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家人(美食) 第24章 掉牙

“不行，我得找个帮厨！”程奇瑛洗了头，关上门和阿知说，“眼见着客人越来越多，我的手一天下来都快抡出火星子了！”

“瞧瞧我这手上。”程奇瑛挽起袖子，给阿知看她手臂上的肌肉。

阿知接过帕子，站到程奇瑛身后给她擦头发：“小娘子切莫太过劳累，眼下瞧着万事都没有差错，这已经是再好不过的。我记着你的月事，这几月都日子都不准。以后再调理身子又要花费一番苦功夫。”

程奇瑛正闭着眼睛感受着头皮放松，闻言才在心里过了一圈：“你不说，我竟然忘了！”

相处这段时日，阿知已经知晓主家并不是那等严苛的人。

她出声：“小娘子还是买些人来，帮厨是要和你待在一块的人。外面雇的人呐，瞧不透是不是个黑心肝的，说不准转头就将厨房里的些方子诀窍泄露给外人。”

“唔，行吧。过几日等我哥空闲下来，让他去牙行打探打探。”

说起这个，程奇瑛不可避免地想起萧逐梅。也许年轻男人的身体就是好，不过两日过去，萧逐梅就一改先前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仿佛枯的草木，吸满水分，重新舒展开来，至少脸上已经看不出病态。

程奇瑛却不管他如何模样，第二日早上好生嘲笑了一番：“竟有人晚上睡着忘关窗，幸好没烧成个傻子！”

萧逐梅瞧着精神好了几分，穿戴整齐，坐在桌子上，面前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水，散发着几缕热气。

他也有力气回嘴：“实在是想买最近新出的书，身上的银两又不够。我自恃在书画上有几分精通，就想着弄出些来卖。画着画着一时就入迷了，这才忘记关窗。”

程奇瑛却不肯上当，不回他的话，想起萧逐梅先前闲谈之间说起自己是家中长子，不由道：“大郎，快把药趁热喝了吧。”

说完自己就猛然笑出声。

在萧逐梅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她收起笑容，端起药碗：“别絮絮叨叨，这两日我算是发现，你似乎很不喜欢喝药。每次都推三阻四的。”

“哪有。”萧逐梅绝不肯承认，从程奇瑛手中拿过药碗，仰起头一口喝完中药。

程奇瑛笑眯眯地说：“权当我说错了吧。不然像四郎那样，那小孩如今愈发的娇气，喝完药还要缠着我要糖吃。”

萧逐梅被她这知心大姐姐的目光弄得一腔无奈，还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羞恼。他垂下眼，不再直视她的眼睛。

“小娘子，栗子炖鸡已经好了。”阿知端着白瓷碗，轻敲房门。

“快来，”程奇瑛叩叩桌子，对萧逐梅道，“你刚喝完药，先尝一小碗。”

秋季新鲜采摘的板栗，用牙齿咬开棕色的外壳，露出黄色的果肉，吃起来脆而甜，带有少许汁水。

要是用来炖汤，则变得软糯，用舌尖轻轻一抿，就和口腔里的汤水融为一体。程奇瑛特意挑了一只乌鸡，整鸡剁成块后，加入泡发好的香菇姜蒜炒三分熟，再加入黄澄澄的板栗，盖上砂锅盖炖上三刻钟。

程奇瑛看萧逐梅对着汤匙轻轻吹气，说道：“板栗炖烂后好消化，鸡汤也补身体。这汤里还加了几粒红枣，加些甜味。”

她挑眉：“我觉着，我这东家算是仁至义尽了。”

“是，小娘子最是心善。”萧逐梅抬起那双桃花眼，微笑道。

程奇瑛讪讪，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她心中腹诽，阿知也是个憨的，站在旁边干看着，话也不说一句！

好在程奇瑜的到来拯救了她。

“阿瑛？”程奇瑜正好经过，打算往前堂走去，瞧见阿知站在站在房门，见程奇瑛和萧逐梅分坐两边，目光带着些许狐疑，隐蔽地将萧逐梅从上到下扫了又扫。

他也不进门，礼貌问道：“萧郎君的病可好些了？”

萧逐梅缓缓站起身，将白瓷碗交给阿知：“这几日承蒙照顾，只是怕要再麻烦程郎君两日。两日后，身子便可痊愈。”

程奇瑜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挤进二人中间的程奇瑛打断。

“大哥，阿知给他送药，我就来顺便看看。咱们快走吧，不打扰萧逐梅养病。”程奇瑛扯着程奇瑜的手臂往外走，“我还得和你说说再找一个帮厨的事儿呢。”

程奇瑜无奈，只得随着她的动作离去。他细细打量程奇瑛的神情，见一如往常，这才放心下来。

“大哥？你有没有听我刚刚的话？”程奇瑛在程奇瑜眼前晃晃手。

“知道知道，你要帮厨，我先去找几个，带来给你看看。”

