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与迟瑞会合,一起爬上春阳殿屋顶。
屋脊上的琉璃金瓦,犹如洪荒怪兽的脊背,浸透在月光下,闪着雪亮的光泽。
允鹤迎风拍开桂花酒坛的泥封,递给李庭瑄一只玉碗。
李庭瑄低头看着碗中清亮的酒水,里头晃晃漾漾飘着一轮月,轻轻一摇就碎了。
细碎的银辉散在酒碗中,便如他此刻的思绪,仍是懵的:“你……当真是大胆。”
“你也一样啊。”
李庭瑄掌心的冷汗仍未褪去,握了握拳:“……我强撑的。”
允鹤笑得前俯后仰,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吓一下,才会记忆深刻。”
李庭瑄叹气:“不必吓,光是偷御酒,就已经够印象深刻了。”
允鹤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了眼迟瑞,低笑起来,自袖中取出个长玉瓶装的果酿:“你喝这个。”
迟瑞拔开瓶塞,闻到一阵果香,小心翼翼的抿了口。
果酿是酸甜的,不似酒那样带着苦味。
“很好喝……”
允鹤笑道:“以前在山上的时候酿的。”晃了晃手中的酒碗,“但愿这酒不会让我太失望。”
李庭瑄道:“御酒自然是好的。”
允鹤悠然补充道:“尤其李大人光明正大从皇家酒窖拿来的御酒。”他特别强调个“拿”字。
李庭瑄一口酒刚入喉,顿时被呛住了,噗的一声喷出来,咳嗽不停。
允鹤大笑出声。
李庭瑄默然擦去嘴角的酒浆,侧头望向身边的人。月光下恣意大笑的他,满室流光中从容谈判的他,无论哪一个,都让人捉摸不透,带着神秘色彩。
然而不知为何,他却始终觉得,他是值得信任之人。
允鹤端着酒碗,一饮而尽,又笑起来:“今晚这事,若晁将军在,他定会说,不遵法纪,成何体统!”
迟瑞回忆起晁风的语气,摇头:“晁将军……更凶一点……”
允鹤笑叹:“那是,他那个万年不化的冰块脸,可不是人人都能学得会的。”他连打两个响指,璀璨的法术光芒亮起,连成一道光路,冲天而上。
在漆黑的天幕炸开,化作流花朵朵,洒下来,宛若绽放了一场烟花。
迟瑞仰脸看着漫天银花:“好漂亮……”
允鹤轻笑声:“华而不实。这个法术,只作传讯用。”
银花即将开尽头的刹那,春阳殿另一角,有一道红色流火遥遥升起,在空中撑开一束亮色的火光,幻出只殷红的大鸟形状。
迟瑞脊背挺起:“允鹤哥哥……你看那……”
允鹤微微一哂:“那是绯羽。”摇头,“老把戏了,又想吞我的法术。”手指沾了点酒 ,在空中画了个羽翼般的字符,扬袖一挥,一双亮白的羽翼于天际铺展,与红色的光鸟两相追逐。
红色光鸟不断闪躲,仍是被羽翼追上。
白色的羽翼直接贴入殷红的光鸟后背,渐渐立体丰满起来,变成一只四翼光鸟,在空中盘旋两圈,轰然炸开,碎成大片红的、亮银的碎末,照亮整个天幕。
深宫角落,传来一声不甘的鸟鸣。
“不思进取,一味取巧。”允鹤笑叹了声,想起以前在昆仑虚上,众师兄弟斗法的情景,脸上笑容柔和起来。
迟瑞喝了大半瓶果酿,意识有些混沌,趴在允鹤的膝盖上仰头静静看着天幕。
两种截然不同的法术光芒在他眉心间映出不同颜色,红的白的。
