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春藤 第5章 你很好看

空亦筂对态度恭敬的服务生点了一下头，不紧不慢地走到电梯口，正准备踏进去的脚在看到里面的谭止后，骤然停在了原地。

如同那天在港江酒楼吃饭那样，空亦筂俊冽的脸上面无表情，眉眼之间有些疲态，眼下那片青似乎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深一些。

和谭止对上眼的瞬间，谭止看到他眼里闪过了一丝熟悉的惊异。

空亦筂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眼神，大大方方地从谭止的头顶扫至脚下，再往上望进谭止的眼睛里。

两人在安静的空气中对视了有十来秒，一旁挡着电梯门的服务生没有说话，似是有几分畏惧眼前的空亦筂，倒是谭止旁边的谭熙芸见空亦筂久久不进来，问了一句：“筂哥不进来吗？”

谭熙芸的声音终止了两人的对视，谭止迅速移开眼睛，后退了一大步给空亦筂腾出位置——即便电梯原本就已经有足够多的空间。

空亦筂说：“进”，又对旁边的服务生道了声谢谢，才踏进电梯，站在了谭止身旁。

电梯门关上后，暗金色的门倒映出三人的身影，像一面清晰的铜镜，谭止无意间又和铜镜里的空亦筂对上了眼，立马略显尴尬地低下头。

“筂哥，你今天穿得好休闲啊，兆哥不是给你准备了西装，你没穿？”

谭熙芸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畏惧和生疏，似乎和空亦筂很熟的样子。

空亦筂语气淡然：“太正式了，吃个饭而已。”

“好吧，我已经能想到他到时候要怎么说你了。”谭熙芸沉默了两秒，又问：“话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呀？”

空亦筂轻笑着问：“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嘿——”，谭熙芸从谭止旁边伸出一只腿，然后探出上身，看着空亦筂说：“因为从今天起，一直到电影杀青的这段时间，我都不再是你的助理了，而是谭老师的。”

这话一说完，站得笔直的两人动作神同步地转头看向谭熙芸。空亦筂神情倒没怎么变，还是勾着嘴角平淡地回答：“是么。”。

但谭止明显就惊讶得多，看着地面若有所思。

难怪谭熙芸看起来和空亦筂这么熟，原来是他的助理啊。话说方倾年为什么要把空亦筂的助理安排给自己用？空亦筂不会有什么意见吗？那空亦筂是不是就没助理了？不对，空亦筂的助理或许不止一个呢……

没等谭止思考完，电梯很快就到了56层。

柔和的钢琴曲从宴会大厅里响起，里面铺上了红色地毯，直通厅台。

前厅布置得像个电影发布会似的，背景布是《人偶》的宣传海报，台下近百个座位，座位后方就是餐桌，约莫十来桌，还有两排餐前甜点。

谭止望了一圈，只有前排坐着的寥寥几人穿了正式的西服，大多数人都穿着比较休闲的便装，旁边的空亦筂亦是。

空亦筂穿了一身黑色短袖T恤和宽松的蓝色破洞牛仔裤，头发打理有致，细直而蓬松，和浓黑的眉映在一块儿，颇有几分深沉。全身上下除了左手食指戴了只银戒之外再无配饰。

比起影帝这个听起来略显成熟的头衔，谭止觉得此刻面前的空亦筂倒更像是个大学生，还是那种被很多女孩儿青睐的学长。

谭止一时看得入迷，甚至开始根据空亦筂的形象在脑海中构思起了突然萌生的小说灵感，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已经从正常的观望，逐渐变为了类似深情的对视。

“我好看吗？”恍惚间，他听到空亦筂开口问。

谭止猛然回神，发现空亦筂正微俯着上身，与他平视，眼角因为笑意而轻轻上扬。他连忙退后一步侧过身，尴尬地咳了一声，脱口而出：“好看。”

就在他一边觉得自己失态一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时，他听到了空亦筂很轻的一声笑，接着空亦筂对他说：“你也很好看。”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座位上后，谭止仍心有余悸。

他的座位在第一排靠近中间的位置，空亦筂的座位与他相邻，助理们则在靠后几排。

正中间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人一身精致干练的长裙，齐肩卷发，妆容华贵，气质优雅；男人身穿深蓝色西装，身材发福，发蜡抹得蹭亮。

见到空亦筂走过来，坐着的二人立马起身。男人一脸笑盈盈地朝空亦筂握手，叫他“小筂”，言行举止有几分谄媚。

然而空亦筂径直略过了他，转而和身后的女人握了手，并礼貌地称呼女人：“金姐。”

男人的热情落了空，脸上的笑僵了几秒，谭止甚至捕捉到了他嘴角的抽搐。

金琼和空亦筂握了手，只一眼就察觉到了他脸上的疲态，问他：“小筂，一段时间没见了，你脸色看起来怎么不太好？”

