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之中,御榻之上,殷寿正含笑酣睡。
毕竟,心中野望实现指日可待,怀中佳人在侧软玉温香,他又刚刚酣畅淋漓地发泄过一夜**,再嗅着那金炉里袅袅飘出的氤氲香气,如何能不志得意满地睡去?
更甚至于,就连他的梦境,都是如炉香一般美好香甜的——
这一日,他修炼有成,不仅从此长生不老,更是法力无边,天上地下无可匹敌。
于是,他先把四周所有不服殷商的诸侯都剐了,尔后又进军天庭踏破凌霄,操纵着漫天雷霆将那什么天王老子打下十八层地狱。
坐在灵霄宝殿的御座上,他志得意满,一面将灵丹妙药当零嘴儿一般往嘴里倒,一面拥着那什么嫦娥仙子、七仙女听她们娇笑着奉承讨好自己……
梦到嫦娥娇滴滴拿起蒲陶喂到自己口中时,睡梦之中的他甚至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谁知就在这时,天外骤然传来一阵寒风呼啸之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恶狠狠的痛骂:“睡!睡!睡!就知道睡!”
“大难临头了,还不给恁姑奶奶俺醒来?!”
尔后,还不等天庭新任玉帝殷寿陛下反应过来,身前的金丹、怀里的仙子就俱化为了泡影,消失在凛冽的风中。
紧接着,“啪——”得一声,他金尊玉贵的脸皮,素日都是要拿最柔软的丝绸小心擦拭的脸皮,竟猛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谁?!”
殷寿猛地从床上蹿起来,今生今世从未承受过的剧痛,还是发生在脸上的剧痛,令他震惊又恼怒:“大胆刺客,竟敢擅闯王宫!”
“保驾官何在?速速抓住贼人,当众处死!”
可要令他失望了,不仅保驾官、随侍官等等没有闻声赶来护驾,便是就在帷幕外侍奉的侍婢,一个个也恍若耳聋眼瞎了一般,仍旧维持着垂首静立的姿势,丝毫没有上前护君的意思。
到底是喜爱亲自狩猎的人,三息间无人响应,他就意识到了形势不对。
纵然脸上受那一巴掌,打得他是头晕眼花,仓促之下根本看不清那大胆刺客是谁,他还是凭借本能,迅速踢飞玉枕砸向贼人。
与此同时,他本人则是旋身后退,四五步跃下御榻,企图以宽大的床榻和重重帷幕拦住对方。
当然,至于此刻应该也睡在床上的他的新任爱妃璧是否会因拦在中间,被追不到他的刺客砍成两段泄愤,那就不是他考虑的事了。
左右他乃是堂堂人皇,又是璧的救命恩人,她能为他拖延刺客一会儿,也算死得其所了。
理直气壮地想着,殷寿丝毫不为自己的薄情寡义羞愧,反倒专心致志注视着那幕帘之后急速靠近的身影。
终于,御榻外围最后一层纱帘微动,紧张注视着帘后若隐若现的白影,他暗暗提起了手中青铜剑。
幸好他打算叫璧过两日教他修炼仙家剑术,提早备了把宝剑在殿里。
举起长剑,他眼中精光闪烁,嘴角更是泄出残忍笑意——天杀的刺客,竟敢扰朕美梦,这就受死吧!
朕这柄宝剑,锐利坚韧,绝非凡物可比!
紧盯着愈发明显的白影,他嘴角一咧,猛然向前刺去!
“噌——”
“咚!”
剑光在幽暗宫室中一闪而过,旋即伴着一声哀鸣,沉沉坠向地面,狠狠插.进了木板之中!
“啊!”
手里剑被骤然打飞,他整个人猝不及防之下,身子也不觉后仰。
可他还来不及稳住身形,便有一道白影跃近,牢牢止住了他的后跌之势。
——倘若,不是以掐住他脖子的姿势,那就更好了。
不过此刻的殷寿,显然顾不上管自己哪个姿势更舒服了。
紧盯着面前双脚直立,却一身雪白长毛,看上去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家伙,他瞳孔骤缩,整个人惊惧之下一声都发不出来,只疯狂抖动起身子。
这、这、这!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倒也不是他见识浅薄、胆小如鼠,身为一国之主,他还是见识过许多珍禽异兽,也经历过几次刺杀的。
只是那些被套了圈绳子经下面调.教好了当做玩意儿送上来的小兽,与那些他都来不及反应就被保驾官们拿下了的刺客,如何能比得上眼前这个怪兽刺客?
它可是真掐住了他的脖子能把他杀了的!
一念及此,殷寿登时连害怕都不太顾得上了。
哆嗦着身子,他用尽平生之力控制起发颤得互相打架的上下两排牙,对那白毛怪艰难挤出个笑容:“尊驾、尊驾有何贵干?”