果酿虽没有酒味,但毕竟仍是由酒液调配而成。
允鹤的披风大半倾在他脊背上:“困了就睡吧。”端着酒碗,仍与李庭瑄随意闲聊些往事。
李庭瑄默然听着他的讲述。
他忽然觉得,就算安禄山死了,日子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吓人,至少,现在很好。
允鹤恰似读懂他的心思,侧头一笑:“我等你随时改变主意。”
月底,赏鸟大会如约而至。
允鹤所备的鸟品种简单,而且数量不多。李庭瑄思前想后,命人连夜在鸟架子及鸟笼上下功夫,尽量精雕细琢,以玉石、金银等材质镶嵌打造。
现场安放鸟笼、鸟架之时尽量拉开距离,四周又佐以各色花草,字画搭配。
这样一来,不似赏鸟,倒有些想是在赏鸟笼了。
他这头忧心忡忡,那头又有宫人来报:“国师说,鸟笼鸟架子一概不要。”
李庭瑄不明所以,眼见时辰快到了,接了请柬的文武百官及凑热闹的百姓马上就该进场,只得又急匆匆跑去找允鹤商量。
一路上,但见挂好的鸟笼都被如数撤了下来,允鹤臂上托着一只鹰,站在片假山后,正与迟瑞聊天。
假山上跳跃闹腾着上百只鸟,阿肥站在假山最高处,唧唧啾啾不知跟这些鸟说着什么。
“萧国师。”李庭瑄忙叫了声。
允鹤回头朝他微笑招呼:“庭瑄,你来得正好。我正寻思着这些鸟最好全部放出来。”
李庭瑄愣住:“放出来?若全都飞走……”
他抬眼看着假山,事实上……这些鸟已经被全数放出来了。
迟瑞知道绯羽有本事令群鸟俯首听话,比着手势作解释:“它们……不会走的。”
允鹤淡然笑道:“鸟族之美,在于灵气,若全部关在笼中,便没有观赏价值了。”
李庭瑄摸不准他的心思:“可是皇上那边……”
允鹤手里拿着支玉笛,伸手在他肩上轻拍一记:“交给我了。”他唇边的笑容神秘,又带着绝对的自信。
李庭瑄还要再说什么,铜钟声已经被敲响了。
赏鸟大会正式开始。
文武百官手持请柬,陆续进场,一时间人声喧哗,整个兴庆宫像是瞬间煮开了一大锅热水,沸腾起来。
李庭瑄下令迎宾。
钟声三响,观礼的百姓也得以进场。
百姓进场比文武百官要更严格许多,不仅要检查腰牌,更要排查身上是否带有兵刃利器。
数目庞大的人流涌入兴庆宫。
李庭瑄忙碌起来,一时也顾不得允鹤说的不设鸟笼之类。
巳时一刻,赏鸟大会已经开始了一个多时辰。
会场上始终空空如是,没有鸟的痕迹。
进来观礼的人开始不耐烦了。
窃窃私语不断。
“不是说赏鸟大会吗?”
“对啊,鸟怎么不见?”
“这里头没鸟啊,连个鸟笼子都没见着。”
……
李庭瑄不断命人往观礼的人当中供送各类点心酒水。他掐算时辰,皇上和娘娘马上就要过来了,允鹤在这个时候,却不知去哪了。
他额角开始冒汗。
有太监宣:“皇上驾到——”
满场肃然,全部躬身站起。辇车慢慢停在春阳殿前。李隆基由高力士搀扶着下车。紧接着,杨玉环也下来了。
李隆基上前挽了杨玉环的手,两人一同踏入殿门。
身后跟着杨国忠与虢国夫人。
李隆基缓缓踱步踏入春阳殿中心。
但见殿内的布置十分华丽,现场之人三呼万岁,热闹非凡,却唯独不见有鸟。
他在宫人指引下走上看台,心中愈发疑虑:“国师怎么不见?”
杨玉环亦在发问:“赏鸟大会,现场怎么不见有鸟?”
