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 第174章 174.却辇之德

“我不知道。”

“可是无论如何，哥哥都已经做了霍去病了。”当卫青的势力越来越大，霍去病便是牵制卫青的势力了。宇文成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论哥哥怎么选，我都选你。我绝不会做霍成君，也绝不会做霍夫人。”

不过整理好心情，宇文成思粲然而笑：“无妨，再怎么样也都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既无能阻止，只好静观其变。眼下正好也无事，还是绿芜公主的身子最最紧要。”楚布看了绿芜一眼，对宇文成思道：“劳烦你带绿芜去内室，我有话要同你说。”宇文成思有些忐忑地看了绿芜一眼，却见她神色如常，想来也是习惯了。宇文成思扬声叫：“阿楚！”

楚服应声出现，看了楚布一眼，默默将绿芜带进了内室。楚布问：“你有几成把握？”宇文成思摇摇头：“几乎没有。这不是我能不能治好的问题，我只能尽力，看能保她到几时。”楚布惨笑起来：“我早该想到的，绿芜的医术只怕还在你之上，她既不肯用药，也不肯同我说，我早该想到的。”宇文成思瞧着楚布，忽而就明白了他这样的人，为何甘愿放弃了功名与前程，那与她有什么分别呢？本来是精锐悍勇的将领，而今却在深宫，做了一只娇养的金丝雀儿。

宇文成思向皇帝留了个消息，专心致志地研究怎么救治绿芜去了。宇文成思不在，皇帝总算不用日日吃那药膳了，有时候味道还凑活，有时候是真的难吃，日日提心吊胆地等着，都要整出心理阴影来了。宇文成思本来是个只会杀人，不会救人的人，再仔仔细细地将医理研究一遍，倒是多出了很多心得。

原来她的手，不仅可以杀人，也是可以救人的。救不救得过来再说。

好在如今天不冷，宇文成思住着也舒心。虽则她人离开小将军府有快一年了，不过小将军府还是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宇文成思住得舒心了，才想起来，内院的管事是林峰一手调/教出来的人。不禁有几分感慨，高照的艳阳天里，她又想起了那个陪伴了她很多年的人。只是他如今，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宇文成思安置在了嘉和居，不过正进去的时候，却瞧见了何依依。自从江南一别，似乎有四年不曾见面了。何依依是美人儿，便是又过了四年，也还是个美人儿。只是她不应当在江南吗？怎么如今反倒住在她家里，只有她自己还不知道。何依依先过来向宇文成思行礼。

宇文成思问：“你怎么回来了？”何依依笑道：“臣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是大将军调臣回来的。大将军说，如今江南安定，运河也已经在建了，倒是京城，天下各个机要消息都须得经过京城，所以京城要多用得用之人。想着悠娘虽然得力，到底是臣手底下的姑娘，悠娘便派去了江南，如今是臣在主理消息的事情了。”

宇文成思忍不住仔细看了何依依一眼，其人眉若远山，嶙峋孤傲。宇文成思忍不住想起来她从前看过的宇文成都的一幅画，也是这般的嶙峋孤傲。何依依的脸上，有两分可疑的绯红。宇文成思温和地笑道：“我哥哥一向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不会亏待你的。”

努力研究了两个月，宇文成思还是毫无头绪。不过楚布又听说，大食好像有个巫师，听说能治各种疑难杂症，虽说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不过楚布想着，好歹去试一试。左右绿芜什么情况，宇文成思已经了然于胸了。瞧着楚布远去了，宇文成思才回过神。宇文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旁边：“人都走了，咱们回去吧。”

宇文成思怀疑地看向成都：“哥哥，我瞧着何依依这一向殷勤，哥哥把她调回来，可是错了？”宇文成都含笑道：“你觉得呢？”“我那日瞧见何依依的眉梢，便知道她的心思了。女子看女子，向来是最准的。哥哥，我恐怕她回来，于我们而言是祸患。”宇文成都无所谓地说：“我如今如何做，不都是祸患吗？”

宇文成思仔细想想，宇文成都已经二十四，旁人之家这个年纪的男子，长子早都能打酱油了，若是王侯之家的公子，都已经能勾心斗角了。可是宇文成都，尚未娶妻，甚至连一个侍妾都没有。京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子盯着宇文成都，想做这个大将军夫人。如今不论他娶谁，都仍然是旋涡的中心。若是有权有势的，恐怕朝中有人不满，若是无权无势的，恐怕这些人更不满，只是若是一直拖着，又一直被人盯着，这种感觉也不好受。

宇文成思忽然问：“哥哥，我要回宫里住着了。”宇文成都的脸色有些略微发白，不过仍然笑着，道：“也好，陛下等你多时，你很该回去了。”

不过回宫的当晚，宇文成思并没有见到皇帝。

宇文成思去查了敬事录，两个月以来，并没有其他女子得幸。想来是忙着，宇文成思便不好再去打搅了。一天，两天，第三天的时候，皇帝还是没有召见她。

这便是在宫里不好的地方，若是没有皇帝的召见，只有皇后要求见皇帝便宜些，其他的妃子，都是小太监传了大太监，大太监又回禀了皇帝贴身的内官，一层一层通传下来，脚都站麻了。宇文成思裹着厚厚的衣裳，在太和殿门口等了两个时辰，皇帝也没有见她一面。若是在往常，她是最最得宠的妃子，旁人不知道，贴身的赵明能不知道吗？她经常是连两刻钟都等不到的，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等了足足两个时辰，还见不到人影。

宇文成思叹了口气，药膳恐怕是凉了，便对楚服道：“阿楚，咱们回去吧。”楚服扶着宇文成思，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又是一个秋天了。宇文成思道：“你明儿去回了赵明一声，说我听说今年的秋天桂花不错，请他帮着挑一些来，我要种在咱们院子里。”“是。”

回了寝宫的时候，皇帝却先到了。不过瞧着脸色发白，只是两个月没有见，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宇文成思连忙扶住皇帝：“这是怎么了？”皇帝摇摇头：“为了你，前朝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我不让成都同你讲，也是这些日子你尽忙着我的伤情和那个九黎公主的病，没有太注意外面的事情。”宇文成思苦笑：“你如今倒是知道我习惯了，也不避着我了。”皇帝就着宇文成思的力道慢慢坐下来，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我如今也晓得了，你专心的时候不能分心，不过叫你知道也不是坏事。这不是前一向我驾车走驰道去见大臣吗？正好你要出去，便稍了你一段。不过上书的大臣都说，古来有德之君之中，都有贤臣相伴，反倒是那些误国之君，都有妖妃美妾相伴。就算是我不慎，你也应当时时记着却辇之德。”

宇文成思按着脑袋，只觉得脑壳疼：“闹得厉害？”“最近两个月，弹劾你的折子就没有断过。倒也没有多么严重，只是我想着，总是这么下去不行，你过于得宠，恐怕会激起众怒。那些老臣本来就看不惯你，如今更加有了弹劾你的理由了。我也不是怕他们，不过正如洪水，不能堵塞。”

宇文成思问：“以你之意呢？”“跟我下一盘棋，赌棋。”他们两个的棋艺一般地一言难尽，不过宇文成思瞧着皇帝的势头，气势如虹，心里忽而就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