“就这几天。这样以后我也不用大早上起来备菜。”程奇瑛掏出几个新鲜的板栗，递给他，“你先垫肚子，阿知等会儿就把汤端来。秋日干燥，要喝些汤滋补滋补。”

“嗯，”程奇瑜摸摸她的头，转而说起其他的话来，“家里的桂花开了，我打落些，晒干了，前几日带来，忘了给你。”

“哎呀！”程奇瑛拍手，“桂花栗子酥！我好久都没吃甜的，偶尔还是有点馋。少放些糖和油，这样才正好！待找到帮厨后再做吧。”

“咳，阿瑛，你可有什么心仪的人？”程奇瑜冷不丁问道。

“什么？”程奇瑛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她神情中带着警惕，不等程奇瑜开口，便说道：“大哥，你不会给我在外面说了人家吧？”

“臭丫头！你哥我是这种人吗？”程奇瑜翻了个白眼，“我只是问问而已……”

“切！”程奇瑛斩钉截铁，“大哥，你可千万别以为我说的都是玩笑话。我呢，以后赚了钱，不成亲，去道观当个女道士去，这样也没人来烦我，私底下养几个面首，这样的日子，岂不快活！”

程奇瑜听见她这离经叛道的话就气，蹙起浓密的眉毛，真想撬开自己妹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怎么生出这样的想法。

程奇瑛却不管他的表情如何僵硬：“你不让我这样做，那我以后还不如嫁个山里的野人！”她瞪着程奇瑜，丝毫不肯退让。

程奇瑜语气虚弱，一退再退：“我并不是要求你以后必须成亲，只是哪个女孩子家家，天天将养面首挂在嘴边。”

“怎么？我自己能挣钱养活自己，还要以后看那不知所谓的丈夫的脸色过活？凭什么男的就能养三妻四妾，女的就得恪守那狗屁的妇德？”

“大哥，我说这话也不是没有依据的。你看如今，皇家公主当中，除了长公主和驸马恩爱两不疑，其余的公主还不是随心所欲？不说公主和那些高门贵女，一般人家中的女儿当道士潇洒快活的也不少呢。”

“唉！”程奇瑜单手撑着头，“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

程奇瑛嘿嘿一笑，这时却听见珠帘掀开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程奇瑛见来的是萧逐梅，不禁问道，“你正是要歇息的时候。”也不知刚才说的话他听到没有。

“不打紧，”萧逐梅将两大碗板栗炖鸡汤放在两兄妹面前，“现下退烧了，也不好整日闷在房间里，帮阿知跑下腿也好。对了，我去厨房里见到三娘四郎，应是刚起，缠着阿知要栗子吃。”

程奇瑜干脆站起身来，对着程奇瑛说：“我去后面看看。”

还没走几步离开前堂，就听见小孩响亮的哭声传来，随后是哒哒哒的脚步声。

“阿姐！大哥！三娘嘴巴流血了！”四郎小小的身影出现，嘴巴一动一动，边上还沾着黄色的小颗粒。

“怎么回事？”程奇瑜连忙快步往后走。程奇瑛也起身，跟在他身后。

“我们起来之后，闻到好香好香的气味，就跑去厨房。阿知就给我们两个剥了两个板栗，然后，然后，三娘还要自己弄，不让阿知帮忙。她就自己咬了一口，嘴巴就流了好多好多血！”

程奇瑛听完哭笑不得。正好瞧见三娘站在厨房门口，大张着嘴巴，眼泪汪汪地扑到程奇瑛怀里：“呜呜呜！阿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程奇瑜蹲下身，让三娘张大嘴巴，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笑着安慰道：“没事没事，三娘，你刚好到了换牙的年纪。所有的人，包括大哥和二姐，小时候都换过牙。”

四郎在旁边听得一脸惊恐：我以后也会这样流好多血嘛！

“好了好了，”程奇瑛把三娘掉下的牙齿冲洗好，放在她手心，“按照风俗，掉了门牙，要把牙齿丢到屋顶上。”

三娘抽噎着，擦擦眼泪，张开双手要大哥抱。程奇瑛拿来帕子，囫囵着把三娘的下半张脸擦干净。

四郎仰起头肉嘟嘟的脸看三娘：“你快点呀，快点把牙丢上去，豁牙三娘。”

三娘紧闭嘴巴，用那双大眼睛狠狠瞪了四郎一眼，从鼻子里发出气声音：“哼！”

“好啦，快点去洗漱，以后吃硬的东西都得小心点。”三娘丢完牙齿，从程奇瑜身上跳下来，不理四郎，气哄哄地跟着程奇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