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静地看向他,眼中无波无澜,等他说下去。
突然有个领导过来敬酒,还调侃了落常:“常总,小千金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大家见见?”
落常看着我。
真奇怪,问他又不是问我,看我做什么。
不过我还是答了:“他们到那步了,就会带出来的。”
领导笑着说了两句,去给其他人敬酒了。
“落常,你刚刚想说什么?”我看向落常。
“呵……”他苦笑了一下,“没什么……”他转身走了……
我突然好奇他刚刚在台上说的“梦想”,我叫住他:
“落常。”
落常停下来,但没有回头看我。
“你没毕业前的梦想是什么?”我问他。
“……已经不重要了。”他离开了。
我和落常不太一样,我是CEO,他是总裁。
他离开告诉他的上级CEO也就是我就行。
我要是离开,就是代表落氏集团离开,少不了给学校领导和合作伙伴敬酒。
几杯酒下肚,有些微醺的我离席了。
……
我一路打听,最后在学校的操场上的看台找到他的。
那时候天已经黑了。
夜晚的风吹拂着我的脸庞,有点凉。
他听到了脚步声,回头。
“……”他把头转了回去。
他大概不想见到我吧。
我可能真喝多了,居然自讨没趣地在他身旁坐下来,起了话头:
“我见到祁戚儿了。”
“噢,这样。”他的语气无波无澜,我听不出他对我起的这个话题有没有兴趣。
但这是这几年来,我们唯一一次心平气和且无光于做那种事的谈话,我并不是很想结束这个话题:“在宴会外面见到的。我还和她聊了两句。”
“……”落常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接话了,“她……过得怎么样了?”
“她结婚了。和她大一那会谈过的对象,她的初恋。听她说,她丈夫对她很好。”
“……”他又沉默了一会,看向远方,“挺好。”
我想他应该有感觉到慰藉吧?
毕竟当年他当众宣布取消订婚,也给祁戚儿带来不少影响。
如今他曾经喜欢的又被迫辜负的祁戚儿有了好的归宿,他一定会感到释怀。
“时间过得真快。你都毕业两年了,九九。”他看着星空,突然感慨。
我也看向远处。
我突然在想,
祁戚儿有了归宿……
那落常的归宿在哪?
我的归宿又在哪呢?
看到了一栋楼,那是我的宿舍楼……
我已经快五年没有回去了……
我和莫然然在那住了四年大学。
研一才上没多久,我就因为接手公司搬走了。
莫然然抱怨着没我不开心,嚷嚷着也要接手他们家在a市的公司,没多久也搬走了。
好想和莫然然一起聊八卦,一起追剧,一起磕CP,一起看漫画,一切通宵聊天……
无忧无虑……
如果我没有喜欢落常。
如果落常没有告诉我父母。
我不会那么早接手公司。
如果落常不订婚,或者落常订婚的人不是祁戚儿。
我就不会和他……
也许是那几杯酒的酒意上头了……
那些年被我压下去的委屈,在这一瞬间死灰复燃,来势汹汹,我溃不成军……
“落常,你知道么……我从来都不是非你不可的……当年你的订婚宴上给你下药的……”
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收收住话头,起身要走。
落常拽住了我:“落玖九,你说完!”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从落常手里挣扎开,跑开了……
……
第二天。
我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让司机送我去机场准备飞回a市。
我在机场,要进安检口前,落常拦住了我。
“落玖九,你昨天说的话,还没说完。当年是不是不是你下的药?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为什么我查了五年,什么都查不到?”
“……”
你当然查不到。
我是你的上级,我不想让你查到,你怎么可能查到。
“我昨天喝多了,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我绕过他往安检口走去。
“落玖九,这两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他伸手拉住了我,他的声音有些抖。
我停住了脚步。
我问问自己,我把他当什么?
我把他当什么?
喜欢的人?可我对他不止一次做了那种事……
恋人?不是。我们不相爱。
家人?哥哥?不是。谁家兄妹滚床单?
