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无尽月 第1章 静止的月

寒露时节，月华如水。

城郊的荒宅内，宋之意正在借着月光默读父亲的天象札记。这已是她这月换的第三个栖身之所。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纸页，回忆起幼时在书房中，父亲教她观星测象的情景。

"之意，观天象不在一时，而在其变。"父亲总是这样说，"你要做的，不是记住星象的位置，而是找出其中的规律。"

这样的教导让她从小养成了严谨的思维习惯。在其他女孩还在学习琴棋书画时，宋之意就已经能够观察星象变化，推演节气更替。父亲不似其他大家长那般严厉，而是以理服人，总是耐心解释每个观点背后的道理。

然而父亲的教导并非只关注天文历算。她清楚记得八岁那年，自己因为看到府中一个婢女偷东西，立即要去告发。父亲却拦住了她。

"先问为什么。"父亲说，"凡事要看其本源。"

后来在父亲的指导下，她发现那婢女是为了给生病的母亲抓药。这件事教会了她凡事深究，不能只看表象。如今想来，父亲的教导何尝不是一种预见？

相比父亲的循循善诱，母亲陶氏的教导则别具一格。身为医药世家之女，母亲不仅教她认识各种药草，更教会她观察人心。

"药可治病，而医者，是在救人。"这是母亲常挂在嘴边的话。有时候，母亲会带她去城郊的贫民区施药，让她亲眼看到这世间的苦难。

她依然记得十岁那年，一个生了重病的乞丐来到府上求医。其他人都掩鼻躲避，母亲却亲自为其把脉，还让宋之意在一旁观看。

"记住他眼中的光。"母亲说，"那是求生的意志，比任何药都重要。"

这样的教导让她学会了在严密的逻辑之外，还要留心人性的温度。而母亲高超的医术，也让她明白，女子一样可以有过人的本领。

想到这里，宋之意不禁苦笑。如今的她，又何尝不是在靠着父母的教导艰难求生？

她抬头望向天际。这已经是第三个月，那轮明月始终不偏不移地停驻在同一处。在她的记忆中，幼时在家中天台听父亲讲解天文时，月亮从来都是流动的、变化的，绝非如今这般，仿佛被钉在了苍穹之上。

依照父亲教导的观察方法，她早已将月亮的位置详细记录在一个小本子上。而按照母亲传授的经验，她更察觉到这般异象背后必有深意。这种表里兼顾的思维方式，正是父母教导的结晶。

她低头继续翻阅怀中的札记。这本破旧的册子是她在家变那夜唯一带出来的东西，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父亲多年的天象观测。在那些专业的术语和复杂的推演中，藏着一行特别的字迹：

"东方界域现异，恐与太元循环有关。边陲怪象频现，需细加考究。"

回首眼前，这是她这个月换的第三个栖身之所，比起前两处废弃的庙宇和马厩，这座年久失修的宅院总算能遮风避雨。只是每到夜深，檐角的破洞总会漏进凄冷的风，却挡不住那轮诡异的明月。

"又是一样的位置..."宋之意抬头望向天际，这已经是第三个月，那轮明月始终不偏不倚地停驻在同一处。在她的记忆中，幼时在家中天台听父亲讲解天文时，月亮从来都是流动的、变化的，绝非如今这般，仿佛被钉在了苍穹之上。

她低头继续翻阅怀中的札记。这本破旧的册子是她在家变那夜唯一带出来的东西，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父亲多年的天象观测。在那些专业的术语和复杂的推演中，藏着一行特别的字迹：

"东方界域现异，恐与太元循环有关。边陲怪象频现，需细加考究。"

这行字迹与其他内容明显不同，不仅笔锋更为凌厉，连纸张泛出的光泽都隐约有异。在月光下，那些字仿佛会微微发亮，流转着奇异的光晕。

一阵寒风吹过，宋之意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衫。自从父亲宋仕烨以贪墨军粮、勾结敌国的罪名被捕后自尽，母亲随即殉情，她就开始了这般流离的生活。然而她始终不信，她的父亲会是叛国贼。

