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婚介所 第3章 二皇子的白月光

地牢外，应离将收起的碗筷交给身边的人，自己则一路去了靳墨的书房。

“国师大人。”他行礼道。

“如何了?”靳墨慵懒的抬抬眼皮。

“回大人，尊主她……把东西都吃完了。”

听到这里，靳墨微微皱眉，心底琢磨着，按照叶七念的性格，按理应不会乖乖吃下这种带有侮辱性的饭食，而且，靳墨在她的饭里加入了一些药末，这些药会催生蛊毒毒发，即使是叶七念一身修为被废，以她对药蛊的天赋，不可能察觉不出异样。

她现在的情况，倒真是奇怪。

“她有没有问你什么?”靳墨直起身来，继续问道。

“尊主问了很多关于她自己的事，还有，她还想了解一下关于国师大人您的一些事。”

“还有吗?”

“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应离支支吾吾，不知道女帝说国师穷的那些话该怎么说出口。

“只是什么?”

“只是女帝说……”应离咽了口唾沫，看着国师，尽量学着叶七念的口气，“她说这粥难吃，让国师大人下次给她换个肉菜吃，还说您好歹也是国师，连顿肉菜都给不起……”

“…………”靳墨一阵沉默。

“墨哥哥，我可以进来吗?”一阵敲门声响起，靳墨听出是叶长清的声音，便冲应离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叶长清走到靳墨书桌前。

“长清，有什么事吗?”他看着叶长清，勉勉强强的露出一抹轻笑。

“天青令的事情有下落了吗?”

“暂时没有。”靳墨摇了摇头。

“那七念会把天青令交给你吗?”

“我会让她给我的。”

“其实……天青令跑不远的，我们为什么不试试自己去找呢?”叶长清问道，“我的意思是，现在叶七念是没有法力，可是你研制的蛊毕竟不成熟，多留她一天就多一天危险，如果我们能赶在她交出天青令之前找到，那……”

“你的意思，是让我除掉叶七念?”靳墨话锋一转，将视线落在叶长清的脸上。

得到了叶长清的默许。

“长清，纵使女帝作恶多端罪该万死，可她毕竟是你的妹妹，你就这么着急要取她性命?”他脸色一沉，一句句话似是在审判着叶长清的内心。

“我是怕她……”

“她的事情我自会把握，你可以放心。”靳墨截住了她要说的话。

“好，墨哥哥做主便好，长清先退下了。”许是见靳墨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些不耐烦，叶长清也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选择了离开。

靳墨没把女帝失忆的事告诉叶长清，在这件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他不想惹那么多的是非。

“叶七念……”他嘟囔着她的名字，“难道是断魂蛊的副作用?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对于断魂蛊，其实靳墨本身也不是非常了解，叶七念的灵力和修为皆在很高的境界，不是一般的蛊毒能够威胁的到的，他虽然研制出断魂蛊并且掌握了下蛊的方法，可是，他并不知道这种蛊会对中蛊之人产生什么影响。

“国师大人。”一位靳墨的心腹走了进来。

靳墨将目光转向门口，“交代你办的事做的不错，现在城中叶七念的余孽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回头我自会好好嘉奖你。”

“为国师大人办事，不敢不尽心。”

“嗯。最近城外可有什么异动?”

“没有，已经按国师吩咐封锁了消息。对外只说女帝身体不适，由国师大人暂代其处理政事。但女帝夺位时残暴至极，城中百姓对其登基已然怨声载道。”

“很好，届时拿到天青令，我便可以顺理成章的上位。”

“是，那属下提前恭喜大人了。”

“最近出了一些突发状况，天青令估计没有这么快拿到，女帝被夺位，在内城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但我手上没有天青令，也是人尽皆知，这些天，城内城外你要多费心，尤其是外城，尽量不要让那天发生的事传到外城去，以免打草惊蛇。”

“属下遵命。”

“我已将内城用法术封禁，待余党全清，再来找我复命吧！”

“是。”

待那人退下后，靳墨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天盛国四日之内发生两个大变故，着实让他有些身心俱疲。

