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 第147章 147.奴仆

前面有些拥堵，宇文成思带着蕊禾公主想从边上的小路绕过去。蕊禾说了她见到宇文成思之后的第一句话：“我就要从这里走。”成思叹了口气，拉着蕊禾慢慢靠近了拥挤的人群。

宇文成思耳力不错，虽然街上嘈杂，还是听出了两分异动来。带着蕊禾灵活地一跳，两个人躲过了不知从什么地方射来的箭簇。宇文成思将蕊禾护在身后，环顾周身，东北角的塔楼上面，是这箭簇的来源。成思大声叫：“林峰！”人群受了惊吓，已经四散逃开。人群十分拥挤，要是在这里出现踩踏可不是小事情，林峰明白宇文成思的意思，分了一半的人手去疏散人群，自己则带着另外一半过来找宇文成思。

可是人太多了。短短五十丈的距离，怎么好像就隔了一整条银河一般。林峰努力地左冲右突，却被拥挤的人群围困在中间，寸步难移。宇文成思扫了林峰一眼，就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不应该让他那么远的。可是林峰啊，看着在眼前，却是在天涯。

宇文成思来不及分神想，她知道后面定然还有更加猛烈的攻击。皇帝登基之后的这一年，宇文成思和蕊禾公主几乎没有什么来往了，她很难猜测蕊禾公主究竟得罪了些什么人，竟然不惜在闹市行凶杀人。不说别的，这一任的禁军统领现在还在街上巡查，宇文成思和蕊禾公主跑不动，歹徒定然也跑不动，不论今晚是否得手，他们将要付出的代价就是阖族尽灭。

二十来个人突然亮了刀，从人群之中冲出来，他们的距离计算得精妙，中间几乎没有什么阻隔，便向着宇文成思和蕊禾公主来了。宇文成思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剑，准备应敌，就在与成思相聚不到一丈的时候，那些人的脚步忽而慢了。蕊禾公主从头上拔出一支簪子，用力地刺向了身旁的宇文成思。

成思实在没有料到蕊禾公主会向着她来，注意力都在冲过来的那二十几个人身上，一时不察，看到的时候，簪子已经过来了。一支轻巧的银簪，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的打磨，上面锃亮锃亮，其锋利的程度不亚于军中**的箭簇。

宇文成思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场刺杀根本不是冲着蕊禾公主来的，这些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成思自己。甚至连蕊禾公主，都是抛出来的一个诱饵。凭着多年苦练培养出的直觉和敏捷性，宇文成思堪堪躲过了蕊禾公主的簪子。只是她用力推开蕊禾公主的时候，锋利的簪子还是划破了右手的手掌。

宇文成思把短剑交到了左手的手中，眼睛死死地盯着过来的人。她既不是左利手，也不是右撇子。对于宇文成思来说，左手和右手没有什么区别。吃饭和写字的时候，左手右手都可以。不过成思一般都用右手，这样不会显得她和别人不一样。

刚刚猛烈的躲避让宇文成思的气息有些乱，这让她意识到自己身体恢复的程度仍然不足以支撑这样一场恶斗，如果林峰不抓紧时间过来，她倒是真的有可能死在这里。费力地躲过第一波的进攻，宇文成思以后退了数丈的代价换取了短暂的休憩之机。宇文成思扯着嗓子喊：“蕊禾，这样有意思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蕊禾让那些进攻的人停了下来，凄声道：“是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可是你回宫去问问你的陛下，父皇和太子哥哥死的那个时候，他有没有这么想过？”宇文成思厉声道：“你胡说什么！是废太子勇意图谋反才被镇压。蕊禾，你是陛下唯一的妹妹了，听话，跟我回去，陛下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还能像以前一样。”

蕊禾凄厉的声音响起：“宇文成思，说这些你不觉得恶心吗？我告诉你，我就是故意的。我和人私通，就是要这天下人看看，他们景仰的皇族有多么脏！那个孩子是父亲是谁我不知道，因为爬进公主寝阁的男人太多了，多得我都数不过来，哈哈哈哈......”

“蕊禾，”

“宇文成思！你有什么脸面说我？是，我是杨广唯一的妹妹了，我真是想死，我怎么会是这种畜生的妹妹？可是我一个哥哥都没有了！我本来有五个兄弟一个姐姐，可是现在一个都没有了！你们都是帮凶！我多恨你啊，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把脑袋皮肉做成毡子坐在上面，把你的头颅挂在菜市场叫人唾弃！我那么信你，我把你当亲姐姐的。琼花姐姐和你关系好，只是因为看上了宇文成都，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亲近你，你胡作非为，助纣为虐，犯上作乱，你不该死吗？”

