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柒”的手离朝淮心口处只差一寸之差便可完全没入其中,电光火石间那只布满青色鳞片的手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几片鳞片被这股力量震碎脱落洒在了床边,“小柒”捂着手坐在地上面目狰狞的嘶吼着,躺在床上的朝淮被一层金色的结界包裹其中。
“魉魔,你就是这么回报你的恩人的,是么?”随着这声音的响起,一个手执短扇。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在屋内现了身。
“姐姐,小心对付,他就是先前用意念探查我们之人。”魉魔的两头之间在用传音入密之术交谈,空气里此时显得异常安静。
“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不如……”两颗头相互对视一眼,眼珠子一转,心里已经有了计谋,俩人似乎都看穿了对方的想法,不谋而合。
“阁下绕了我们吧,我们也无意冒犯阁下。”魉魔哀求道。
“倒是我疏忽了,未曾察觉你们何时附的身。”顾长风的眼里透露着几分危险的气息,转而又道:“从这具身体里出来,即刻离开,我便不予追究。”
魉魔的其中一颗头满口答应道是,另一颗头似是有些不甘心,突然开口说道:“阁下可否听我一言?”
“说。”顾长风的耐性正在一点点的被消磨殆尽,他爱干净,本着能不见血就不见血的原则,他皱着眉头听魉魔继续说下去。
“阁下闻闻,床上躺着那位,可绝非凡品,吃了她,就是即刻升天做神仙也不在话下。”魉魔想要退而求其次,劝他倒戈。
魉魔的声音魅惑而妖娆,她语气温柔的诱导道:“不如……我们占三分,阁下占七分,如何?”
“好啊。”顾长风手中的扇面全开,一口就答应了魉魔的建议。下一秒,刚刚还在说话的那颗蛇头已被顾长风手里的短扇削了脑袋,头颅从“小柒”身上滚落在地,化为一缕黑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啊——”一阵凄厉的惨叫在房间内回荡。
“你们难道没听说过有句话,叫多说多错吗?”顾长风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怜惜于自己的扇子又溅上血了。
“我们姐妹诚心与你求和,你竟不知好歹!今日我必定要用你的鲜血,祭奠我妹妹的亡灵!”魉魔扭曲着身子,此时手中已五爪全开,扑向顾长风。魉魔失去了一个头,实力已大不如前,只与顾长风在房内过了两招就被打倒在地。
顾长风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了,他打算就此削了魉魔剩下的这个头,送她们姐妹上西天。
“你尽管杀了我,我要是死了,这宿主也别想活,哈哈哈哈哈。”魉魔阴厉得笑了起来,她看顾长风似是对床上之人护得紧,语气阴险的说道:“你若杀了我,恐怕于她不好交代吧。”
顾长风轻蔑的哼了一声,面上毫无表情的回道:“你错了,我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魉魔脸色骤变,看来那丫头于他而言并不重要,她意识到自己押错了筹码。顾长风已起势准备了结她的性命。
“不!不是我……”床上突然传来几句断断续续的呓语,朝淮皱着眉头,额头上冷汗直下,她看起来状况非常不好。顾长风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不对了,方才他与魉魔打斗闹了那么大动静,朝淮却始终没醒,这并非常态。魉魔趁他分心的空隙转身从屋内破窗而逃了。
顾长风无心再追,他撤了结界,上前查看。
他注意到她的床头焚了一碟香,他沾了少许在手中撵开闻了闻,那是安神香。不过,里面的香料被人动了手脚,好在毒性不强,他有法子解。这香会让人沉浸于不好的梦里长睡不醒。他看了看小碟里的香料,那大概足够让人睡上三天三夜了。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杀人……”她眉头紧锁,神情看上去很痛苦,嘴里时不时的喊着一些不成调的话,顾长风猜到她应该是陷进梦魇里出不来了。他的指尖凝结出了一小团蓝色光芒轻触她的眉心,有源源不断的灵力输入其中,片刻后她便安静了下来,紧锁的眉头也开始逐渐舒展开来。他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蠢,不知道她要吃多少亏才能学会有点防人之心。
远处与朝淮房门相对的阁楼屋顶上,坐了一人,那人身披白色狐裘,冷眼看完了这一切。
“真是一群蠢货,煮熟的鸭子喂到嘴边都没本事吃到。”她恨恨的摔碎了手里的酒盏,转身跳下了屋顶。
她早就看出了那丫头不对劲,那丫头将几颗碎珠子递到她面前时她就隐约能看见她身上有一层重影,她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她也不想戳破此事。看她一副脏兮兮小乞丐的模样,死了也就死了。
昨夜顾长风的一番教训惹得她心中很是不快,一个人拿了杯盏在屋顶上喝闷酒。她所在的位置刚好能俯瞰到整个凤鸣阁的风景,好巧不巧的她看见小柒鬼鬼祟祟的出了门。她就知道那丫头没那么简单,还在她跟前装什么可怜,她跟上前去正打算找个由头好好发作一番,谁知道跟到拐角处人就没了踪影。她躲在拐角处的墙后面,听到一阵撕裂的声音,待她再转头看向“小柒”时,就看见了一个蛇头人身的怪物,她们的对话全部让她尽收耳中。
“待她睡熟后,我们便去吃了她,哈哈哈。”
“她每日喂养我们的灵力,可真够香甜的啊。姐姐,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凤鸣听完心中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心生一计,狡黠的弯了弯嘴角。她用了隐身术,赶在魉魔之前潜入了朝淮的房间,在她的床头点了阁中特制的**香,想借魉魔的手除掉她。
“你既要命绝于此,那我就帮你一把吧。你放心,闻了这香,你走的便不会痛苦了,呵呵。”她做完这一切又回到了对面的阁楼屋顶上喝酒,一想到他白日里为了她对自己一顿斥责,她就心有怨气。她想亲眼看着朝淮是如何一点点被魉魔吃干抹净的。不过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顾长风会出现,她看着眼前的一幕简直恨得牙痒痒,他身上那极少的一点温柔,是她从未得到过的痴望。
借刀杀人未成,凤鸣还险些暴露自己,她慌乱的掩去了身形,跳下了屋顶,消失在了楼中纵横交错的小道深处。
凤鸣阁一到夜里便有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还有女子玩乐的轻声笑语穿插其中,饶是朝淮想再多睡会儿也没辙了。