地牢，

时间已接近夜晚，林一一只觉得浑身越来越不舒服，这种疼痛似乎是随着时间逐渐加深的。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撕裂着身体。

她疼的额头上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一一整个人瘫在地上，顾不上手上的锁链已经将胳膊勒出的血痕，长期的疼痛让她的意识开始涣散，甚至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泪水与汗水混在一起，逐渐使她眼前模糊不清。

一道光透进来，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来了。

可长时间的疼痛已经让她没有心思再解释了。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单独和她聊聊。”来人似乎是一位女子，她走进来，冲着狱卒吩咐了一句。

林一一看不清她的样貌，只觉那女子身上香气幽微，且步履轻盈，过了片刻，那人走到自己身边，驻足停下。

“二妹。”她轻轻开口。

林一一努力的抬头看向她，却看不清她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因而这人是敌是友，难以区分。

“你现在……应该很恨我，对吧?墨哥哥此次夺位，我也有参与。”不等林一一开口，叶长清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是你的长姐，很多时候，我不想伤你，所以以前你无论做什么事我都没有管过，可是你愈发过分，甚至不惜牺牲城中百姓性命称帝，我不能不管。”

如此看来，女帝竟也是靠杀靠抢才登上皇位！

林一一一直以为，叶七念是因为软弱无能，被国师算计，才会被夺位，可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才是这个剧情中最大的反派，如果真是这样，那国师的夺位才应该是正确的做法。

众所周知，小说里的恶毒女配，大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再加上现在疼痛已然蔓延全身，林一一心中琢磨着，自己应该离惨死的“大结局”不远了。

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还没开始探索便结束了?如果自己在这里死了，那现代的自己又将如何?

她尽力的调整着呼吸，使自己能听清叶长清说的话。

“七念，我得承认，我有私心，从小到大，因为你对蛊术的天赋，我一直都活在对你的恐惧之下，我虽贵为长公主，却要处处避让，你日日用父皇对你的宠爱来压我，平日里父皇对我不闻不问，现在他死了，倒是想着把他这个烂摊子丢给我了，他又何时真把我当做他的女儿！是，我是不如你聪明，在他眼里，从来都只有你配做他的女儿！其实你从来都不用抢，如果不是你心高气傲草芥人命，这个皇位，迟早都是你的，我根本没有机会。叶七念，几万年了，这种提心吊胆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她如释重负般的长呼一口气。

她今天去找靳墨，的确是试探他。

她不想让叶七念活着，哪怕只有一天！

她原自以为，靳墨和她的想法一样，但没想到，靳墨还是会护着她，哪怕他已经承认，自己不会爱上叶七念，她不明白，不明白靳墨为何要这么做。

这些年，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公主，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与世无争，不过是因为争不过罢了。

这么多年了，她早已习惯了叶七念夺走她东西的样子，无论是权势、帝位还是宠爱，她原本就想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罢了。

直到那天，她亲眼目睹了靳墨向她的父皇求娶叶七念，她不敢相信，墨哥哥居然会喜欢才认识了不到几百年的叶七念。

那她这两万年的倾心又算得了什么?

那天开始，每一天，她都希望叶七念能死！每一天，活着这种幻想之中。

叶长清咬紧嘴唇，眼神里带着恨意。

良久，她似乎下定了决心，缓缓的开了口，“从今天开始，天盛国，只有叶长清，没有叶七念！”

霎时，叶长清手中的气力幻化成一把利剑，直直的向林一一刺来。

林一一甚至都没搞清楚缘由。

她侧身一躲，铁链被挣得叮咣作响。

砰的一声，剑身擦过林一一的肩膀，飞向拴住她右手的锁链。

铁链居然被剑生生斩断了。

林一一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叶长清就已经拾起掉在地上的剑，向她冲过来。

林一一用力抵住她的手。

“你是不是疯了！你们国师还要让我交出什么青天令呢！你要杀了我你看他不活剥了你！”

叶长清脸上的表情瞬间愤怒起来，连语气都更加强烈：

“墨哥哥怎么会为了你而伤我！叶七念，你不过是墨哥哥用来夺取地位的一枚棋子，你以为，他真的会对你动真感情吗?这几千年，他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叶长清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林一一本就带着一身的痛，刚才右手还被剑弄伤了，就快要抵不住。

