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马球会
曲江池边,曹纯正缩在帐下一手葡萄一手美酒,十分惬意,家仆跑过来唤道:“郎君。”
“怎么,有萧家女郎的消息了?”今日马球会,长安世家皆要来。他自公主府上一面便心心念念,奈何一直不得见,今日想是能见到的。
“不是。是那裴二郎和魏驸马打起来了。”
“嗯?”他坐起身,“他们不是在打球么。”他身子胖,这等事向来不参与。看他们在马上驰骋,他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着,心烦,还不如躺在席上逍遥自在。
“魏驸马赢了,那裴二郎不服气,这才打起来的。”
“我且去看看。”他放下酒杯,要家仆赶紧来搀他。打球比不过,热闹还是可以凑一凑的。
他幸灾乐祸地跑过去,场地中正围起来,两方人马聚成一个圈,他垫着脚也看不见,就听见里面裴武的声音传出来,气急败坏,“魏徵!你不过一贱妾所出竟敢打我!我杀了你!”
两个人打的太激烈,外围的人想去劝阻也被挥舞来的拳头吓得躲开。
魏徵与裴武抱在一起冲出来,二人身上皆是尘土,魏徵脚步分开膝盖下沉,一个用力将裴武从肩上翻过去,随后迅速转身坐在他身上,挥手就是数拳。
拳拳到肉,声音听得人牙酸。
“还说不说!”魏徵吼道,揪着裴武衣领将他拎起,裴武鼻子上的血汇聚到下巴上,眼睛青肿,仍是骂道:“你就是贱妾所出,你以为为什么让你尚公主,不过是武阳王要你这个儿子做质子罢了,谁让你是天生的贱种!”
魏徵听了暴怒,攥起拳头还要再打,内侍跑过来叫道:“还不赶紧将两位郎君拉开!”
斗殴之事很快便传到周元祐耳中。
彼时周元祐刚驾临不久,众臣工见礼。进来报信的内侍稍有迟疑,周元祐便道:“何事?”
“回陛下,裴家二郎君与魏驸马打起来了。”
众人眉梢一挑表情玩味,皆看向皇帝下首左右二人——左边是晋国公裴拒,右边是武阳王,二人皆是当朝武将,凭军功晋升高位。然而二人素来不和,都说文人相轻,武人也不遑多让。
如今武阳王又压裴拒一头——裴拒刚从蜀地折返,朝廷派他去镇压蜀地叛乱,未有寸功,反是损兵折将。兼有去岁,他家大郎在威州任上因任人唯亲,贪墨军饷,被魏商斩杀。此一来,二人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已结仇怨。
周元祐问及缘由,那内侍只道因比赛输赢起了碰撞。
周元祐一挥袖笑道:“朕还当时什么事,少年意气,不算什么。他二人皆是将门虎子,热血男儿,摔摔打打都是常事。不过,谁赢了呀?”
那内侍左右一觑,低头道:“还是驸马更胜一筹。”
周元祐听了对裴拒道:“你家二郎我见过,是个厉害的,没成想六郎竟还能赢他。魏公,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裴拒道:“陛下说的是,臣惭愧。我家那皮猴到底也只是在京中耍耍威风,听闻魏驸马从小便在边关长大,想是战场上真刀真枪见识的多了,二郎实在是比不得。魏公教子有方啊。”
魏弘摆手道:“裴公谬赞了。”
众人暗道两只老狐狸。
周元祐弯着唇,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道:“六郎不错,朕有赏。宋墨,你去,将朕的佩剑赐给他。”
魏弘起身拜道:“陛下厚赐,臣替犬子谢陛下隆恩。”
刘直接道:“驸马英武,陛下慧眼如炬,实为我大梁之福。”
众人立刻附和,裴拒面色铁青再难遮掩。
刘直提议道:“臣记得当年陛下的马球也很厉害,今日机会难得,殿下不如亲自下场一试。正好叫那些少年郎作伴,殿下领一队,让他们也看看陛下风姿。”
有人附议道:“司空的提议甚好,只是还有一队呢?要由谁来领?”
“这还需问,自然是卫将军了。”他独眼望向卫翕,满是赞赏,激昂道:“将军擒获叛将,收复两州,乃我朝英雄,谁人不想见将军风采。何况若是其他人,我怕不是陛下对手,三两下便输了,陛下定会觉得无趣,所以仔细想来,只有卫将军能担此重任。陛下觉得如何?”
周元祐将他模样看在眼底,失笑道:“司空真是高看朕了。不过能与义叔一同上场朕也觉得有趣。”他看向卫翕道:“义叔可愿同我下场一试?”
