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月前。
“女士们先生们,A71689号航班正在检票……”
五月份的天气算不上热,但今天却奇了怪地挂着个大太阳,热浪一道接着一道地撞在行人身上。
机场四面八方的冷气驱散着邪气,让赶路的人得到些许喘息。
VIP通道把这些沉浮的躁动隔绝在外,气势十足的一溜黑衣人从金钱堆砌的通道走出,非凡的气质引来诸多瞩目,而为首的人则是重点关注对象。
他走路的步调不急不缓,所有的动作都泛着矜贵,让人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克己复礼四个字。
剑眉星目,一袭长发宛如美神再世,为了迎合这个现代社会才屈尊褪下了他的神装。
顾惊山稍稍抬眼,扫了一眼对面略显拥挤的通道,没什么太大反应地转了下步子,从另外一头饶了出去。
最外围的追星女孩先是看了看完全被人群挡住的人再看了看身后那张令人惊艳的脸,稍一迟疑,彻底退出了大部队,站在原地举起相机闪了一张。
顾惊山若有所觉的偏了下头,浅勾着唇径直向外走去。
不用他说,身后的保镖便自觉朝女孩走去,面色冷峻:“请把照片删掉。”
女孩有些不知所措地当着他的面把相册里的照片删了个干净,不禁有些局促道:“不好意思……”
等门口那两三辆豪车开走女孩才摸着自己小鹿乱撞的心喃喃了一句:“这张脸,这个气质,太犯规了……就是有些可惜没能留下照片。”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哎,下次可不敢乱拍照了。”
摄人心魄的玉面菩萨已然忘记了方才的所有,在后座仰头轻阖着眼,眉宇间有着淡淡的疲惫,眼下依稀可见一点青色。
窗户开了一条缝,让窗外的热风进入灌溉,吹起几缕他鬓间的发丝,温柔至极。
“顾总,直接去薛宅吗?”
顾惊山薄薄的眼皮下眼球微鼓:“嗯。”
顾惊山在北城有自己的一套房子,是成年以后从外公薛怡年名下划过来的一套四合院,虽说规格和布局比不上薛宅的底蕴,但却是薛怡年照着顾惊山的喜好一点点填满的。
宅子早就随着时代发展成了商圈里唯一的历史旧物,恢宏磅礴的府邸一度成了旅客拍照打卡的地儿。
不过,顾惊山也就在成年的时候去过一次,更多的时间还是待在国外倒也少了许多的纷扰。
车开得很稳,顾惊山乘坐的这辆车被很好地护在中间不但没有半点颠簸,就连超车和急刹都不曾有。
繁华的城市霓虹灯四起,属于夜晚的浪漫和放纵已然开始,但这一切都和天坛边的四合院扯不上一点关系。
偌大的四合院已经挂起了灯笼,中式的宅邸散发着很深厚的底蕴和喜庆,太阳和月亮一起遥挂东南枝短暂地坦诚相见。
顾惊山从大厅一路向后,进书房的时候薛怡年正提腕运笔,狼毫正正落在梅花边上,在留白的地方笔走龙蛇地提下一行字。
笔墨纸砚汇聚的味道顾惊山久久不曾闻过了,一直到红泥印上他才轻声唤了句:“外公。”
“回来了,”薛怡年把笔一放,笑吟吟道:“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顾惊山的目光从他霜白的两鬓划过,垂眸欣赏着桌面上才出炉的画作“嗯”了一声。
薛怡年把目光投射在梅花上,“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我以前总嫌这句话无病呻吟过多,”薛怡年把画拿起,沉哑的嗓音意有所指着什么,“现在想来确实是这个道理。”
顾惊山笑了笑,没打算继续深究这个话题:“您的七十大寿就这样操办会不会过于简陋了些。”
“总归不算什么特别的日子,”薛怡年摇了摇头,“你明知道外公是为了谁才去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薛怡年平日最不喜铺张,往年的生日也不过是和三五好友作伴,一碗长寿面就够了。
若不是听说顾惊山决定回国发展,他又怎么会办七十的寿宴。
薛怡年没打算用自己的人脉去给顾惊山铺路,年轻气盛的外孙有的是实力和手段,在他鞭长莫及的地方已然成了一方巨擘。
只是薛怡年还是不喜那些嘴碎的人,一想到某个人的存在薛怡年混沌的眼陡然深了一层,“这些年也没跟叔叔伯伯问个好,有些不像话了。”