负责接引的宫人答不上来。
此时,李庭瑄正在着急寻找允鹤。
李隆基微皱起眉,十分不悦。先前众多流言与弹劾的折子,说这个国师好管闲事,行事怪异,目无尊上。李隆基爱才,念他是方外之人,均一一不与计较,今日看这个赏鸟大会现场,竟连一只鸟都不见,这无疑是当众驳了他的面子。
李隆基乃一朝天子,纵然再有惜才爱才之心,此刻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就在这时,碧空当中,有一阵悠扬的笛声奏起。声音仿佛来自天际,瞬间充斥了整个春阳殿。
人群先是四处张望,忽然惊呼起来。
春阳殿外,白衣人手持玉笛,翩然飞来。
他飞行速度十分缓慢,并不似武者施展轻功般迅疾有力,恰如云中漫步,悠然自在。
白衣人由远而近,众人终于看清,他并非就这么凭虚御风,凌空飞来,而是由脚下百来只鸟儿托举着,形成雀桥,缓缓飞渡。
“哎,那好像是国师?”
“就是国师——”
人群当中爆发出一阵喝彩。
笛声袅袅,绮叠萦散,飘零流转。整个春阳殿刹时间笼罩上一层薄雾,仙气缥缈。
场上众人不知不觉,已被笛声吸引,由先前的兴奋,转为安静。屏气凝神,一言不发。
允鹤低头,专注的按动笛孔。
婉转的笛声牵动冬日里的一缕阳光。
长空里万点晨露初垂,冰封之地百花初绽。
笛声在**部分骤停,转入无声。
四下更静,世界仿佛陷入一片空灵。
吹笛少年五指仍跳跃在笛孔之上,腰佩上鹤翎抽出千丝万缕金色光芒,映得他面容俊朗且圣洁。
突地,平静的空气中似乎被人滴入一滴水,迅速漾开一圈涟漪。
紧接着,天际上方一声清亮的长啸,呼应了笛声。
湛蓝的天幕中先是出现一道耀眼的虹。第一只拖着长长剪尾,通体暗青红纹的大鸟扑打着翅膀,自云端飞下,迎着允鹤腰佩的鹤翎长啸一声。
天际留痕,拉出道淡红残影。
人群中最先有人认出来:“毕方——这是毕方!”
接着,又是一只碧蓝的孔雀飞出云端。
离鸾、勾武、鹔鹴、重明、大风、灵熦……越来越多的灵鸟穿云出岫。
霎时间,百鸟啼鸣之声阵阵,整个天际流光溢彩。
玉笛重新亮声。
允鹤浑身沐浴着璀璨金光。百鸟尽数环绕在侧,似是招呼,又似朝拜。
李庭瑄怔怔的看着半天之上白衣出尘的少年,心中的错愕与震惊云集,实在难以错开眼。
阿肥看到四下灵鸟集结,胸前油然而生出股搏击长空的豪情,挣脱迟瑞的怀抱,摇摇晃晃,冲上云霄。
允鹤眉眼一弯,似乎笑了笑,一道乐声由无形化为实质,环在它左右。
阿肥越飞越高,身形渐渐修长,长出优雅火红的剪尾,在空中掠过一道霞光,与空中众鸟云集,一起连成纽带,追逐翱翔。
随着笛声变徵,高亢之音冲破天际,允鹤腰佩的中鹤翎化作金芒万道,生出白色光翼。
众鸟纷纷发出优美鸣叫。
允鹤在空中一个纵跃,众鸟领头的毕方率先迎上他,取代先前的雀桥,成为他的坐骑。
允鹤侧坐在毕方背上,笛声不停。
原先的雀桥散开,无数凡鸟跟随在灵鸟身后,啾啾鸣叫。
毕方一个低飞,贴近人群,惹得众人齐声呼唤。
纳辛奋力拨开人群,冲到最前头:“萧——带我,带我——我想飞!”
允鹤微微一笑,在鸟背上朝他伸手。
毕方绕着春阳殿的水池盘旋向他靠近。
纳辛不知在哪拾了根竹竿,小跑过去,在毕方即将飞近之时用力一撑,身形高高跃起,手掌在空中与允鹤互握。
允鹤臂上用力,将他拉上鸟背。
毕方一个旋身,冲上云端。
纳辛站在鸟背上,但觉清风拂面,四周都是乳白色的流云,兴奋的“哟嚯”一声,朝着底下众人挥手:“我飞啦,我飞啦——”
跟在晁风身边看热闹的杜青玄看到纳辛被允鹤带上鸟背,艳羡起来:“这呆子,飞就飞了,还大喊大叫!”
