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终结 第4章 佛面青莲

只见楼上高高立着一人，长衣宽袍，一头黑色卷发，浅绿色瞳仁，满脸络腮胡。双手背在身后，竟似个小山头一般。他正垂眸望向众人，不怒自威，颇有帝王之势。

陈渭安有些失望：“这哪是图灵，明明是豺狼。”

众人安静下来，图灵便不再开口，只身边一个保镖模样的人大声说道：“今日有贼人潜入我图灵中心作案，杀伤人命，实在胆大妄为！为找出凶手，消除长安隐患，烦请诸位依次行至右边大门处，挨个接受排查！”

这人说话期间，众人都仰头看去，唯有祝清淮和祁小天连个眼神都没给。祝清淮正用一个小瓶收集那蓝色火焰，祁小天更是蹲在那里单手托腮，那人每说一句他都要翻个白眼。

陈渭安心下好笑，也不知图灵的人怎么得罪他了，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给过好脸。

上面的人说完，下面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工作人员将检测设备准备好，其中一扇小门缓缓打开。

整栋大楼万头攒动，清脆的“叮叮”声此起彼伏。距离太远，陈渭安看不见前头用的是什么，想来是某种机器在进行扫描。他左右看看，见周围人都面露忧色，个个儿揣手垂眸，仔细听着前面动静。

陈渭安略一思索，便知他们生怕凶手被机器检测出来，一不做二不休，四处点火拉垫背的，那可真是倒霉透了。他原本还想趁此机会问清楚红楼被烧的来龙去脉，现在看来，不用他主动开口，很快就会有人忍不住倒苦水了。

果然，没过多久，只听旁边一人小声说：“你说，那佛面青莲会在这儿吗？”

陈渭安心想：“原来那人叫佛面青莲啊，呼，总算点出名号了。”

另一人低声道：“谁知道呢？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先是烧了红楼，又杀了好些人，今天又来图灵闹事。那谭世殊为了抓他，真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还公开喊话谈判，谁知人家压根不露头，那是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

一人低声道：“疯子！”

有人恨得直拍大腿：“对，简直令人发指，丧心病狂！”

另一人连忙“嘘”了几声，小声道：“红楼真是那人烧的？这话都沸沸扬扬传了这许久了，红楼可从来没认过啊！”

另一人道：“这话说来也奇，红楼戒备森严，除了大殿是开放的，那上面平时连只野鸟都飞不进去，上回却被烧了个底朝天，那么大的建筑群啊，转眼就没了大半，想想就匪夷所思。更奇的是，这事儿发生后，三军，大周，甚至图灵都派人去了，谁知花常对这避而不谈，三言两语就将他们打发回去了。”

陈渭安听到这儿想：“看来长安主要有四大势力，分别是红楼、三军、大周、图灵，想来这里面属红楼地位最高，这位叫花常的，应该就是红楼的掌权人了。”

另一人道：“我怎么听说那天，花常压根不在呢，要不然他一人能抵千军万马的，红楼怎么可能出事？”

一人左右看看，掩嘴道：“说不定被人植入病毒啦！”

另一人道：“胡说，他又不是人工智能，怎么被植入病毒？”

那人道：“怎是胡说，他要不是人工智能，怎么可能活两千年？”

旁边的陈渭安再次感到震惊：什什么？一个人活了两千年？！怎怎么可能？！两千年啊！我家门前那棵大柚子树也活不了这么久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陈渭安心里正翻江倒海，旁边人就花常到底是不是人这件事争吵起来。

一人“嘿”了一声，把袖子一挽，昂首道：“我整天跟户籍资料打交道能不知道？咱长安人均寿命也就两百岁......”

一人立刻打断他：“都是来自不同时代的，你说平均寿命根本没有意义！”

那人道：“行，我不说平均寿命，咱就说高的，曾老算高寿的了吧，他老人家今年也就三百来岁，不用往高了说，你们见过超四百岁的人吗？”

众人沉默了。

那人继续道：“人吃五谷杂粮，**凡胎，甭管科技怎么发达，那寿命都有个极限，四百岁基本就到顶了，活到两千岁绝无可能！”

陈渭安兜头凑在人堆里，已经麻木了，拐了拐那人：“您今年贵庚啊？”

那人扭过头来，将一头浓密的乌发往后一撩：“我今年一百五啊。”

陈渭安一言难尽地看着那人红扑扑的圆脸，又道：“您修仙吗？”

那人瞟了陈渭安一眼：“看你年纪不大，怎地这么迷信，要相信科学！”

陈渭安哈哈一笑，脸上平静，心中狂呼：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人均寿命两百岁这科学吗！科学吗！！！啊不不不，两百岁勉强可以接受，可四百岁？大明朝也就不到三百年历史，物理学大厦璀璨夺目，高不可攀，可从创立到现在，也就区区三百年啊！你们可倒好，直接拉到了四百岁！也就是说，从这里随便拉出个长寿的，都能横跨整个大明朝和物理学史了！

“所以，”那人扭过头去，翘着兰花指，指天赌咒道：“花常绝不可能是人！他是真正的神！”

