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无尽月 第9章 幻境

卯时，宋之意强忍伤痛来到考场。

昨夜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她已经用母亲的秘方暂时止住了血。厚重的外衫下，层层包扎的绷带紧紧勒住伤口。她知道自己必须更加谨慎，因为从踏入考场的那一刻起，她就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

"诸位。"李明瑜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第二轮考验，名为'界域探索'。"

话音未落，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宋之意感到一阵晕眩，等她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座古老的寺庙中。殿宇高耸，香烟缭绕，处处透着沧桑古意。但她很快发现，这座寺庙的布局有些奇怪。

回廊曲折蜿蜒，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院落之间的连接处常常出现错位，仿佛空间被某种力量扭曲了；墙上的壁画会随着光线变化而流动，展现出不同的场景。这里的一切都在挑战着常理。

"有趣。"林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些壁画似乎在讲述一个故事。"

宋之意走近细看，只见壁画上描绘着一个古老的传说：一位高僧参禅悟道，却意外发现了某种超越常理的力量。那些画面栩栩如生，人物的表情都清晰可见。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高僧手中似乎握着什么发光的物体，那形状与她从黄婉那里得到的金属碎片极为相似。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打破了寺庙的宁静。

"出事了！"有人喊道。

众人循声赶去，在后院的禅房中发现了一具"尸体"。那是一个年轻的僧人，面色发青，七窍流血，看起来像是中毒而亡。但奇怪的是，这具"尸体"似乎是由某种特殊材料制成的，摸上去冰凉滑腻，完全不像血肉之躯。

"诸位现在的身份已经改变。"李明瑜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都是这座寺庙中的住客，必须在戌时之前查明真相。记住，这里的一切都可能是线索，但也都可能是陷阱。"

宋之意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衣着已经变成了一个杂役的打扮。这让她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有时最好的观察位置，反而是最不起眼的角落。"

其他考生也都"变成"了不同的角色。谢芷兰是一个游方医者，林钰成了富家小姐，莫谦是一位老和尚，杨虎则是个脾气火爆的香客。每个人都接到了一份身份卷轴，上面详细记载着各自的背景和剧情设定。

但宋之意注意到，并非所有考生都获得了角色。有些人似乎被排除在这场演绎之外，只能在外围观看。这种区别对待让她警觉：莫非昨夜的事情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她开始仔细观察现场。禅房中的布置极为简单：一张禅床，一个木鱼，几本经书，还有一盏油灯。看似平常，但每样东西的位置都透着诡异。

"你们看。"谢芷兰指着地上，"这些脚印的方向很奇怪。"

确实如此。地上的脚印纵横交错，有的甚至违背常理地出现在墙上和天花板上。这让宋之意想起了父亲札记中提到的"界域重叠"现象。

"老衲看来，"莫谦捋着胡须说，"这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

宋之意默默记下众人的反应。她发现林钰对那些诡异的脚印格外关注；杨虎虽然表现得粗豪，眼神却异常敏锐；而谢芷兰不动声色地在现场撒了些药粉，那些粉末遇到某些特定的位置会发出微弱的光芒。

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父亲说的："明处的戏码是给人看的，真相往往藏在暗处。"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禅床下有一道微弱的银光。蹲下仔细查看，发现那是一个极其细小的符文，与黄婉身上的那些符文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她心中一凛：这座寺庙的真实身份恐怕不简单。

"砰！"突然，一声巨响传来。禅房的门无风自动，紧接着，一串诡异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声音越来越近，却看不见人影。

众人紧张地盯着门口。宋之意则借机在暗处观察每个人的反应。她注意到，当那脚步声响起时，有几个考生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似乎对这种异常现象早有预料。

"有意思。"她在心中暗想，"这些人中，恐怕也有'观察者'。"

脚步声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但宋之意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这不仅是一场破案游戏，更是一场试探。那些布置诡异的线索、违反常理的现象，都是在测试考生们的反应。

她开始用杂役的身份在寺庙中走动，借打扫的机会仔细观察每个角落。很快，她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细节：

某些房间的摆设会在无人注意时悄然变化；墙上的符文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改变位置；有的走廊看似笔直，走进去后却会莫名其妙地回到原点。

这些现象让她想起了父亲的话："规则之外必有异数，异数之中或有真机。"

她注意到，寺庙中的每个角色似乎都与那个"死去的僧人"有某种联系。谢芷兰饰演的游方医者曾为死者诊病；林钰扮演的富家小姐是死者的施主；莫谦演的老和尚则是死者的师父。

这些关系编织成了一张复杂的网，而她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杂役，反而有机会观察到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比如，她发现谢芷兰经常在深夜进出药房，而林钰则会偷偷查看某些特定的壁画。

更重要的是，她注意到寺庙中似乎存在着某种隐秘的力量。每当有人接近真相时，周围的空间就会出现轻微的扭曲。这让她想起了太延关的异象：空间重叠，现实扭曲。

"你在找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宋之意回头，看见李明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让她不由得想起了黄婉临死前的眼神。

"回大人的话，"她低头掩饰内心的波动，"小人是在打扫。"

"是吗？"李明瑜意味深长地说，"昨夜，似乎有人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东西。"

