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赞赏地看着花铁铁,“你知道啦?你怎么知道的?”虽然是问句,但我其实并不十分震惊,虽然未曾与她挑明过身份,但心中好像早就隐隐察觉花铁铁知道此事,只等着今日跟她对质一般。
花铁铁微微一笑,一副我不信你一点看不穿的样子,吞下最后一口饼子,腾出手来,将狐心舍利重新掖进我衣领里藏好。鼓着一侧腮帮子懒懒地解释道:“我读书少,但我可不傻。这东西其实……原本是杜晦给你搜寻到的,应该是打算等你从上郡回来给你的。”
提起杜晦,花铁铁脸色一暗。
“后来他不是折在建州了嘛,我当时听了心如死灰,精神好一点了,就想着去他府邸找点他的遗物留着做个念想,你那狐心舍利,他放在他那个破密室最显眼的位置,用一个特别好看的锦盒盛着,里面还放着一张纸,写着你的名字和……姓氏……然后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杜晦竟然更早知道我的身世,还一直帮我隐藏。我心中又是一阵感动,别过头缓了缓情绪,才转过脸问花铁铁:“你不怨我瞒着你啊?”
“这有什么好怨的,你那身份确实不能说,我身世不也没和你说吗?”花铁铁知道,她的身份可以明出来,但我的身份是万万不能透露的。
她忽然有些抱歉,道:“这次我硬拉着你来,是因为,想重新启用我家**觉龙枪,实在是必须得你出把力。不然,我也不挑明你身份了。要知道一开始拉着你来,也只是有备无患,不一定能用上,毕竟我也没有十足把握,那就是我家龙龙。”
明白了,就像先前,柳延年是我家神君的有备无患,我其实就是花铁铁的有备无患,用不用得上不确定,但一定得备上。
见我神色不明,花铁铁有些抱歉,毕竟我的身世,是我唯一藏到现在的绝密,就那么轻易被她揭晓了。她又怯怯的弱弱地解释,想要启用花家的**觉龙枪,是一定得要李唐血脉破阵的。说完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眼中全是少有的忐忑。
我笑了笑,叫她安心,不要胡思乱想,夸她此番做事一如既往的周密,直到现在才将事情原委透露出来。
又道,若是普通蛟龙我断然不会插手。毕竟我内力宝贵,得留着做大事儿,没必要无端消耗,定会如先前那般竭力反对,但既然花铁铁已经确定是花家的龙龙,那就另说了。
花铁铁忙说,不需要耗费内力,只要一点心头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
我道:“你我今日坦诚相见,两家祖上又有这么深的渊源,一点血我又岂会吝啬。如今我们都认了大汉天子做主子,以后像祖上那般相辅相成,闯出一番事业来,也可传为佳话。”花铁铁想收服河西之地,恢复花家荣光,我自会帮她;我想借助大汉天子一统江山的国策大略,报杀父杀母窃国之仇,她自然也会助我。
花铁铁感动不已,随即对我推心置腹、满盘托出。关于**觉龙枪,花家一直有密信传承下来,花铁铁说她之前下去看后,确定她家龙龙如同密信中所说那般,并非单单在下面修行,还被一个法阵保护着。
“保护着?”我想起我家无乾神君,料定其中必定还有隐情,于是道:“确定不是困在其中吗?”
“是保护。”花铁铁说当年**觉龙枪入水以后,唐皇派人下水捕捞无果,不是没找到,而是那枪一沾了水,便重似千金,根本打捞不上来。
“于是只能放弃。”花铁铁叹了口气,接着道:“当年老唐最后一任钦天监监正奉秘旨暗中设下法阵,保护我家龙龙在此修行升阶安稳避劫,同时还起到隐匿作用,当然也意味着被限制了自由,你方才说是困在其中,也不算错。
我之前下水,看阵法经年累月有一角已经破损了,推断应该就因为这个破损暴露了龙龙的踪迹,每逢刮风下雨,江上龙气盛行,又有诸如鳄鱼巨鼋等妖物为祸,便被误以为是蛟龙作乱。”
花铁铁一副很心疼她家龙龙被误解的样子。接着又将密信中的内容一五一十说给我听。我和花铁铁谋划了一番。
岸上,平安四人躲在一个巨石后面,只露出四个小头,很是可爱,但其他看热闹的人,就很让人心生厌恶,吃西瓜嗑瓜子,哈哈说笑,袒胸露乳抠脚的……
我想着大白天人多眼杂,不如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下到江中。可花铁铁天生是个急性子等不及,她又素来喜欢高调,“降龙”这种事情,她才不肯半夜里悄没声息的偷偷干。
我的药有奇效,花铁铁的脸上的浮肿,已经消下去不少。我劝她还是休息一晚,等脸彻底好了,再行动不迟。她背过身,从怀里掏出小镜子看了看,又拿出随身带的易容用品,对着镜子一番修饰,不多时,竟又变成那个英俊潇洒的翩翩公子,脸上有细微的异样,虽不比之前,但不细看断然看不出破绽。
我见倔不过她,就和她一起想了一套说辞,对了对,补全漏洞,以作后用。至于其他没顾上的,到时候让我家神君织造一个幻境修补就行了。
按照花家密信上的方法,先用银针刺破我的胸口,取我心头血,在我手心里写上一个“启”字,紧紧攥住。随后花铁铁也取了心头血,在自己手中写了一个“收”字,紧紧攥住。
做好所有准备工作,随后我们就按照计划好的行动。