“我挺好的。”空亦筂伸出手，手心抚上谭止的肩膀，把谭止往前带了带，“金姐，介绍一下，这位是《人偶》的原作者，叫谭止，谭老师。”又向谭止介绍，“这位是《人偶》投资方，金琼。”

金琼习惯性半阖着的眼皮，在见到被空亦筂推上来的谭止后明显地睁开。她眉毛上挑，眼神直白地盯着谭止的脸，若有所思了几秒后，对谭止伸出手，露出了亲和的笑容，“谭老师，久仰。”

谭止礼貌附和：“你好，金女士。”

简单和空亦筂寒暄几句后，会场暗下了几盏大灯。金琼说：“坐下说吧，方导大概快出来讲话了。”就拉着空亦筂和谭止二人一起坐下。

而旁边的男人从刚才开始就完全被忽视，伸出的手难堪地抹了衣服两下，咬紧了牙灰溜溜坐回了座位上。

随着会场内的主灯悉数暗下，人员已满座。方倾年在一片掌声中出现在了台上正中央。

他身穿白色短袖T恤和五分工装短裤，头上戴了顶黑色鸭舌帽，手里拿着话筒，看起来休闲又放松。

根据方倾年的穿着，谭止基本确定了这个晚宴的性质——合作了多次的剧组，一堆熟人，在新项目开始前‘简单’约个场地吃饭而已。毕竟方倾年都是这家酒店的白金VIP了，说明他没少带剧组来这里。

方倾年的致辞简短且随意，没那么多冠冕堂皇的修饰。

他先是介绍了电影的投资方——金英集团总裁金琼，和晟行娱乐CEO曹汉全。

谭止看着旁边站起来朝四周打招呼的两人，不禁有些疑惑。

这个曹汉全就是刚刚主动朝空亦筂握手却被忽视的那个人，没想到竟然还是投资人。

那空亦筂刚刚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傲慢了？谁家明星那么大胆，见了投资人理都不理的？

不过直觉告诉谭止，空亦筂应该不是那么狂傲且没礼貌的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空亦筂和曹汉全之间有过什么不得而知的过节。

介绍完投资方，方倾年又介绍了晚宴上的人员组成：投资方、导演组、演员以及剧组工作人员；接着开始大致概括电影的拍摄流程、各个部门的工作内容、可能出现的问题等。

在致辞的结尾，放倾年还专门介绍了谭止，并抬手引导着大家的视线往谭止的方向看去。

“拍戏期间，谭老师将作为剧本总监制，全程陪我们一起拍完这部电影。”方倾年顿了一下，做了个预鼓掌的动作，并说：“那我们就——请谭老师上台说两句？”说着率先鼓起了掌。

台下瞬间掌声雷动，纷纷朝第一排的位置看过去。

虽然江蓉事先打过预防针，但对谭止来说，这个发言还是来得太过突然，他甚至没有做任何准备。

谭止大闹一片空白，深吸一口气，愣神了两秒后，神情迅速恢复自然，起身走上台。

短短不到十步路的距离，他听到台下传来了一阵呜声，有欢呼，也有惊讶。

上了台，方倾年和谭止握了握手，将话筒递给他，自己则站到了谭止后侧方。

谭止眼神扫过台下一片，礼貌浅笑，开始说话。

“各位好，我是谭止，《人偶》的作者。很高兴有这个契机能和方导以及剧组的各位一起合作，这对我来说是个新鲜且富有挑战的体验。”

“《人偶》的创作过程并不顺利，因为一些比较大胆的内容，被迫改了不少情节，而影视化要面对的改编或许会更多，希望我的加入能给剧组带来些许绵薄力量……”

“这个谭老师，真是不错。”

金琼看着台上演讲自如的谭止，颇为满意地扭头对空亦筂说：“很有气质，不当演员可惜了。”

“嗯。”空亦筂附和着点头，眼神却由始至终盯着台上的谭止。

谭止穿了一件中式圆领黑衬衫，宽松的墨蓝色牛仔裤，身材修长，腰背挺拔。一头细密的白色头发随意地扎成了马尾，不长不短，恰到好处，几缕碎发从额头和鬓边垂下，在灯光下泛着光。

空亦筂靠在椅背上，翘着腿，双手交叉搭在大腿上，左手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

谭止长了一张很出众的脸，但气质更甚。在最不缺帅哥美女的娱乐圈里，空亦筂早就见惯了各式各样长相好看或风格惊艳的人，但有着这么独特气质的，谭止是第一个。

一个月前的第一次见面，那么沉默寡言，看起来唯唯诺诺，跟在编辑旁边只会附和的人，现在却不紧不慢、神态自若地临场演讲。

声音温和，音色好听，语速适中，用词文艺，令人心情舒畅。

空亦筂难得听得如此认真，以至于谭止结束了演讲鞠躬时，他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