宇文成思长长地叹了口气，做好了防守的准备。她分明看到，蕊禾公主的眼角有晶莹的液体落下。

周围的百姓还没有散去，一片骇然。不过幸而，林峰趁着大家都震惊的功夫，穿过人群到了宇文成思的身边。林峰问：“这些人怎么办？”“杀肯定是要杀，先拿下吧，在这里太吓人了。”“好。”林峰带着的都是挑出来一等一的高手，在人数上又有绝对的优势，不到一刻钟就把冲着宇文成思来的杀人全部拿下了。

蕊禾看着宇文成思笑得凄厉，忽而拔出头上的另外一支簪子就向着自己的心脏刺去。宇文成思一个箭步想阻拦下蕊禾，蕊禾的簪子太迅疾，宇文成思用力地握住蕊禾的手。她的指头紧紧地扣住蕊禾的拳头，锋利的簪子已经穿过了宇文成思的手掌，血滴滴答答地开始往下滴。宇文成思往手上加了些力道，用力地丢开那只簪子。

宇文成思一瞧见那只簪子，却觉得心跳漏了一拍。那只簪子，她曾是见过的。从前琼花公主曾经让她带给宇文成都一个剑穗，企图用自己妆奁之中的首饰来贿赂宇文成思。那只簪子，宇文成思是在琼花公主的妆奁之中见到的。后来应该是转赠给蕊禾公主了吧？此刻出现在蕊禾公主的头上，又被宇文成思重重地丢在地上。

林峰上来赶紧给宇文成思处理伤口，成思只觉得疲惫，草草地料理一些就算完事儿。刚刚太紧张，不觉得很疼，如今事情料理下来，宇文成思却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着她的骨肉一般，痛得整张脸都缩在了一起。

林峰道：“我叫人来给你弄一下吧。”宇文成思深深吸了一口气，皱眉指着蕊禾道：“把她给我捆了，我要进一趟宫。”林峰应了一声，一面吩咐，一面叫人去找郎中，一面将蕊禾头上危险的簪子都拿下来，仔仔细细地检查有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宇文成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她并没有真的想杀我。这一场闹剧，只是在向天下人说皇族内部的不干净，只是想用自己给皇族蒙羞。每个人心里都有顶顶重要的东西，在陛下心里，天下和志向大于了孝悌情义，在我心里，陛下比蕊禾重要，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她只是没有被选择而已。只是自己不甘心。”

林峰突然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选择的一定是你，即便你的选择不是我。”

宇文成思笑起来：“以后还长，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我这样的人，我自己心里清楚，并不是别人应该选择我，如果有人愿意选择我，我应该感到庆幸。我不被选择，那才是常态。”林峰不知道，那究竟要怎么样的过往，才能叫她将被抛弃都觉得理所应当。

皇帝本来已经安寝，不过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赵明只好又将皇帝唤醒。皇帝穿着黑色的寝衣见了宇文成思，他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身后，柔软得像云。皇帝倒是不介意宇文成思一边料理伤口一边说刚刚的事情。只是瞧着伤口深，不免还是担心：“这样重的伤口，不容易好吧？”宇文成思无奈地扶着额头叹：“臣实在是失算了，蕊禾公主一开始就是冲着臣来的。”

皇帝重重地拍桌子：“真是岂有此理。”

“臣倒是不要紧，只是麻烦的事情在后头。陛下，公主殿下在街头胡言乱语了一通，涉及一年之前陛下登基的事情，说陛下得位不正，民间恐怕已经起了猜疑。况且公主殿下将私通侍卫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件事情等开朝复印传到言官的耳朵里，朝堂上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呢。流言纷扰，陛下怎么堵得住众口悠悠呢？”

“你没有料理了那些看见的人吗？”

宇文成思跪下，重重叩首：“陛下，这件事情恐怕不能以杀止杀了。正在长安的街道上，并非惊变，如何能血染长安？陛下杀得了一条巷陌的人，能杀尽长安人吗？能杀尽天下人吗？”皇帝看着宇文成思，手掌上包着的白布分外显眼。蕊禾保不住了。

皇帝合上眼，分外疲惫。宇文成思静静地等着，皇帝说：“起来吧，地上凉。”成思慢慢走到皇帝身边，跪坐下来：“陛下想怎么选？”皇帝的眉毛冷峻，像远处的山峰，挺拔陡峭，当他睁开眼睛，眼中尽是坚毅：“朕没得选。蕊禾既然求死，朕只好成全她。成思啊，你此番遭了人暗算，本就重伤着，又伤了，都是朕不好，我......”

宇文成思娇笑：“那陛下可要赔给我。”

皇帝一愣：“拿什么赔？”

成思笑嘻嘻地说：“臣听说陛下新进了一群奴仆，聪慧可人，臣要一半。”皇帝也笑起来：“好，一半就一半。”因为她是宇文成思，因为宇文成思是宠臣。成思心里知道，跟皇帝要了东西，会比不要让他心里好受。这是信重依赖，也是宽慰。

笔者也是一个可以左右开弓的人。嘻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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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147.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