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白哥带着张婶来客栈甩给我好多钱,白哥说我见多识广,帮大哥置办些东西也放心。张婶知道该买什么,跟着一起就是了。
还有佩佩,张婶的女儿,昨儿个在堡里穿红色衣服瞪我那个……
白哥走后我们几人就上街了。
这邺城的东西真是一言难尽啊,以至于我恨不得一下子跑遍九州大地给大哥置办去。
当我们正在一处商铺门口看妆奁时,佩佩对着一个妆奁就「啊!」的一声!
我拿了起来,嗯好看是好看,就是中看不中用,材质不行。「佩佩,下次看着喜欢的,不要惊呼,不好讲价啊!」
佩佩直接冷哼着白了我一眼「算计!」小屁孩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阿班姑娘,这妆奁虽精致,但这材质可能不太禁用。」张婶在一旁提醒道。
我感受到有目光看我,顺着看过去,一书生打扮的男人明目张胆直直的看我。
我这一走神,张婶以为我没听进去,继续道「姑娘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听我一句。」
是是,我有眼不识咸菜疙瘩……忙放下了妆奁。
那男子靠了近「敢问姑娘姓名?婚否?」
我想了下,确定不认识,没有答话,继续看其他妆奁。
「姑娘害羞了罢,姑娘住在何处?」他又继续追问。
我又瞄了下他,长的还行,就是整个人莫名其妙。
「姑娘家里是做什么的?」「姑娘怎么不爱讲话?」
不爱讲话?跟您没话讲没看出来吗?
「她家是经商的。」佩佩倒是抢着答了,张婶忙拉了下佩佩。
那人明显楞了一下,面上明显有了难色。须臾,「无妨无妨,小生不才,名李玉,在这邺城做司书,正九品。无意中见姑娘生的不凡,惊为天人,挺喜欢你的,我不介意姑娘家是经商的……」
「下一句是不是要说希望我不要不识好歹啊?」越听越不对劲,我打断他,这鲜卑民风开放到这种程度了吗……
「也差不多吧……姑娘真是聪慧过人……」
「……」哎?看热闹的这位大爷,您笑的能不能不这么恣意张扬?
「姑娘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自己不配,无妨,我母亲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定会同意我们举案齐眉……」
「姑娘是不是欲擒故纵……」他……我目瞪口呆。
我见过的登徒子多了去了,此等厚颜无耻之人真是稀有。
「阿默你刀呢……」我刚说完一回头,阿默就已经把刀递过来了。
「你说这刀砍在你脑袋上会不会出个坑?」我把刀放手里,笑眯眯吓唬那李玉。
余光瞥见远处一抹熟悉的牙白色人影。
我心跳就开始砰砰加速,他仿佛感应到了一样,朝我这边走过来,瞬间,四目相对。
「阿默快收起来快收起来……」我忙把刀像烫手一样扔给阿默,阿默迅速收了刀……
「我从未对您产生一份歹念,您误会了。」我乖巧的同李玉道。
「这位姑娘是许了人的。」慕容恪说着就走到我身旁,这么大身份的人,撒起谎来脸也是不红的哈?
我也没吱声,那李玉也识趣的拱手离开了。
倒是张婶投来了诧异的神色,佩佩则小女儿态的看着慕容恪。嗯确实,在人群中,又高又俊朗不凡,任谁都会多看几眼。
「多谢……」话说一半,我不知该如何称呼他,犯了难。
「姑娘叫我玄恭吧。」他说着还拱了拱手……啊,大司马啊!估计向来只对皇帝才行礼的吧。
「玄恭,谢谢为我……解围。」我施礼的手施到一半被他按了下去。
「我方才说的是真的吧?」他一脸认真,好看的眸子冲我一闪一闪的。
「方才?啊,不是真的,不是。」我脑子僵了一下,忙收回了眼神。当然没有许人啦!