晁风看了她一眼:“你想去?”
杜青玄手指绕着一缕长发,违心道:“我才不想。”
“绯羽……”迟瑞在众多灵鸟中发现了阿肥的身影,摇手向它致意。
阿肥眸子微眯,似乎颇为得意,一个俯冲,惊散了人群,落到迟瑞身边。
此时,它体型比之前足大了有十来倍,身材颀长健硕,头上长出长长羽冠。
迟瑞几乎不敢去认,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它遍体火红的翎羽:“你是……绯羽吗?”
绯羽高傲的昂着头:“除了我,谁还有这么漂亮的红羽。”它把翅膀垂下来,“上来,带你飞。”
“可……可以吗?”迟瑞惊喜的叫了声,回头拉了李庭瑄的手,“庭瑄哥哥陪我……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胆小鬼!”绯羽哼唧一声,待得两人都坐上它的脊背,微一甩头,“抓稳了。”展开翅膀,带着迟瑞在空中绕了个圈,直飞天际,与允鹤会合。
底下众人齐声高呼:“带我一个——”
“带我,带我……”
迟瑞紧紧的搂着阿肥的脖子,被它适才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转体吓了一大跳。
“绯羽……你慢一点……”
李庭瑄从身后伸出手护住他。
绯羽回眸:“我好不容易过个瘾,当然要飞快点!”
迟瑞奇道:“……过瘾?”
绯羽拍拍翅膀:“我现在这副模样好看吧?”
迟瑞连连点头:“好看的……”
绯羽啧啧两声:“这是仙君借我的法力,可惜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哪天我要是渡劫成功,便是这副帅气的模样,天天带你玩。”它话刚说完,又是一个飞速的云中穿梭。
众鸟在空中盘旋转圈,摆出各种优雅造型,越飞越急,数不清的翎羽,五颜六色,纷纷扬扬的飘落,便似下了一场彩色的雪。
观礼的人们开始争相去拾这些漂亮的羽毛。
杨妃带来收集翎羽的宫娥们终于反应过来,也纷纷拿来竹编篮子,采集起满地飞散的羽毛。
笛声渐缓,一众灵鸟在天空排成个“唐”字,缓缓退出宫殿上空。
“国师,国师——”底下的人已经看痴了,跟着追逐出宫殿。
更有甚者为了离得近些,直接爬到树上与他挥手。
允鹤手持玉笛,在毕方背上站起,对着众人含笑一揖。
这一举动,顿时引得底下数千人疯狂,尖叫长嘶。
纳辛吹着口哨,疯狂的挥动手臂:“还有我——亲爱的大唐朋友们——噢,我爱大唐……”
杜青玄仰头,喃喃道:“这位萧国师,该不会真是神仙吧……”
晁风不答,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混乱的人群,时刻关注有无异动。
众鸟渐渐隐退,飞入云端。
允鹤自空中翩然下落。
绯羽紧跟而下,落地瞬间,它身上绽出一圈华丽红光,继而身形缩小,又变成圆球状寻常大小。
迟瑞被阿肥背着飞了好一阵,此刻落地方才感觉到踏实,长出口气,刚想走过去找允鹤。
“国师!国师!”
四面八方的人汹涌而来,瞬间把他挤到最外头。
迟瑞:“……”
允鹤一回头,就已不见了迟瑞的踪影,又见身边人头攒动,只得先随着众人簇拥走回春阳殿。
李庭瑄看周围的人实在太多,担心迟瑞这个时候跟上去反而会被踩踏挤伤,忙先招呼了两个侍卫过来陪着他,自己则绕了远道,从小门进入春阳殿,再走出殿门去迎。
允鹤好不容易才在人群当中看到个熟悉的人影,抬手招呼。
李庭瑄竭力分开人群,走过去。
允鹤递过一片浅金色的羽毛:“送你。”
周围人太多,李庭瑄本能抬手接了:“皇上与娘娘都已经来了,就在看台那边。你先过去……”
四周吵杂之声此起彼伏,李庭瑄话未说完,声音就被淹没在人群里。
他怕人流量太多,会把允鹤冲到其他地方,一边打手势,示意羽林卫分开人群,一边拉住他衣袖,忙忙在他耳边叮嘱着什么。
允鹤满耳都是众人对他呼喊,根本听不清楚李庭瑄说话的内容。
提高嗓门对他说道:“这是毕方身上的羽毛,刚趁它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拔的。你留着,能带来好运气。”
此时,晁风已经指挥羽林卫分开道路了。
四周声音有一瞬间静止。
李庭瑄本还想嘱咐他几句,恰恰听到这一句话,脚步一顿,竟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看台那边,李隆基已经走下来,拊掌笑道:“国师,精彩!果然不负众望,叹为观止!”
