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 第119章 119.怒发冲冠

在宇文成都的印象中，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过火了。不过此刻在靠山王府是个意外。

杨玉儿在郡主寝阁中磨磨蹭蹭地不肯出来，她甚至在脑子里面想出来一句粗话，这样还不如让她死了呢。宇文成都盼着见她，不过到了跟前却又不敢见了，只叫司马欣进去迎杨玉儿上马车。不过已经进去一个多时辰了，还不见出来，宇文成都等得也着急起来。

司马欣终于有消息了，派了个人出来给宇文成都通告：玉郡主要自尽。

宇文成都蓦然就慌了神，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杨玉儿的脖子上，悬着一把短刀。是了，就是他送出去的那一把。宇文成都险些有些站不稳，只觉得心一阵阵绞痛，她要用他送给她的短刀，结束自己的生命吗？宇文成都道：“玉儿，你先把短刀放下。”不过两个月没有见而已，杨玉儿憔悴了许多，眼下的乌青盖也盖不住。

她冲着宇文成都笑：“成都，我的短刀要是放下了，接下来马上就会被绑起来塞进马车里面吧？你身边的人都跟着宇文成思学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我已经中计两次，不会再有第三次了。”杨玉儿手里的短刀已经划破了最外层的皮肤，血一点一点地往外渗。宇文成都都快要急出眼泪了：“玉儿，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这东西削铁如泥，你横在颈上太危险了，先放下来。”

前两次绑了她，都是为了保护她，那么这一次呢？宇文成都突然意识到，他可能犯了一个愚不可及的错误，或许她闹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再见他一面。“成都，我想请你回去之后上复皇帝，抗旨的是玉儿自己，不关父兄的事，成都，还能再见你一面，我很高兴。如今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你以后也要保重好自己。”

眼瞧着是要自裁了，宇文成都一开始就担心杨玉儿，也不敢站得太近，此刻更是够不着，幸亏张扬很有远见地扔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过去，砸中了杨玉儿的手腕，短刀掉下来。是一块美玉，这样的手段恐怕又同宇文成思有关了，不过宇文成都来不及多问，旋即将杨玉儿护着，防止她再伤着自己。

旁边的婆子细细检查过了杨玉儿身上再没有什么别的锐器，才请宇文成都出去，等着杨玉儿梳妆。宇文成都坐在外面，还不到一刻钟就觉得气闷坐不住。隐隐觉得背后有杀气，一回头，罗成像盯着仇人一样盯着宇文成都，这一回是宇文成都吃惊了：“你怎么在这里？”罗成慢条斯理地说：“你尚且在这里，我在这里又怎么了？”

宇文成都皱着眉：“没事儿不要乱跑，省的给北平王府招惹麻烦。”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罗成就来气：“关你什么事儿？”“是不关我的事儿，我就随口一问。要不你回去问问王爷，思儿和你的婚事，还会再行吗？”罗成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不过宇文成都一时倒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是想起来，恐怕杨玉儿那位夫君是罗成的表兄，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他倒是聪明，知道皇家的事情复杂，这时候躲起来不出面。

罗成恨恨地说：“我实在不明白，不过一个女子而已，皇帝何至于就不愿意放过了？从长安追到现在，你回去上复皇帝，就说玉郡主不愿意嫁给他。这靠山王府的门庭，也没有你什么事儿，赶紧回去。”宇文成都又皱眉，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生气，算了算了，跟一个愚蠢的人，永远也说不清楚话。

不过罗成见宇文成都不动，他自己倒是先动了手。宇文成都躲闪过急匆匆攻过来的两招：“你疯了吗？”罗成只攻不守，招招要人性命。宇文成都很久没有发过火了，不过此刻，忽然气就上来了。打架很正常，不过要是招招要人性命，那就是罗成的不是了。宇文成都在绵密的攻击中找到破绽来，一脚踹翻在地上。

“你最好不要生事，你不要以为因为思儿我不会害你，最好考量清楚别的事情，你是不是都无所谓。笼中娇养的金丝雀儿最好老老实实在笼中呆着，总是出来逞强，小心有一天真的被鹰叼走了。”