然后我们俩就杵在那,照理说他应该忙他的去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知道她是跑商的吗?」终于有人打破了宁静,是佩佩。
大哥堡里的人,我暂且不与你计较。我倒是饶有兴趣的看向慕容恪。
慕容恪不慌不忙道「知道,然后呢?」也不正眼看佩佩,只是斜昵一下。
佩佩之前见我们谈话,许是以为我们刚认识,没想到慕容恪此番回答,吃了瘪,不再搭话。
接着慕容恪眉头一皱,埋怨的看我「姑娘我送的你的刀呢?」
我忙从怀里取了来,举着给他。
他也不接,推了回来,「以后遇见方才那种情况,可以试着用一用。」方才?一语双关……可解作是李玉,也可解作佩佩。
我了然,俩人相视会心一笑。
瞧见没有,堂堂大司马教我当街捅人呢。
慕容恪之后说还要去城外就离开了,我们逛到黄昏,收获颇丰。张婶二人雇了马车回了九州堡。
晚上在客栈我称今日累了要休息不吃了罢,打发阿默自己出去吃饭遛骏骏。
躺了没一会儿却也是饿了的。一骨碌爬起来外出觅食。
刚出客栈,夕阳下,就一眼看到慕容恪一人一马伫立街对面。他一身极淡的蓝衣,瞧着我,我瞧着他。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他牵马走过来一脸无害「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吃饭吗?」
他仿佛没有料到,微微诧异,脱口道「你还没吃饭吗?」我点点头。于是在他一人一马注视下我勉强在路边吃了一碗面,其实我能吃三碗……
待我吃干抹净,他娴熟的孤身纵马,然后回头浅笑对我伸手「上来吧。」
我想了一下……这是要私奔吗?能不能先回客栈把钱带着……
我觉得此情此景,任谁都不会拒绝,当然,我也不能除外。
掌心传来他的温度,我顿时感觉脸上发烫。不过他在我前头,应是看不见的。
我觉得我应该回去取我的马,因为我觉得我的双手无处安放……这时他回头,夕阳余晖洒在他的侧脸,「抓好。」
我便没羞没臊的环了他的腰……
一路向南,行人和阁楼匆匆后移,出了南门,继续南行。
刚出城时,还有绚烂多彩的片片晚霞,远山苍茫。晚风带着春日的凉意,万物复苏的勃勃生气,夹杂着慕容恪身上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我有些恍惚痴迷,虽然不知道终点在哪,但是此刻无比希望路再长些,再长些,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吧……
待速度缓下后,我缓缓睁开眼睛。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天空,圆且明亮,照满人间大地。
这是一处高丘,四周寂静,偶有鸟鸣,马蹄踏着春草又往上走一会儿,耳畔传来流水声。周围开始涌现一片花海,月光下,看不清楚颜色。忽又见左右两座断崖高耸入云,中有一条水流甚急的小溪,明月映在溪中央,轻纱般的云霭在天空上中漂浮不定。而我们正处在半山处,上可观月,下可俯瞰。
我先下了马,忍不住惊呼「这是什么神仙地方啊?!」
慕容恪在我身后默默道「去年年领兵路过此地,就一直想着带你过来。你喜欢就好。」
我说这么静谧确实挺喜欢的。
「我以为你经历过许多地方,定是见遍万水千山,还怕入不了你的眼呢。」他好似如释重负,浅浅舒了口气。
「怎么会,我们黄昏时多就近而宿,怎会有幸见着如此场景。」我俯身拈花雀跃道。
忽然我觉得我过于雀跃了,一点也不矜持。于是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慢悠悠靠近一旁的大树,手扣树皮脚蹭地。
「这要是在脚下建一座宅子,推门便是这桃源,真是神仙日子……」后来一想,我当时就是嘴太碎了。
可能我这张小脸上闪耀的憧憬光芒触动了他的心弦,他走过来云淡风轻的说「改日建个。」就好像说饿了吃碗面一样。
我两手绕着圈圈说「好啊」回答的就像正好我也饿了想吃碗面一样毫无违和感。
一阵微风吹过,我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些。我看他一脸纯真,纯真的让我想趁四下无人一脚把他踹河里。
「阿班,你听过云箫吗?」这声阿班,叫的我心神荡漾,我疑惑着抬眼看他。
他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个东西,长短不一的紫竹管捆作一排,光滑细腻,木纹清晰美丽,这就是云箫?不曾见过。我摇摇头。
他轻轻放在唇边,对月而立,微风吹起他的衣角,纯美自然的音色缓缓流淌在四周,也淌入我心,我陶醉其中。宛若风的声音、如天上流云。时而轻柔细腻,时而空灵飘逸,仿若天外之音。
我顿时有种空灵和孤寂的感觉,我的脑海空无一物,闭上眼睛就是浩荡虚空。我觉得继续吹下去我要成仙了,谁也拦不住我。
正飞到半空中,萧声戛然而止,我也摔了下来。
我眨着眼睛一脸兴奋与求知说「玄恭教我。」
他抿嘴笑了下,又吹了起来,这次就一下下,但是吹的很快。
「玄恭吹这么快,是怕我学会吗?」我皱眉若有所思。
「很简单的,你试试。」他说着就递给我云萧。
我接过来吹了几下,慕容恪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我顿时觉得他可能对简单这个词有什么误会。
他又慢慢演示了一次,我又觉得我行了。我接过来又吹了几下……
「算了,我觉得玄恭的嘴很听话,我的嘴有它自己的想法。」我泄气道,他慢慢收起云萧,抿嘴宠溺的笑。
一时安静下来,天地之间只有风吹草地沙沙的声音,如春蚕食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