龙武卫清出场子。
晁风站到个离李隆基不太近,却是能够及时挡开他身边任何偷袭的安全位置。
李隆基上前,携了允鹤的手:“如此精彩的赏鸟大会,朕有生之年,当真头一次见。”轻拍着他的手背,“朕要赏你,玉环,你说要赏点什么好?”
杨玉环温柔笑道:“国师乃修仙之人,怕是看不上凡间俗物,皇上都想不出要赏什么,臣妾如何能想出来。”
李隆基侧头:“国忠,依你看呢?”
自上次允鹤替迟家平反后,杨国忠便时刻有意避开他,不愿与之多接触,此刻听到皇上问起,只得硬着头皮道:“自先皇以来,得以赏赐丹书铁券之人寥寥无几。国师如此本事,皇上不如就赐他丹书铁券。”
李隆基皱眉:“丹书铁券乃加官晋爵封侯免罪之凭证,国师并非俗世之人……”
允鹤忽道:“我能替别人要这份赏赐吗?”
“别人?”李隆基笑起来,“国师莫非又要替你家幼弟,求什么殊荣?”
允鹤淡道:“迟公子跟着我,想来不会求什么奖赏。”
李隆基“哦”一声,望向迟瑞。
迟瑞忙点头:“允鹤哥哥待我……很好……不缺什么……”
允鹤又道:“此次赏鸟大会,许多事情并不是我操办的。杨相国适才提到丹书铁券,我想替那位帮忙的朋友,求这一样东西。”
李隆基微眯起眼,显然是兴趣来了:“国师朝中有挚友,甚好!不知这位朋友是谁?晁将军吗?”
允鹤回身,将李庭瑄拉到跟前:“是这位李侍卫。”
看到李庭瑄,别人尚好,杨国忠脸色率先变了:安禄山的人,何时与当朝国师勾结上了!
李庭瑄显然也没料到允鹤会忽然把他拉过来,忙下跪行礼:“小的只是顺手帮了国师一个忙,不敢妄求赏赐。”
李隆基有些诧异看了李庭瑄一眼:“猪儿?你何时进宫来?你家大人呢?”
李庭瑄如实回道:“大人此刻仍在范阳郡。小的是前日才随国师进宫帮忙。”他心思活泛,安禄山在朝中树敌甚多,病重一事决不能当着文武百官面前透露,否则,墙倒众人推……
杨妃认出李庭瑄身上衣衫,恰有那日李隆基赏赐那件藏蓝百花刻丝银鼠袄,抿嘴笑道:“猪儿与国师,交情想必不错。”
李庭瑄忙道:“国师有吩咐,小的只是照做,岂敢高攀。”
李隆基面上带笑:“国师要朕赐你丹书铁券,是对你特别看顾。猪儿,你怎么看?”
李庭瑄低头:“无功不受禄,丹书铁券乃历代功臣所受,小的不敢要。”
李隆基点点头:“嗯,国师让朕赐你丹书铁券,你却又不愿接受,那朕就唯有赏赐点别的了。”他三言两语,将赏赐一事揭了过去。
当朝丹书铁券虽可免死,谋逆之罪却不包括在内。
李庭瑄站起身来,背上已起了一身冷汗,轻出口气:这位萧国师完全不懂为官之道,太过明显的恩宠,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允鹤听李隆基临时改了口,便知他心中不愿,当即也不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