张扬又冲过来，告诉宇文成都：梳妆的时候杨玉儿拿了簪子就朝着自己胸膛上面刺，人是已经救下来了，不过伤得重。宇文成都再不忍看，只觉得这偌大的靠山王府，竟是一个时辰都待不下去，匆匆向靠山王道别离开。如果皇帝一定要责备，就责备他吧。

不过回京之后皇帝单独召见宇文成都，倒是没有责备他，只是问了问情况。皇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朕不好，朕不应该不告诉你。”宇文成都脸色不大好，不过笑着说：“也怪不着陛下，若是陛下直说是因为臣的缘故才叫玉郡主回来，臣恐怕又要多心，是陛下要利用臣诓玉儿回来杀之了。”

皇帝悠悠地叹：“你妹妹出去三个月了，一封折子都没有递过来，朕心里还是忧心得很。”宇文成都不怀好意地说：“听说皇后娘娘最近给陛下献了一位美人儿，怎么陛下还有心思挂念思儿。”“有一个，叫朱贵儿，你没见过，长得实在是像咱们在陈宫里面看到的张丽华，不过年纪小一些，今年才十七。”皇帝不以为意，“不过方才这些话要是从成思嘴里说出来，朕心里还能稍微高兴点。”

宇文成都抿了抿嘴唇：“臣觉得思儿不会关心这些小事。”

皇帝又叹了一口气：“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更好的事情，不要在一件事情上纠结得太久了。眼下什么都好得很，有什么打马球投壶的活动，还有什么诗会，多去走动走动，又不像那个时候，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宇文成都苦笑：“哪里用得着走动？臣只是去了一趟幽州，回来之后上门给臣说亲事的一拨接一拨，实在拦不住，臣这两天找了个由头住到军营里头去了，叫那些人找臣也找不着。”

“你是新贵嘛，从前职级低一些，又有亲事，自然无人打听，不过现在炙手可热，想攀结的自然多一些，眼光也不要太高了，就是不先娶妻，纳两个妾也行啊，不然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宇文成都笑，却不应答。除了那个女子，还有谁能够走进他的心里呢？

“陛下，还有一件事情，罗成。”

皇帝也叹了一口气：“朕若是真的揭破了这件事情，为难的是成思，你已经很为难了，成思就算了。”宇文成都看着皇帝，眼睛却忽而有些湿了。因为是她，所以他让啊。是他自以为是地要替宇文成思做选择，可是错过他，宇文成思真的是愿意的吗？

从上元到四月中，宇文成思也不好受，一百日了，还真是日日鏖兵。兵贵神速，宇文成思在遭遇战之后迅速将楚布等人驱入了樟木林子里，不过真的进了山里，人烟稀少，宇文成思又对这一带不甚熟悉，因此用兵也吃力，精兵五万加上调过来的七万人，在楚布的七万人跟前一点优势都没有，总不可能一寸一寸地搜过去吧。

三月以来，宇文成思以守为攻，将山外面围困起来，将楚布死死地围在山里面，不过楚布有时候会搞突袭，宇文成思须得时时警醒，免得被一支奇兵打败了。僵持了三个月，宇文成思也是疲惫得很。这样的战役很需要耐心，虽然宇文成思手里的人多，但这并不是明显的优势，宇文成思并不能得心应手地调动这支队伍，况且这七万地方军的战力比起来九黎精挑细选出来的儿郎，实在是不堪一击。

九黎原先与西南各部冲突不断，而广阳卫的这支队伍，太久没有打仗了，士兵皆是慵懒之辈，军容看上去也不怎么精神。

宇文成思在等，等一个好机会，可将楚布带领的王师一举歼灭的机会。宇文成思牢牢地记着她的兄长曾经教导她：有时候机会需要人主动创造，如果只是等上天的机会再出手，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这样的机会。宇文成思深以为然，并且极其有效地执行了。当她看到在九黎的探子送来的密信时，宇文成思知道，她要等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