“我看你杀我不是因为我是你的童年阴影，而是为了那个国师吧！”她灵机一动，多年的法庭辩论经验让他学会了猜透别人的心思，通过刚才她的表现，林一一不难猜透，叶长清的心病并不是自己，而是靳墨。

果然，叶长清的心思开始被动摇。

“你是怕留着我，会让国师对我旧情复燃，你好不容易让他注意到你，怎么可能会让我在中间插一笔。”林一一乘胜追击。

“你胡说！墨哥哥根本没对你动过情，他娶你只是因为要借你之手谋权，我和他自幼一起长大，他对你的感情，怎会比对我的深！”

“他也许是对我没有感情，但无论如何，他娶得都是我叶七念，而不是你！”

“不……你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

见叶长清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林一一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气，将其一把推开，自己则趁机夺过其手中的剑。

“你冷静一点！”林一一举着剑喊道，“等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再杀我也不迟！”

“等不到了……”叶长清看着她，满脸尽是仇恨，之前温温柔柔的样子完全没有了。

一股强大的力量向林一一席卷而来。

要知道，现在的女帝修为尽失，即使叶长清法术不高，这一击也足以让她灰飞烟灭。

林一一用剑挡住眼睛，她可不想看到自己死的太惨的样子。

然而，预想的结局并没有发生，一道白光赶在这股力量之前挡在了林一一的前面，那道光似乎很强大，竟一下将叶长清的法力全部吸收。

顺着光的方向，林一一看见靳墨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快步走到叶长清的面前，似乎是试图用身躯挡住后面的林一一。

不知为什么，看到国师的那一刻，林一一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那高大的身躯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林一一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方才一系列的事情已经让她筋疲力尽。

身体上的痛似乎又加深了……

她用剑勉强撑着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墨哥哥……”像是愧疚，又像是害怕，叶长清双眼盈满了泪水，看向靳墨。

“我同你说过，这件事情我有自己的办法，不必你插手。”靳墨的话如同刺骨一般冰冷，句句扎在叶长清的心里，“死是最简单的事情，她要还的债还有很多，而且，我们现在需要她来找到天青令。”

“墨哥哥，我到底哪里不如她?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为了你，我叶家的皇位都可以让出来，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处处护着她！！”叶长清尚未恢复理智，高声责问道。

“长清，我不想伤你，你回去冷静一下，我们的合作关系结束了。”他冷峻的目光落在叶长清的脸上。

“你当真要为了她弃我而去吗?”叶长清颤抖的说道。

“与她无关。你行事冲动，毫无章法，你觉得现在的你，还能继续和我合作吗?”靳墨看着她，每一个字都说的格外沉重。

叶长清不语，靳墨是何种人，她比谁都清楚。他的眼里只有权势、地位，他太需要有能力的人伴他左右了，这些年叶长清苦学策论，就是为了能让靳墨注意到自己，注意到自己就是他想要的人。

但是，人的本性是难改的。

她太容易被感情所左右了。

靳墨和她，终不是一路人。

他是很好，但也很无情……用则千好万好的待你，不用则可以随时弃你于不顾，可见这些好，又有几分是真心。

“应离，送长公主回去休息。”靳墨别过头去，不再看叶长清。

叶长清走后，林一一也不必再强撑着，她整个人跪下去，撕裂的痛感不停的侵蚀着林一一的内心，比苏铭那一刀带来的疼痛还让人心神崩溃。

她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身上如火烧一般难受。

靳墨缓缓走过来，蹲下身，“断魂蛊的滋味不好受吧?叶七念，我再问一遍，天青令在哪?如果你告诉我，我可以给你解蛊。”