朋友?不是。我们一点也不像朋友。
同事?不是。我对他工作错误的惩罚,完全超出了同事范围。
我发现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垂下眼眸,好一会,淡淡道,“我不知道……”
这时,我的电话和他的电话前后响了……
我的爸爸妈妈在医院抢救室。
我接完转过身……
我们顾不得纠结前面的问题了,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做了快三年的CEO,我也见了许多场面,可在这一刻却还是担心得有些颤抖……
连我旁边什么时候换了人,都没发现。
直到那个人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向他,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他的温度通过手心传递给我,一瞬间我内心的慌乱被安抚了许多。
我看着他握住我的手。
这种时候,我居然会有一丝荒唐的错觉觉得他喜欢我。
我立马压下我这个不切实际又不合时宜的想法。
抽回了手。
我没去注意落常有什么反应。
a市和c市不远,飞机一个小时就落地了,我们直接往医院赶。
落家一脉在我爸爸这一代是单传的,爷爷那一辈人都过世后,落家虽有着落氏集团这样庞大的企业,但因为人丁不旺,在国内几大世家的名单里,一直备受争议。可我爸爸就是厉害,凭借自己的前瞻性把落氏集团送上了没有达到的高度,来往合作的世家和企业数不胜数。落家才以稀落的人丁在几大世家里稳住脚跟。
从我记事起我爸爸就已经养成了事事以家族为重,事事都要做到利益最大化的习惯。
但听我妈妈说爸爸年轻的时候比我还任性……
但听妈妈说,我爸爸年轻的时候比我还任性,为了抵抗家族的安排,他甚至离家出走,想自己谋求出路。可是后来爷爷工作期间,突发心脏病去世,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错过了看爷爷最后一眼的机会,他悔不当初。然后他扛起了家族重担,继承了爷爷的遗志,把落氏集团和落家发扬光大。
同时,少年的他,也不复存在。
年少的爸爸为了自己的任性,付出了连见自己最爱的父亲最后一眼都见不上的,从此为了弥补过错,事事以公司利益为先。
这些是爸爸强制要求改我大学志愿的时候,我和他大吵一架后把自己关房间里,妈妈进来告诉我的。
就是这个故事,我才同意了更改志愿。
虽然同意了,但或多或少有些不情不愿。如今过去了九年,我早就理解父亲。
因为我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无论学什么专业,到毕业后,我都必须担起继承家业的责任与义务,因为我不可能让落家基业毁在我手上,也不可能拱手让人。
那确实不如从一开始就选一个对企业有帮助的专业。这点,在我成为CEO第三年就深有体会。公司系统受到黑客入侵,公司不用浪费时间聘请专人,而是一个我,一张桌子,一台电脑,解决麻烦。既减少了请人期间公司信息泄露会造成的上亿的损失并送对方进了监狱,同时也立足了我CEO的威望。那时候我敬佩父亲的前瞻性。
却忽视了一些问题。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有不法分子来入侵我们的系统?我的爸爸又是如何预知,并且在我填报志愿的时候,要求我更改专业?
而此时,我的父母,为什么会双双躺在手术室?
而这些问题随着手术室的打开有了答案。
医生告诉我,人抢救是抢救过来了,但是能活多久,他无法保证,要看后续情况会不会恶化。他还说我的爸爸进抢救室前,似乎有话想和我说,让我等他醒了一定要问,也许就是遗言了。
我问医生,他们为什么需要抢救?
医生告诉我,他们送来时明显中毒。
我毫不犹豫地报了警。
那夜之后,我和落常轮流照看着我的父母。
睡地迷离迷糊间,我被推醒了,落常推醒的我,爸爸醒了。
落常听我爸爸的离开了病房,给我们俩留出了空间。
爸爸颤颤巍巍地伸手想拉我,我立刻拉住了他,问他有什么想说的。
爸爸告诉我,他当年得罪过人,这是他应得报应。他让我不要去查他和妈妈为什么中毒,不要管,不要理,这件事到此就是翻篇了。他要我好好发展落氏集团,但不要在乎落家是不是还在几大世家中了,让我随心一些……
他说到这看向门外,他说落常是个好孩子。
然后他释然地笑了,心电图变成了横线……
医生们闯进来抢救……
我浑浑噩噩被护士推出了病房……
我浑浑噩噩间一个坚硬温暖的胸膛靠近了我,落常搂住我,和我说了些什么。
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后来也想不起来。
爸爸去世了……
后来我中毒不是很深的母亲也醒了,她对我笑笑,对落常和我说你们好好活下去,不要去纠结,要好好珍惜现在。
我和妈妈说,妈妈你也要。
妈妈只是笑笑没说话。
后来她病情好转,能下床了。
她不见了。
警方最后是在医院对面的烂尾楼上找到她的,警方把我和落常喊过去。
因为妈妈想跳楼。
我被这个消息吓得立马往那边跑,因为太快了,脚跟不上,踏了个空,差点摔了,落常拦腰抱起我,直冲那边。
赶到烂尾楼上。
“妈妈!”我还没被落常放下就在喊。
妈妈看向我们这边,愣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眼泪决堤一样从她的脸颊两侧滑落:“好……”
妈妈哽咽了:“阿常。”
妈妈想和落常讲话。
我看向落常,眼中满是哀求,低声道:“落常,对不起你的只有我,我妈妈从来没对不起过你,求你劝劝我妈妈……劝劝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