“……”顾惊山默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房内的沉香舒缓心神的作用十分显著,深邃的眉宇没装太多的颜色,败下阵道:“我错了。”
他的低头和歉意来得很快也很合适宜,没有半点的勉强,只是歉意不深,眼里也没有过多的愧疚,公示的标准化让人找不到差错。
祖孙俩都知道薛怡年说的问好不过是个借口,交好的那几个叔叔伯伯顾惊山每年还是有送上问候的。
顾惊山知道自家外公想做什么,也没有拒了老人的这份心意,顺坡而下道:“我会好生跟他们取经的。”
薛怡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把画放在了桌上继续晾晒,背着手仔细端详了一阵自己多年不见的外孙。
宽厚的肩膀和从容不迫的气质让薛怡年满心怅然,棱角分明的脸已经看不见太多当初的稚嫩和意气风发了,更多的是岁月的沉淀。
又浓又深,让人一眼望不到头。
在二十出头的年纪看到这种阅历和沉稳是很难得的,谁遇上都不免夸赞一句:天之骄子。
薛怡年见过很多这类的天之骄子,成熟稳重,却从未想过自己那个恣睢的外孙有一天也会成为其中一个。
风吹竹林,竹海翻涌,响起的碎叶声作伴让屋内的唯剩下的碗筷碰撞声不再显得孤独寂寥。
上菜的厨娘看着端坐的两人,忍不住感叹道:“也就小少爷回来了薛老胃口才好了起来。”
薛怡年对厨娘揭老底的行为也不生气,脸上的笑一直没落下:“多嘴。”
厨娘心领神会向顾惊山递了个眼神才退下。
等她一走顾惊山才不急不缓道:“外公,我不在您就不好好吃饭?”
薛怡年身体不好,一日三餐都多有掌控,该摄入什么该吃多少都是营养师精准把控的。能让厨娘说出这句话想必平时对吃饭是吝啬的可怕。
薛怡年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夹菜的筷子一停,那翠绿的芦笋啪叽一声又掉回了盘子:“……你不在,我食欲不振。”
若不是那一筷子竹笋掉了顾惊山多是会相信他这句话的,“以后我会不定时和张姨联系的。”
“好了,食不言。”薛怡年义正言辞地把顾惊山还想再说的话封禁了,又拿出了十几年不曾见的家规。
上一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因为顾惊山在饭桌上当着薛蕴青的面把自己偷溜出去钓鱼的事情给爆了出来。
空气中流通的空气一滞,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并非不可说的人。
顾惊山若无其事地薛怡年盛了一碗汤,轻轻放在他的手边,“上次说这句话还是因为您偷溜钓鱼的事情被我说给妈听了。”
薛怡年把汤勺放进去搅动了一下,盛起一勺豆花:“嗯,自那以后蕴青就再不许我和小陈两个单独出门了。”
“夜深露重,妈不让您去是对的。”顾惊山仿若没看到薛怡年的欲言又止,自顾自道:“当时直接在饭桌上掀了您的底,您自那以后可是暗搓搓给我布置了好多任务。”
顾惊山把鱼刺挑开,聊起了寻常的家事,熟稔自然,看不出分毫的异样。
直到吃完饭顾惊山回了自己房间薛怡年才恍惚地对着门边的小陈道:“你听见了吗,惊山就这样跟我聊起了蕴青。”
小陈点了下头,肯定道:“听见了,薛老,这是好事,说明小少爷走出来了。”
好事吗?薛怡年眼里划过很多思量,“希望吧……”
顾惊山每年都会回来几次,对自己的房间倒也不算陌生。屋子的布局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不管是墙上用来装饰的画还是圆桌上的瓷器都没有半分灰。
他静坐了一会儿,半阖的眼眸幽深,如玉的脸并没展露出多少的裂痕和不对。
直到房门敲响他才宛若回神般站起身来,不小心磕到桌角,带动着桌上那白玉瓷晃了两下。
幸亏被一只养尊处优的手扶住,才没有碎成一块又一块。
好戏开场,很多东西都瞎编的(比如天坛边的四合院)务考究,务考究[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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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