陈渭安：“......”您刚刚说的相信科学呢？

这一小撮人顿时鸦雀无声，只有远处的窸窸窣窣声和清脆的“叮叮”声持续不断。

“有没有可能，”有人小声打破沉默：“花常不止一人？兴许是曾老培养了好些小辈，都长成了一个样子，每到一定年纪就偷偷......换了？”

圆脸一百五嗤笑道：“你这话说了自己都不信，怎么可能一群人都长一个样？而且大规模的基因编辑技术早就被曾老叫停了，长得一模一样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人不服道：“怎就不可能，基因编辑技术虽被叫停，但基因筛选和智能孪生技术发展迅速，虽说不能一模一样，但达到人眼分辨不出还是可以的。再者说了，咱们在这儿说来说去，那花常到底长什么样子，哪位仁兄说出来我听听？”

圆脸一百五立刻“哼”了一声，兰花指往天上一戳，大白牙一露，一张嘴却卡住了。剩下的人都面面相觑，蹙起了眉，个个儿神色紧张，如临大敌。众人你推我搡，急急忙忙思索讨论了一回，终于有人清了清嗓子要开口。

陈渭安在旁盯了半天，想必这次定是一锤定音了！他屏气凝神，正待侧耳细听，前头的“叮叮”声突然变得急促又尖锐，人群出现骚动。只听有人高声喊道：“不是我，不是我啊！”

众人一怔，也顾不得公布结论了，纷纷拎着长袍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前头瞧。奈何离得太远，只能看到黑压压的后脑勺。圆脸一百五拍了拍陈渭安：“小兄弟，你个儿高，帮忙看看？”

陈渭安踮起脚尖一瞧，只见前面一个身穿黄澄澄长袍，头戴金灿灿圆帽，小眼微弯，两腮堆肉的财主模样的人被左右两人架住，正在奋力挣扎，脸都憋红了，伸着粗脖子大声分辩道：“我最怕热了，怎么可能用那劳什子青火？而且我有钱有家庭，又没什么仇家，为什么要杀人啊！你们抓不到佛面青莲，莫要冤枉好人！”

一黑衣女子立在一旁，只向那人扫了一眼，便道：“不是他。他体内脂肪过高机器才会提出警报。”

此话一出，众人哄地笑了。陈渭安笑着向一百五等人添油加醋地转述一番，众人勾肩搭背哈哈了一会儿，早就将刚刚的争论抛到九霄云外了。

陈渭安乐极生悲，过了一会儿嘴角耷拉下来，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知自己绝非什么凶手，问心无愧，但毕竟身份不明。心虚倒不至于，就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机器，扫描人体信息又能精细到什么程度，万一他真是穿越来的黑户，这机器一扫，查无此人，岂不尴尬？再者说，万一那佛面青莲真混在人群中，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个经过机器的人，万一他失忆真是那人害的，万一被那人认出来......

陈渭安沉默了。要是点儿背到这种程度......那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竹篮打水一场空，人生自古谁无死，映日荷花别样红......呸！陈渭安猛敲脑袋，这才将带出来的一连串诗词给敲了回去。

这一阵敲，陈渭安突然给敲明白了，眼睛一亮，心道：都说这图灵的信息识别和自动追踪系统厉害，如果我是凶手，杀完人之后怎么可能还待在这里，肯定浑水摸鱼，撒丫子就跑啊！而且这事发生之后祝清淮跟祁小天两人立刻就跑去追了，看他俩那情形，应是连个背影都没追到。更不用说那个大块头图灵到的那么晚。我要是凶手，都能围着大楼溜达一圈，逃之夭夭了，谁还等他来抓？

陈渭安摸了摸下巴。我都能想到这一点，这图灵老大会想不到？所以他这么兴师动众的，根本不是为了抓人，而是作秀！怪不得祁小天白眼翻的快抽筋了，对这群人一点好脸也不给.......对了，他俩人呢？

陈渭安回头看看，根本不见祝清淮和祁小天的身影，谭茗也不见了。他抬头一看，楼上那群保镖模样的人还在原地，图灵本人却不见了。

陈渭安再次陷入沉思。

“小兄弟，你不过我可过了啊。”一百五冲陈渭安喊了一嗓子，又拍了拍他。

陈渭安啥也没听着，嗯嗯啊啊地答应了，心想：“能确定，祝清淮他们一直在后面，不可能先我出去。依我目前的见识嘛，这个时代的人也不会遁地术，至于穿墙而行，腾云驾雾，原地消失......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咱们先赌一把，这是个真实世界，不是玄幻小说，我没做梦，物理学还存在......”

如果这些条件全都满足的话，这四个人同时消失，真相只有一个！

图灵把祝清淮他们请走了！

“嗐，跟我又没关系。”陈渭安心想：“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红楼，想办法找回记忆。不过我要是图灵，要作秀的话肯定没这么简单，若只是单纯走个流程哪儿能带动热点话题？肯定要抓几个人关一关......”

他这样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已走到机器跟前，刚要抬腿迈过去，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在耳边炸响！

随即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