她的心情有些低落,脑中也很乱。楼中又很吵闹,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会儿。于是自己慢慢爬上了这座尖角阁楼的屋顶,不过尴尬的是她刚以一个四仰八叉极不雅观的姿势翻上屋顶就和顾长风结结实实的打了个照面。
“啊,这么巧啊……”朝淮的肢体有些僵硬,她默默地退后了几步,转身欲走。
“坐吧。”
她本来以为他可能不喜欢有人打扰他喝酒赏月的雅兴,不过他既然开口说话了,就是不讨厌和她共享这一片屋檐。
朝淮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我方才去看了小柒,发现她已经走了。”她的语气中有几分落寞。
“她曾和我说过,她要去永雾森林,我想她此一去,应当是凶多吉少了。”她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身旁的人在不在听。小柒曾说过,像她这样的人有很多。朝淮不仅难过于小柒的事情,更悲戚于这个王朝还有千万人如此。
顾长风拿着酒盏的手顿了顿,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实情。如若告诉她,她救的人早就命不久矣了……
他放下手中的杯盏,平静的说道:“缘聚缘散是常事。人和人之间终有一别也是常事,她既有自己的事要做,你再勉强她留下就是强人所难了,不是么?”
朝淮沉默着点了点头,她觉得顾长风说的很有道理。明黄色的灯光将他的侧脸映照的轮廓分明,朝淮扭头定定的望着他,一时间看的有几分出神。
她歪头打量着他说道:“我觉得,你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那你说说,我哪里不像了?”他转头与她对视,下意识地靠近了她几分。
超然物外的气质,超脱世俗的眼界……朝淮被心里这样的想法吓得一个激灵。
“我觉得你像是一个活了千万年的老妖精,于一些事情上看得太过通透了。”她并没有按照内心所想的说,想想他平时对自己的言语打压,她就是疯了也不会想去赞美他两句的。
顾长风没有回应她,而是仰头喝下了一口酒。朝淮以为他这是默认的态度……
“你该不会真是什么活了千万年的老妖精吧……比如,东海神龟那一族系的……”
顾长风的脸色黑了几分,朝淮觉得他这是要发作的前兆了,她赶忙噤了声。他肯定是因为被自己说中而恼羞成怒了,朝淮在心中如是想到。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你看看我,我是族长捡来的,我连自己究竟是哪一族系的都不知道。”她以己作比,安慰了他两句。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好像不是很受用。
顾长风倒了满满一杯酒塞在她手中,示意她喝下。他想借此来堵住她的嘴,她再说下去他可就抑制不住自己想削人脑袋的冲动了。
“对了,白日的时候,你在哪里?”她佯装不经意的问道。她与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这许多,最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房中休息,怎么了?”他面上毫无波澜的回答道,但隐隐觉得她察觉到了什么。
“没什么……我做了一个梦,你想听么?”朝淮听完他的回答,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说来听听。”
“我梦见身边硝烟四起,血流成河。我目之所及之处,都是死人。当时我害怕极了,我听到有人嘶吼着说这些人都是我杀的,要我偿命。我试着和他们解释,这不是我做的,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她停顿了一下,看着他不继续往下说了。
“后来呢?”他问道。
“后来周围的谩骂声突然就停了,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有个人向我走来,他让我不要看不要听,然后带着我离开了那里。”朝淮打量着顾长风的眉眼,此刻的他竟与梦中的那张脸重叠了起来。
“可惜了……”她有些惋惜的感叹道。
“可惜什么?”
“我只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看不清他的真实容貌。不知道是谁,误打误撞入了我的梦。但我感激于他能带我走,救我于水深火热中。”
“灵族于梦一事都不应该太过执着,毕竟我们都活在现世。”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暖意,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温和许多,细品之下,这句话倒是多了几分安慰的意味在里面。
朝淮只觉得昨夜那人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流逝的飞快,她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如今顾长风一席话,到让她有几分释然了。
“你在看什么?”从刚才和他搭话开始,朝淮就注意到他的眼睛时有时无的在瞥向前方。
“芸芸众生。”他答。
朝淮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眼前是第七城繁华无比的盛况。靡靡之音混着人们的享乐之声响彻天际,同样引人注意的还有那些散落于大街小巷乞讨的乞丐。朝淮看见他们或坐或卧,卑微的等候在那些金碧辉煌的玩乐场所门外,一旦有人往他们的破碗里丢几颗碎珠子,他们便一个劲的磕头致谢。
朝淮细细一看,就在凤鸣阁外有个老者也在乞讨,不过他的眼睛似乎看不见。因为已经有好几个路过的人往他的碗里丢了石子了,他却仍然满怀感恩的向人作揖致谢。
“为什么……这里已经离都城那么近了,还会有如此多的乞讨之人?”她嘴里喃喃道。
长夜里不知是谁的一声叹息,让这世道平添悲凉。今夜又不知是谁,会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死去。
作者友情提示:永远不要惹大神,不然大神一不高兴就削你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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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