宋之意心中一紧，但面上不显。她装作困惑地说："小人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李明瑜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淡淡地说："继续你的工作吧。记住，有些真相，还是不要太早知道的好。"

等他走后，宋之意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这番对话证实了她的猜测：昨夜的事情确实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但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她必须继续扮演好这个角色。

时间一点点流逝，寺庙中的氛围越发诡异。更多的异象开始出现：经书中的文字会自行变化，佛像的表情会随时间改变，甚至有人声称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这些现象让宋之意想起了父亲札记中的一段话："界域之变，始于细微。当常理被打破时，新的规则就会显现。"

她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违反常理的细节上。渐渐地，一些线索开始浮现：死者的"尸体"材质异常；寺庙中的符文与观察者的技术有关；某些空间异常可能是"界域重叠"的结果。

这哪里是什么破案游戏，分明是一场考验考生对"异常"的感知能力的试炼。

但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现在的她必须扮演好一个普通的杂役，一个对超出常理的事物一无所知的小人物。就像父亲说的："有时最好的伪装，就是装作看不见。"

夜色渐深，寺庙中的诡异气息越发浓重。宋之意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她，必须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找出这一切的真相。

腰间的伤口又开始作痛，提醒着她昨夜的厮杀。但这种疼痛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在这个充满谜团的世界里，她必须比任何时候都要谨慎。

随着夜色渐深，寺庙中的气氛越发诡异。宋之意注意到，不同的考生对这些异常现象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各位请看，这幅壁画！"一个身着儒衫的年轻人指着墙面，激动地说，"画中人物的表情在变化！"

但他话音未落，旁边几个考生却疑惑地看着他："何出此言？这不就是普通的壁画吗？"

宋之意默默观察着这一幕。父亲说过："人见人所能见，识至识所能识。"显然，并非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些异象。那些普通考生的眼中，这里不过是一座略显阴森的古寺，所有诡异之处都可以用"错觉"或"巧合"来解释。

"不，不对劲！"突然有人惊叫起来，"我刚才明明看见自己从对面的走廊经过，可我分明一直站在这里！"

说话的是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名叫沈铭。他的脸上写满恐惧，双手微微发抖。这种反应让宋之意想起了杨虎和陆临川最初的状态——这是一个正在觉醒的人。

"沈兄莫要惊慌，"谢芷兰走上前安抚道，"可能是光影所致。"她说这话时眼神平静，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异象。

但更多的考生开始骚动。有人声称看到了奇怪的光点，有人说听到了无源的脚步声。恐慌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我要退出！"一个身着锦衣的年轻人突然喊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科举，是妖邪之术！我要去告御状！"

他转身就要离开，但刚跨出一步，整个人就像烟雾般消散了。这一幕让在场的人瞬间噤声。宋之意注意到，李明瑜的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诸位莫慌。"莫谦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既入此处，就该安心查案。"

但他的话并没有让局势好转。更多的人开始表现出不安。有的人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有的人喃喃自语似乎神智失常，还有人试图强装镇定却掩饰不住颤抖的双手。

林钰在这时展现出了非凡的洞察力："奇怪，为什么有些房间的位置会改变？"她若有所思地说，"而且，这些符文的排列似乎有某种规律。"

杨虎虽然一直沉默，但宋之意注意到他的目光始终在追随着那些违反常理的现象。那粗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敏锐的心。

就在这时，又一个异象出现了。一个身着长衫的书生突然停在原地，神情呆滞，如同被某种力量禁锢。周围的人对此视而不见，只有少数几个人露出警觉的神色。

"时间...被定住了..."书生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然后整个人消失不见。

这一幕让宋之意想起了父亲札记中的记载："界域之变，始于个体。有人先知先觉，有人后知后觉，更多人则终其一生也难觉察。"

她注意到，整个寺庙中的考生大致可分为三类：一类如普通人般对异象浑然不觉；一类如沈铭般开始感知异常但无法接受；还有一类如谢芷兰、林钰等人，似乎早已适应了这种超出常理的现象。

"啊！"突然一声尖叫传来。一个女子指着自己的手臂，声音颤抖："我的手...我的手穿过墙壁了！"

她是个秀气的少女，穿着月白色的裙裳。此时她的右臂确实诡异地穿过了实体的墙面，仿佛空间在那一处被扭曲了。

"这不可能！"她歇斯底里地大喊，"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就如同被涂抹的水墨画一般，慢慢在空气中消散。

看着这一幕，宋之意忽然明白了什么。这场试炼不仅是在测试考生们的观察能力，更是在筛选那些能够接受并适应"异常"的人。而那些无法接受的人，就会被直接抹去。

这个认知让她不寒而栗。她想起了那个自称"观察者"的黄婉，以及她临死前说的话。这整个世界该不会都是一个巨大的筛选场吗？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她必须继续扮演那个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杂役，默默观察着这场越来越诡异的试炼。

远处的钟声敲响，提醒着时间的流逝。但谁知道那到底是真实的时间，还是被扭曲的错觉？

在这座充满异象的古寺中，每个人都在经历着不同的考验。有人在恐惧中崩溃，有人在困惑中觉醒，还有人则如她一般，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天色已晚，寺庙中的灯火次第亮起。那些忽明忽暗的灯光中，似乎藏着无数双眼睛，正在暗中观察着这场试炼中的每一个人。

而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