记忆回到那个慌乱的夜晚。宋府大门被撞开时，她正在书房帮父亲整理天象资料。那些穿着官服的人闯入时，父亲的脸上没有半点惊慌，反而露出一种早有预料的神情。

"之意，记住。"父亲最后留给她的话是："这世间万物，皆有其规律，然规律之中，必有缝隙。"

就在禁军包围宋府的混乱中，是青梅竹马的俞开研救了她。他们从小一起在两家院墙下挖的狗洞，成了她逃生的通道。那个不足一人高的泥洞，竟在生死攸关时派上了用场。

想起俞开研，宋之意的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苦笑。那个从小就喜欢跟在她身后，带着爽朗笑容的男孩，如今已经成了边军都尉。即便她家遭此大变，他依然冒着风险时常来探望她，给她送来食物和消息。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令宋之意警觉地绷紧身子，随即却又放松下来——是那熟悉的、略带散漫的节奏。

"之意，是我。"

月光下，俞开研高大的身影从墙角探出。他仍穿着军服，想必是刚从边境回来。在他手里，还提着一个油纸包，散发出阵阵香气。

"你又从军营偷带饭菜出来了？"宋之意摇头，"小心被人发现。"

"无妨。"俞开研咧嘴一笑，在她对面盘腿坐下，"这次是个大消息，顺便带点吃的来。"

他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两个还温热的肉饼。宋之意本想推辞，但实在抵不住饥饿，接过后小口咬着。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吃到热食。

"什么大消息？"她一边吃一边问。

"朝廷要开科举了。"俞开研压低声音，神色变得严肃，"但这次很特别——文武双考，不分男女，许多规则都与往常不同。"

宋之意停下了咀嚼："文武双考？不分男女？"

"对。"俞开研点头，"而且..."他踌躇片刻，像是在斟酌用词，"我在边境发现了一些蹊跷事。某处地界，每次经过都会看到完全相同的景象，就像是..."

"就像是时间被困在那里，永远重复？"宋之意接过话。

俞开研惊讶地看着她："你也发现类似的事了？"

宋之意指了指天空中的月亮："三个月了，它一直停在那个位置，纹丝不动。而且，你可曾注意到，有些人走路时会突然顿住，像是..."她搜寻着合适的词，"像是卡在那里一般。"

"确实。"俞开研神色凝重，"更奇怪的是，这些异象似乎与你父亲的案子有些关联。我在边境巡逻时，曾遇到一个奇怪的商队。他们提到过你父亲的名字，说他似乎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

宋之意心头一震，手中的札记仿佛突然变得烫手。父亲是太史院的重要官员，精通天文历算，为官清廉，绝不可能背叛朝廷。他的死，必有隐情。

"开研，"她放下吃了一半的肉饼，正色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件事。"

"你说。"

"帮我找些男装来。"她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我要去参加这次科举。"

俞开研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用意："你想查清真相？"

"父亲留下的这本札记里，记载了许多异常的天象。"宋之意翻开其中一页，"你看这些记录，都是关于边境异象的。而且..."她指着某处，"这些字迹在月光下会发出奇异的光芒。"

俞开研凑近看去，果然看到字迹间流转着诡异的微光，就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号。

"我总觉得，父亲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秘密。"宋之意继续说，"而这次反常的科举选拔，或许正是打开真相之门的钥匙。"

就在这时，远处皇城忽然传来一阵悠长的钟响。诏令声随即传遍全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开科取士，文武兼选，不拘资格，择优录用。钦此。"

宋之意与俞开研对视一眼。在月光下，他们仿佛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闪烁的异样光芒。

"好。"俞开研郑重点头，"我助你。明日我就去准备男装和文书。以我在军中的关系，给你安排个合适的身份不难。"

宋之意感激地看着他。从小到大，每当她要做什么冒险的事，这个青梅竹马总是第一个支持她的人。

入夜更深，俞开研离开后，宋之意又凝视着那轮静止的明月。她隐约觉得，父亲的死、这次特殊的科举、还有那些异常的天象，一切都像是某个巨大谜团的不同面向。

而在遥不可及的界外，神秘的观察者们正在记录着这场特殊科举选拔的种种数据。他们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变数，即将打破他们精心设计的规则。

月光下，宋之意紧握着天象札记。纸页间，那些奇异的光晕依旧在流转，仿佛是来自她生死未卜的父母最后留下的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