卫翕起身行礼道:“臣自然愿意,是臣之幸。”
陛下要与幽州节度使下场打马球,此消息一出,立刻便引起轰动——原先同曹纯一样对马球不感兴趣的郎君都拥至两边看台,人潮立刻拥挤起来。
内侍将消息禀报太后,“各家愿参赛的郎君都报了名,由陛下与卫将军亲自挑选。陛下执黄队,卫将军执红队。听说魏驸马、裴家二郎裴武、谢家七郎谢安皆去了。”
太后道:“六郎与裴武还要下场?他二人方才不是打起来了。”
周婉道:“母亲,男儿家不服气是常事。如今陛下亲自下场了,他们势必还要再比一比,在陛下面前争个高低来。”
“也是。”太后点头,随即问道:“驸马今日没来吗?”
“阿弟任他作将作大臣,今日曲江池中楼船制作的差不多了,少监来报,他定要去监阅一番。这也是阿弟的孝心,想将这楼船制好,便宜您夏天能避暑,不必远去行宫。”
太后听了果然如意,“嗯,倒是辛苦他了,你务必要多关切,也不必太过劳累。我还盼着你们早日诞下外孙,这才是最让我欢心之事。”
周婉羞赧点头,目光掠过众人,提议道:“陛下下场,我们干看着也没意思,不如我们来赌一赌,看看谁会赢?”
曹映秀道:“这有意思,公主说说怎么个赌法?”
“不必弄得太复杂,只压输赢。咱们各拿一件自己的首饰做赌注,赢了的人可任意从输家那儿选一件就是了。”
“那若是都压陛下赢呢。”
众人掩唇笑,周婉道:“那就各自将自己的拿回去。你们若真如此,那我反倒要压那幽州节度使了,到时若他赢了,我将你们的全赢过来。”
胆子大些的便道:“可不能让公主如意,我也压那位使君。”
过得一阵,宫婢便承上来两个托盘,分别铺了一红绸,一黄绸。她们自上而下缓缓行来,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好看,到后来竟是平分秋色。
扶光拔下发上的一枚金镶玉簪,放在红绸上,样子波澜不兴,却叫那宫婢悄悄望了她一眼。
鼓声雷动,比赛开始。
裴武与周元祐在一队,魏徵与卫翕在一队,各自身后又有其他世家子弟。几人袖间或系黄绸或系红绸,交错飞舞。马匹风驰电掣,一时间尘土飞扬,马蹄阵阵。
双方打的有来有回,卫翕骑术高超,胯-下良驹通晓人性,又与他上过战场,身姿矫健,不惧碰撞。两马相撞时,往往是对方不敌,它仍镇定自若,屹立不倒。
周元祐骑的是一匹白马,头系红缨,正如诗中所写,“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潇洒飘逸,灵活自如。
周元祐是个中好手,挥杆时身姿舒展极富巧劲,往往能找到刁钻的角度将球打出去。而卫翕个子高,挥杆时腰背弓起,宛若一把张开的弓,力量十足,近身时常与人压迫感。裴武几次面对他都有些瑟缩,引得周元祐很是不满。
几番下来,局势持平
战鼓擂擂,时间紧迫,胶着之时红队取得优势,周元祐一收缰绳撞上谢安马匹。谢安不敌,冲势太大,眼看就要摔下马去,卫翕急弛跃过,长鞭出手绕在他腰间将他拖出一段距离。
不过瞬间,谢安马匹收势不稳,轰然倒地。
谢安怔怔看着,若非方才卫将军,他定要被压断几根肋骨。
两员主力不在,局势瞬变。红队防御不力,门户大开,周元祐寻见机会俯身挥杆将球打入。结束的锣鼓一敲,此一战黄队胜。
宋墨即刻便冲至场中贺道:“陛下勇武,果真是无人能敌。”
周元祐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擦了把汗,眸中含笑,志得意满,口中却道:“不过是义叔让着朕罢了。”
他下马到谢安那儿,关切道:“没伤着吧?”
谢安收起惊慌,跪地拜道:“小人无事,谢陛下关心。”
“你是谢安?起来吧,方才是朕求胜心切,若非义叔在,怕是要伤到你。”
他拍了拍卫翕肩膀道:“不过今日朕也算厚颜赢了你一回,朕回去要吃杯好酒庆祝一番。宋墨,传朕口谕,今日上场之人各赏黄金百两,良弓一把以示嘉奖。”
他翻身上马,高声道:“我朝以勇武立国,太祖太宗皆是从马上取得天下。如今余乱未消,边境不宁,愿尔等效法先祖,勤于弓马,不畏强敌,坚毅自身。成为未来一朝肱骨,不负家国天下。”
众人随即跪地,山呼万岁。
周元祐一人独立于场中,睥睨众生,心中顿生豪情万千,觉得天下尽在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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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