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春藤 第1章 谭止

嗡嗡——

清晨，床头书桌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实在是扰人清梦。

一只净白的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挠挠枕头边，又摸了摸枕头底下，来回扫了几遍，最后才伸直往旁边的书桌摸索过去，在震动快要结束的前一秒划开手机，贴在耳边。

“……喂，哪位…”

“哎哟我的宝，还在睡呢？”

谭止闭着眼睛，鼻间轻哼出一声尚未清醒的“嗯”。

江蓉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迫不及待地要跟他宣布好消息，“打你电话是要告诉你，关于你的书影视化的事有着落了。”

谭止困熏熏地开口：“什么书…《爬山虎》？”

“不是啊，那都是多久的书了，是你刚完结的新书，人偶那本。”

“……哦。”

江蓉的语气里难掩兴奋：“宝宝，你猜猜是谁要买你这本书的版权？”

谭止翻身躺平，抬起手放在眼前，挡住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白光，“这本书的内容不是大众普遍喜欢的那种吧，影视化…谁？”

“哼哼！”江蓉在另一头推了推黑框眼镜，说：“是方倾年，方大导演。”

电话沉默了一阵，谭止睁开眼适应了窗外的白光，才淡淡开口：“是他？”

“是啊！方导诶！当今娱乐圈的导演里，他说排第二可没人敢说第一。你新书刚完结，他那边就有人联系公司了，我这几天都在处理这件事情，不过版权在你手里，主要还是问问你的想法。”

“我都行，随便。”

江蓉啊了一声：“这就随便？不问问版权费什么的？”

“都可以，你来处理吧蓉姐，我还没睡醒。”没等江蓉说话，谭止又用困困的声音说：“合同什么的到时候寄给我就行，那我先挂了。”说完打了个哈欠，关掉了手机。

谭止闭上眼睛前看了眼时间，早上7点不到，压根就不是他起床的点，于是心安理得想继续睡。结果闭上眼没几秒，在几声“喵呜”传进耳朵里的一瞬间，他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麻利地下床。

打开房间门，他低头，果不其然对上了三双圆滚滚、亮晶晶的大眼睛——他的三只小猫一早来催早饭了。

早起的困倦在三只可爱的毛茸茸面前很快烟消云散，谭止贴在门框，语气宠溺地说：“宝宝们早。”接着上前蹲下，挨个亲在猫咪们的脑门儿上。

“早上好，小小棉。”

“早上好，动动。”

“早上好，荔枝。”

小小棉是只长毛三花，猫中美人；动动是只胖胖的金渐层，谭止的第一只猫；荔枝是只浅色布偶，因为生病被前主人遗弃，后来被谭止领养，这几天肠胃不好，不怎么吃饭，给谭止心疼坏了。

谭止捏着荔枝白绒绒的小爪爪，在它额头亲了第二下：“荔枝宝宝再亲一下，要多吃饭饭，快快好起来。”

日常早安吻执行完毕，谭止伸了个懒腰，去厨房给小猫们准备早餐。

荔枝跳上橱柜安静地盯着谭止，谭止趁机又低下头亲了它一下，而小小棉和动动则在他脚边绕来绕去，像两只“小夹子”一样叫个不停。

做好早餐放在猫碗里，猫咪们排排蹲着吃了起来，当看到荔枝也吃得很香时，老父亲的心里终于流下了欣慰的泪水。

没养猫前谭止日常会睡到中午，养了猫之后虽然会被闹醒，不过也算变相让他早起了。

谭止洗漱完，收拾好自己，不紧不慢做了早饭，吃完再清洗自己和小猫的碗，接着打扫家里的猫毛、给阳台的花草浇水，一通事情做下来，也不过早上9点多。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几层半透明的落地窗窗帘照在地板上，形成了恰到好处的光影。

谭止坐在客厅吧台前，小小棉和动动在窗帘下玩耍，玩累了顺势躺在地上晒太阳，荔枝比较粘人，跳到谭止的腿上，仰头要和谭止贴贴脸。谭止捧着荔枝的脸蛋儿亲了好几口，才依依不舍地打开电脑。

电脑里是他新作的作者后台，作品上周刚完结，他这几天正在写几章番外。

新作名叫《轮回的羁绊，和人偶新娘的几世缘》——其实原本不是这个名字，是主编在他不知情下改的。

谭止14岁开始写作，用他爸的身份证和上一家平台签了十年的合同，前年解约后才用自己的身份签了现在这家，目前综合体量最大的小说平台——万宙小说网，他的编辑正是江蓉。

也许是上家平台整体都比较老派的缘故，谭止在给作品取名上受到了不少熏陶，小说名字一贯比较文艺。而万宙靠爽文起家，主打一个从小说名字就开始让人爽的宗旨，在谭止将作品初稿提交给江蓉后，被她部门的主编毅然决然否掉了《烛台残序》，改成了现在的书名。

谭止也不是没反驳过，但主编的回答是：“娇柔做作，故作深沉，这种名字读者都不带看一眼的，直截了当放出主题，一路爽到底才符合现在的时代趋势。”并连带着否掉了前三章，理由是不够“黄金”。