“朕身为大商之主,富有四海。无论尊驾有何求,朕都必将倾举国之力,全君心意,绝无二话!”
也不知是他的狼狈模样讨好了白毛怪,还是他的慷慨许诺打动了对方,就见那怪物眼神颇为稀奇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竟还真微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然而还不待他稍松口气,就听那白毛怪口中竟传来一道熟悉的婉转嗓音:“呀~真是没想到呢。”
“咱们陛下,竟也会说人话!”
“璧?!”一听到那声音,殷寿就瞪大了双眼,整个人也不自觉硬气起来,皱着眉头就想站直身体,“是你?你瞎胡闹什么?快放开朕!”
“还有,你怎么变成这幅怪样子了?丑死了!”
孰料,都已被他识破了身份,白毛怪璧仍未放开他,反倒手上施力,重新把他压制回了不得不抬头仰望她的高度。
仗着原形狐高马大,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殷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嫌弃,伸手就是一爪子抽了过去:“够了,再敢多言,看恁姑奶奶不拔了恁的舌头!”
本来嫦娥仙子让她用不费法力,能够避开以修为欺人孽果的狐妖本象她还不乐意,现在看嘛——痛快!
可真痛快!
“你!”又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两颊红印对称的殷寿恼怒又委屈,可又生怕再挨一巴掌,只得捂着阵阵发疼的脸,可怜巴巴嘟囔着,“朕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能如此忤逆犯上?!”
“哈?”不料,他这一句质问,不仅没让璧心生愧疚恢复此前乖顺娇媚的模样,反倒像说了个什么极可笑的笑话般,惹得白毛怪哈哈大笑,“什么救命恩人?恁还真信啦?”
没掐脖子的爪子一下下拍着殷寿脑袋,璧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俺演技那等拙劣,矫揉造作得俺自己都看不下去,恁还真信啦哈哈哈哈哈……”
“来,姑奶奶教恁个道理——来历不明的人呐,不要捡。否则捡回家的,不仅可能是凑巧碰上于是打算蹭吃蹭喝的妖怪,还可能是筹谋许久打算把你生吞活剥了的恶妖!”
在白毛怪猖狂的笑声里,殷寿脸颊又疼又涨,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是被打的还是被气的了。
——这白毛怪的嘴,实在太毒了些!
甚至都无心再去惧怕妖怪口中的“生吞活剥”,他恶狠狠瞪着璧,气急质问:“你怎能如此辜负朕?!”
“就算你我相识始于你的算计,但朕这些天待你不好吗?你怎敢如此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看着白毛怪扬眉奋髯的狂放模样,再想想这几日自己竟是对其说了数之不尽的甜言蜜语,他就忍不住感到作呕!
感受着肚子里翻江倒海要往上涌的感觉,娇生惯养几十年的殷寿真是又为自己被妖怪欺骗而气恼,又为自己一腔真心错付而倍感冤枉。
天呐,他这样英俊潇洒、能文能武的一代人皇,怎么会遇上这等事啊?!
可谁知,就连这件事,白毛怪都没打算放过他——
“啪”得一声,又是一爪抽在他脸上后,璧冷笑着戳穿了殷寿自我感动的虚伪假面:“好啦,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瞧着就晦气!”
“恁当俺是妖怪就看不出来,恁对俺哪有一点儿真心爱意?”
“全是算计和轻蔑!”
殷寿不料连这她都要反驳,愤懑之下立即跳着脚质问:“空口无凭,你凭何污人清白?!”
“朕赐你的华服、宫殿可都是看得见的,你倒说说,朕何处亏待了你?”
“华服?”低头扫了扫地上几片早被殷寿撕成了碎块的破布条子,又扫视一圈四角皆立有侍婢的宫室,璧不屑咧嘴,“呵,说什么华服,还没俺自己毛发来得舒服!”
“何况这衣服不是恁想看,才叫俺穿的?还有这屋子,说是给俺的,可不仅叫了这么多人分俺的地方,恁自己还老跑来占俺的床!”
“至于恁哪里亏待俺了……,”眼底暗流涌动,她又是一巴掌甩到殷寿脸上,“那可就多了!”
“就说前日,俺跟恁回来之后,恁那个大老婆上门的时候!”
她提起此事,殷寿也想起来了——因自己从宫外带回了来历不明的女子,正宫皇后姜氏便急匆匆赶来劝谏。
他于是捂着脸辩解:“皇后是要刁难你,但朕可帮你说话了!”
“你要记恨,恨她去啊!”
璧:渣男!普信男!忍恁好几日了,看俺巴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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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