行动一开始,就一个字都不能说了,这叫闭口谶。入水前花铁铁眼神再三郑重地示意我,一定要把拳头攥紧。
有些东西一但有了特殊用途,就有了灵性,我下到水中,必须到地儿,看见阵眼,才能将手掌打开,不然那字会提前跑掉,我手心就空空如也了。而且机缘通常只有一次,一旦错过了,根本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一切等待和努力就全白费了。
花家的那条青龙,也会被永远封印,最后随着阵法一同消散。所以,这是一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行动。
很多年后,我都依然记得那次行动的紧张感,我虽然面不改色,但其实小小的胸膛里,心跳的十分厉害,一点儿不亚于我第一次做任务的时候。
那日,在外人看来,花铁铁对还是一个孩童的我极其冷酷,甚至残忍,岸上的人只见身为男子的她,甩出腰间的锁子长鞭,缠住我细细的脚踝,在天上轮了几圈,然后像钓鱼甩杆放饵一样将我甩了出去。
众人一阵惊呼。柳延年直接从石头后面跳了出来,跑到江边边儿上,神色紧张的看着江面。
我下去许久不见上来,众人都觉得我可能给湍急的江水冲走了。柳延年便愈发急躁起来,像一个盼望上战场的孩儿安全归来的老父亲一般。
闲言碎语越来越多,柳延年在岸边急得疯了一样又蹦又跳,遥遥指着花铁铁破口大骂,平安赶紧过去拉他,提醒他,身为小姐的他都喊成男声了,叫他稍安勿躁,别听那些碎嘴子胡诌,且耐心等待。
柳延年却几近癫狂,完全失去理智。平安根本拉不住他,郑清上前护住平安。堂邑夫眼见花铁铁被惹得不悦,眉头越拧越紧,也实在听不下去柳延年胡言乱语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就一个手刀击晕了他,世界这才安静。
随后众人便见,江面沸腾,像一锅开水,水中还散发着青绿色的光芒,雾气在江上弥漫开来。
感受到我拉动锁子鞭,花铁铁运气迅速回收锁子鞭,说时迟那时快,当我飞出水面时,江面上炸起层层巨大的水柱,在水柱中,我被花铁铁朝着岸上甩去,花铁铁一个飞身跃起,与我擦肩而过,向我身后紧随而来的青龙飞去。
打开手掌,正对青龙,只听她干净利落,厉声一个“收”字,喊出。
我安稳落地再回首,便见花铁铁在回落的水花中,于江心石上手握长枪,挥着漂亮的枪花,兵器顺手,她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最后用一个帅气的动作收势。
随即,只见花铁铁手持长枪,足尖一点,踏着波浪,飞身而来。
真的有被她帅到,切,居然有被她帅到。我收回惊艳的眼神,酸酸地撅了撅嘴巴。
众人都沉迷在花铁铁带来的震撼中,沉寂良久,人们才一拥而上前来庆贺,江面上水汽还未散尽,但遥远的对岸,也沸腾不已。欢呼声响彻两岸。
“哇,她男装真的好帅啊。”平安眼里的星星满溢而出。
我哼了一声,心道:要是我也能长大,扮男装我也一定很帅的。
一切按照我们的计划圆满成功。花铁铁对她的**觉龙枪爱不释手。根本不理会那些七嘴八舌恭维祝贺的人们。我觉得花铁铁有些太高傲冷漠了,堂邑夫却傻不愣登,自豪地说,这般景象不亚于当日他打虎归来,还有除鳄斩鼋都是这番景象,铁铁见怪不怪了。
我嗤之以鼻,但见奔走相告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便警觉起来,暗自责怪花铁铁实在太招摇了。心灵感应花狸子神君,要他赶紧给岸边看热闹的百姓和高手编织一个幻境。
花狸子神君说不行,他说人群中有大气运者,他没办法施法。又说刚才水柱巨大,**觉龙枪真身青龙出水时自带云雾遮隐,岸上的人离得远,并没有看清详情,叫我不必过分担心。
我扫了一圈,感受到隐隐似无的熟悉的气息,垂目思索,心中又是一番计较,便与花铁铁小声耳语。花铁铁闻言,不着痕迹的试着探寻,虽然毫无所获,但对我的话,也十分重视,深信不疑,便也警觉。
人们都吆喝着叫降龙英雄说两句。
于是我和花铁铁站在高处对众人喊话,说这江中并没有蛟龙为祸,每逢刮风下雨,看到的一切都是这杆神枪的影像。以前作恶的鳄鱼和巨鼋已然被肃清,如今我二人合力将此神枪打捞而出,以后这江中便一切风调雨顺,太平安康,叫百姓们放心安心。
众人顿时高声叫好。
花家的**觉龙枪,是非常有名的,嘈杂的人群里不乏有见多识广之人,稍稍加以揣度便猜测了出来,旋即便双目放光,要揭露出来,我立即冷声呵道:“神兵出水,自有天意,劝慧眼者切莫多嘴,逞一时之口快,泄了天机,糟了反噬,折了一身福报。”
人们向来敬畏鬼神,对一些奇闻轶事的禁忌深信不疑,自然知道其中厉害,窃窃私语一番,怕惹祸上身,便纷纷住口。只有人问我们尊姓大名,说是要在此立碑著书,永留功绩,为后人瞻仰。
我拉住咧着大嘴呲着大牙要自报家门的花铁铁,呵呵一笑,朗声道:“我们身份尔等切莫打听,他朝我们名扬天下,自有你们知晓的一天。”
随即,我们拿着降龙旗,骑上马儿,回凤临城报道,复命领赏。百姓们跟随着马儿夹道相送,久久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