谭止写作十余年，已然是一位有着不少读者群体的头部作者，秉持着文好可破的观念，他最终还是接受了改名的事实。只是每次点来后台看到这个新的书名，难免心里一颤。

好在马上要出版的实体书，谭止还是用了原来自己取的书名。深沉就深沉吧，做作就做作吧，谭止心想——将文艺进行到底。

谭止想到早上江蓉的那通电话。关于小说的影视化，一直以来都引得原著粉、影视粉、明星粉和部分吃瓜路人吵得不可开交，尤其是大IP，轻而易举就在网络上掀起腥风血雨。

谭止算是幸运的，益于文艺的风格和多少有点“摆烂”的人生观念，他的作品很少谈及爱情，多是人文、世界和社会，至今影视化的几部也都遇到了不错的导演，且遇到改动的剧情会征询他的建议，因此成片出来，原著读者大多比较满意，难得一片和谐。

而这一次，版权更是被方倾年看中，那可是方倾年——拍遍了各类常见的题材，神作频出，捧红了不知道多少明星的大导演，居然会看中他的书。

谭止滑动鼠标滚轮，来回看着三百多章的章节名字。平心而论，这不是他写得最好的一本，他自认写得好的那本书名叫《爬山虎》，可惜偏偏他认为最好的，连载至今完结了六年，影视版权无人问津。

倒不是他热衷于卖版权，毕竟对他来说，自从继母去世后，赚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只是既然这么多书都被选中了，为什么偏偏这本就不被看到，他明明当初写得那么辛苦而艰难，甚至可以说用生命来写。

沉浸在思考里太久，谭止眼睛都有些发酸。他现在没有写作**，索性关掉电脑，抱着荔枝躺在柔软的懒人沙发上刷手机。

点开微博，明晃晃爆了几个热搜。

【空亦筂酒店密会赵瑾玲！（爆）】

【影帝影后，天仙配！（爆）】

【姐弟恋（热）】

又是娱乐圈头版新闻，不看白不看，谭止点开热搜第一条，登顶的那条微博是个营销号发的视频。

视频里面，黑乎乎的深夜里，影帝空亦筂穿着黑色大衣，头戴白色冷帽，黑色墨镜和口罩，在一辆迈巴赫副驾驶停下，打开了车门。从里面出来的，正是新闻的女主角赵瑾玲。

赵瑾玲穿着酒红色大衣，踏着细高跟，厚重的标志性红色渐变波浪卷扎成了低马尾，头戴着黑色鸭舌帽和白色口罩。

两人在助理的掩护下一同走进了酒店大门，之后消失。

谭止轻轻捏着荔枝的小肉爪，点开了评论区，果不其然热闹非凡。

「天哪！老公好帅！看不清脸都这么帅呜呜呜……」

「？？？楼上魔怔了吧？空亦筂可不把你当老婆哦，人家和自己的影后女友都开房了没看到？」

「不是吧？空亦筂和赵瑾玲？赵瑾玲比他大14岁吧？影帝口味真重。」

「老男星找当红小花和嫩模的多了去了，你怎么不说？赵瑾玲虽然43岁了，看起来跟30岁没什么区别吧？楼上别太厌女。」

「14岁算啥啊，在娱乐圈60岁年龄差的都有。说白了，都是背后大佬的玩物。」

「影帝影后，说实话挺配的。」

「谁还不知道空亦筂被包养吗？」

「楼上的，嘴巴长出来不是让你随便造谣的，你哪只眼睛看到筂哥被包养了？我请问呢？」

「十年前他被雪藏的事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打了金主被雪藏，没两年复出了，这要是没给金主陪睡，怎么可能复出。」

「点开楼上主页看了一眼，什么成分我就不多说了，祝你家哥哥也早日陪金主睡哈。」

……

喜闻乐见的吵架环节，谭止看得眉头一皱，退出了微博。点开短视频，连着刷了好几个还是空亦筂和赵瑾玲的娱乐新闻后，谭止关掉了手机。

江蓉此时打来了电话，谭止接通。

没等谭止开口，对面已经按耐不住喜悦：“宝宝，刚谈完，妥了妥了，方倾年那边的对接人很专业，合同谈得很顺利，回头我整理一下发给你。”

“嗯，谢谢蓉姐。”

“我马上还有一个会，晚点我和你视频。”

“好。”

江蓉急匆匆挂掉了电话，没多久就给谭止发来了电子版合同，让他确认好没问题就打印下来签字，寄给平台总部。

谭止承认，万宙比起之前的平台虽然整体比较自我，但对作者并不差，哪怕是对新人也舍得给流量，编辑每天在新人堆里淘金。

比起在上家还需要自己对接版权商议的情况，万宙显然专业得多，合同谈判都有专业的法务，作者只需要最终确认并签字就行。

把签好字的合同寄给平台后，过了两天。

这天，一人三猫正窝在懒人沙发上午睡，一阵清脆突兀的铃声从茶几上传来。

谭止被吵醒，接着看看身边的三只小家伙，也都被迫睁开了眼睛，一脸迷糊。

铃声还在响，伴随着震动。谭止起身拿起手机接通。

“宝宝——”

江蓉超大一声传来，托着长长的尾音。

谭止把手机离远了一点，问：“怎么了蓉姐。”

“宝宝！”江蓉在对面兴奋得跳了好几下，“你猜猜，主角定了谁？”

谭止没睡醒，摇头：“不知道。”

江蓉嘿嘿笑两声，又故作庄重咳了两下，才开口。

“是空亦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