其实当初宇文成思同她将话说明白的时候，陈宣华就已经想到有这一天了。可是到了如今，她还是要用力地咬着牙根，才能忍得下这份屈辱。

太子似笑非笑：“你是父皇宠妃，窥探内宫，吹吹耳边风想来很是拿手的，陛下的脾气我这个做儿子能不知道吗？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宠妃的。”陈宣华脸上的燥热渐渐消退了：“你存的，竟然是这样的心思，你明明已经有美娘了。”“太子妃么？多个人，多个帮手，很多事情，她也不见得能说上话的。”

太子在陈宣华耳畔轻轻吐气：“所以我需要你。”陈宣华奋力挣开太子，喃喃道：“你疯了，你真是疯了。”太子倒是没有强求，只是浅浅地笑：“好好想想吧，并不是本宫一个觊觎你的美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的美丽，是你被人盯着的原罪。美人若是许了，本宫也很盼着一亲芳泽。”

当初李大人和崔大人的事情，太子已经借了陈宣华的力，本来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陈宣华没有料到太子竟敢说破。也不知是太子色胆包天，还是他有别的什么打算。不过至少一点：原本他心中的一点点期待和指望，如今在太子近乎于残忍的坦诚下碎成了渣渣。

太子一步一步地走出皇城，在太子妃与宇文成都的辅佐之下，太子现下对皇城的控制莫说十成，也有□□成了。不过而今唯一的变数就是不在宇文成都掌控之中的那两千人，不过更为冒险的事情就是，城外的驻军也脱离了他的控制，本来太子就是不能染指军队的，这一点他知道，也早有准备，不过太子还是低估了这些力量损失对他的冲击力。何况这些人目下由秦王辖制。本来只是区区两千人，太子大可以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正是知道北平王手里曾有一队神秘的奇兵，名曰燕云十六骑，所到之处战无不胜。仅仅十六人，曾自军中穿营而过，屠戮者数百人，使敌军自相践踏，不战而胜。所以太子不得不小心提防着，就算是两千人，也有可能打破这种平衡。

这两千人都是由皇帝亲自掌控的，太子令宇文成思亲自去查，屁都没查出来。别说兵器布防和军队战力了，连这些人在哪里都没找到。

不过这件事，太子怪不着宇文成思，他在这皇城里面住了多少年，不也是连一点点影子都不能捕捉到吗？

回头看一眼皇宫，太子竟有些恶心，他知道陈宣华会如他所愿的，如果陈宣华真的如同外界盛传的一般，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刚烈女子，这两年自然会以死相抗，又如何会委身于皇帝身下呢？至于或许还有另外的一层原因，站在陈宣华的位子上来看，想复国并不是一件错的事情，至于她能不能做成，自然就要看他的手段了。只要翻不起什么浪，这点小心思，他可以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