蛊毒的发作在于下蛊人的设置，也就是说，只有靳墨，才能缓解林一一身上的疼痛。

但林一一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他说的什么了。

“疼……”汗水浸透了全身，她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只是不断的念着疼。

林一一毕竟是凡人，没有天上仙人的抵抗能力，断魂蛊给她造成的疼痛感，是寻常仙人的十倍。

且断魂蛊是专门为叶七念研制的，叶七念的天赋不比旁人，所以对付她的蛊，一般仙人都难以承受。

“还是不打算说吗?那尊上就继续享受吧。”靳墨缓缓站起身，转头就要离开。

“别走……”林一一疼的已经受不了了，顾不上别的，她一把紧紧扯住靳墨的衣角，好像抓住什么东西就能缓解她的疼痛一般。

“能不能……放我回去……我不知道这是哪……我是林一一……我不是叶七念……”她一直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叶七念，放手。”靳墨冷声道。

那只手还是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

靳墨蹲下身，硬扯开她的手。

那一瞬间，林一一整个人都失去了支撑，昏死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靳墨心里想道，断魂蛊虽然烈，可以叶七念的功力，不至于承受不住，顶多会疼一些，如果她受不住，那么在被下蛊的第一天，也会有同样的表现。

靳墨站在那，看着叶七念苍白的面孔，回想起她方才扯住自己的样子。

他的眼神缓和下来。

以前的叶七念，又怎会把他当做一根救命稻草呢?

就算是死，她也从不会求自己半分。

“林一一……”从她口中偶然听到了这个名字，倒让靳墨有些好奇。

犹豫了半晌，他坐到林一一的旁边，将内力过渡到她的身上，帮她缓解蛊毒的发作。

靳墨不知道为何，当他看到叶七念这个样子的时候，心里竟然会冒出来一丝丝不忍。

缓解断魂蛊需要很大的内力，他的衣衫也都已经湿透了，一脸憔悴的坐在一旁，蛊毒被缓解，林一一脸上痛苦的表情已经全然没有了，睡得更沉了些。

叶长清说的不错，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叶七念，哪怕已经相处了几千年。

他反感她的残暴统治，反感她的自私，但也仅仅是停在反感的层面，他并不恨叶七念。

她不过是自己夺位路上的一个牺牲品罢了。

他真正恨的，是叶家。

那个曾经杀了他的家人，让他变成孤儿流浪在外的叶家。

他要报仇，要让他的双手沾满叶家的鲜血，要让叶家的王朝臣服于他，为他做事。

少年的他，遇到了城中的长公主叶长清，成功混进了皇宫，以侍从的身份陪伴叶长清长大，二人的确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这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直到现在，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哪怕是叶长清。

成年后，经长公主举荐，他成为了天盛国的国师，凭借着自己的才智打下了一片天地。

可他渐渐发现，先皇似乎对他防备有加，单凭他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进入王权中心。

但叶长清自幼与世无争且性格软弱，即使二人关系再好，靳墨也无法靠着她谋取皇位。

就在这个时候，叶七念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

和叶长清完全相反的是，叶七念深得先皇宠爱，且天赋极高，且对于权力拥有极大的野心，这一点，和靳墨极其相似。

于是他向先皇求娶这位心高气傲的二殿下，碰巧的是，她也答应了这桩婚事。

他明白，自己和叶七念是同类人，所以在订婚后，二人默契的达成了一些不成文的协定，他帮她清除朝中的阻碍因素，她帮他拿到更多权力，二人里应外合，垄断了朝廷几百年的势力。

借着叶七念的资源和手段，靳墨走到了天盛国权力的最顶尖，在天盛国堪与皇帝所比肩，只手遮天，为今后的上位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他尽量去装，装的从不插手她要求以外的政事，装的自己很爱她，装的自己是个很温柔很完美的伴侣。

就是为了消除她对自己的防备。

他明白，如果不用这种方式，叶七念会是个很强大的对手，虽然她用的那些手段，不过是浮于表面，很容易被看穿，但她的法力极强，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头疼。

夺位前一日的交杯酒，她告诉自己，待她坐稳帝位，她就会同自己成亲，可只有靳墨知道，那杯酒里，有他亲手为她研制的蛊毒。

一切都在按照他预想的计划进行，原本以为拿到天青令就能完成计划的最后一步。

可在这时……

靳墨看向地上睡得正沉的人。

“叶七念”似乎不再是叶七念了……

她失忆了……

忘记了天青令的位置，也忘记了她的阿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