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终结 第13章 现在

......哪吒？

陈渭安愣了一愣，这建模做的过于逼真了吧？他甚至还回头冲他们做了个鬼脸？

风晦明抓着剩下那半本册子，呆愣愣垂着头，忽地绽开一张大嘴仰天喊道：“抓贼啊！！！”

陈渭安被喊回了神，提起袍子狂奔过去。祁小天他们也反应过来，直追上去，喊道：“站住！”

那哪吒浑身透着股天真的邪气，遛他们玩似的，飞至屋檐边转身冲他们挥了挥手中的册子。祝清淮伸手去抓。谁知哪吒咧嘴一笑，竟将册子抛下去了！

“哎，别扔！”陈渭安那个“扔”字还没出口，哪吒便转身跳下去了。

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册子在空中划了个弧，然后直坠下去，想也没想，齐刷刷跃出屋檐，纷纷伸手去够！待跃到半空，却既不见那册子，也不见哪吒，眼前却是一幅意料之外的画面！

只见脚下黛山连绵起伏，金光云雾缭绕，泱泱红城坐落其中，琼楼金阙，富丽堂皇。

众人正急急下坠，却愣是被眼前景色唬住了，半晌才挣扎着叫喊起来。祝清淮不知从哪儿抽出条缎子，喊道：“抓住了！”

缎子在空中猎猎作响，陈渭安刚抓住了，风晦明便像个装满沙土的布袋子，尖叫着坠下去了。陈渭安连忙往下捞，堪堪捞住了风晦明的衣领。剩下几人便没这好运了，叫喊着直坠下去，很快便没影了。

风晦明脖子原本就粗，被猛地这么一提，顿时将脸憋红了，沙哑着嗓子道：“小小兄弟，我我脖子......我怕是要吊死在这儿了......”陈渭安左手抓缎子，右手捞着风晦明的衣领，压根腾不出手来，喊道：“晦明兄，我踹你了啊！”

“我......啊？”风晦明还没待反应过来，屁股上就传来一股猛力，他整个人往上一蹿，扑到了缎子上。这缎子又厚又宽，能够极大地延缓他们的下降速度。

“多谢......”风晦明沙哑着嗓子，话还没说完，便听祝清淮疑道：“这屋檐怎么没了？”

祁小天道：“这是投影！”

陈渭安甩甩手，左右看看，发现自己已身处宫城之中，可周围却是一片虚空，往下看依旧是亭台楼榭，雕梁画栋，可当自己落到那处时，周围仍是一片虚空。他抓向一角飞檐，却什么都没抓着。

耳边风声呼啸，陈渭安怔怔地瞧着自己的手，说道：“这不是投影，投影至少能抓到光......”

几道闷雷滚过，大雨爆豆子般齐刷刷砸下来，紧锣密鼓，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可将头探过去看时，没过一会便倏然停住了。窗外雨过天青，浸了水珠的天空，弯出一道彩虹来。

小陈渭安将脸蛋贴在玻璃上，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旁边男人低声道：“‘现在’这个概念像是彩虹，你以为它在那里，可当你搭上地铁，骑着自行车狂奔几公里，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会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小陈渭安转过头来：“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男人道：“因为现在是个只能无限接近，却永远也到不了的节点。换句话说，现在不存在。”

小陈渭安道：“我在说话，这不就是现在吗？”

男人笑道：“你说的现在是多长时间？一个小时？一分钟？”

小陈渭安撇撇嘴，举起食指道：“一秒钟！”

男人笑道：“可当你说出来的时候，这句话已经成为过去了。”

小陈渭安转了转眼珠，大声叫道：“哥哥！”叫完又拍手笑道：“刚刚那句话只用了一秒钟，我赢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祝清淮等人没了实物借用，缎子已无用武之地，众人大喊着掉落下去。陈渭安被缎子兜着，仰面坠落，喃喃道：“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四下已彻底变作漆黑。仿佛坠入山洞，众人的叫喊声在洞中疯狂回荡，竟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忽然，身下的缎子变大变宽，他们仿佛落到了波涛滚滚的海面之上，虽被颠了个七荤八素，但好在并没受伤。

缎子只托着他们飘了半晌，便缓缓落地了。祁小天摸黑爬起来，捏了捏嗓子道：“你们都没事吧？”

祝清淮不知站在何处，听上去声音很平静：“耳朵差点聋了。”

祁小天声音还哑着，咳了一声道：“我恐高，你又不是不知道......主主要是晦明兄，嗓门洪亮，中气十足！”

风晦明接连遭难，差点哭出来：“这什么破游戏啊，我就不该凑这个热闹！”

祝清淮问：“那半截册子呢？”

风晦明懊恼道：“也没了。”

祝清淮道：“没事，没了册子我们也能出去。”

黑暗中传来缎子窸窸窣窣的声音。风晦明很快稳住情绪，疑道：“小兄弟呢？他平时比我能喊呢。”

祁小天也心感奇怪，在黑暗中叫了几声，整个山洞都回荡着陈渭安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祝清淮将缎子收了，不动声色，手按在剑柄上。

祁小天颇为不耐，“唰”地拔出剑，边往前走边喊：“哪位朋友埋伏在这儿呢，有能耐就出来，别躲在暗处装神弄鬼，给小爷我开灯！”

黑暗中忽地伸出一条手臂挡在他身前。祁小天早就等着这一刻，伸手去抓，却听对方低声道：“别动。”

祁小天一怔，听出是陈渭安的声音，刚要开口，眼前忽地金光大现。

偌大一个山洞中，突现一尊巨佛，面带微笑，神态庄严，金光抽动，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正手执施无畏印，俯身压将下来。那巨手离陈渭安和祁小天只有咫尺之遥！

陈渭安等人和潜伏在暗处的数十人仰头看着，如蝼蚁一般。

祝清淮喊道：“小心！”

陈渭安和祁小天迅速向两边跃开。

众人拍手惊呼：“佛像出现啦！”

“退后！不要靠近！”

“佛像已显现，红殿必在此处，抓紧找！”

这数十人闯过重重难关，已在此处等候许久。这期间从空中掉落下许多人，几乎无人生还，全部被淘汰。这几人却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装备，竟飘飘荡荡安然落地了，实为劲敌。众人便各怀鬼胎，默不作声，躲在暗处细细窥视，直至巨佛出现，这才露出面目来。

风晦明原以为洞中无人，正待松一口气，谁知霎时金光大现，先是出现尊巨佛，又是从身旁大喊大叫地蹿出一群人，他吓了一跳，一瞧离他最近的祝清淮，连忙往她那边狂奔，边跑边喊：“这这这，怎地这么多人啊！”

祝清淮衣袖中的缎子倏地飞了出去，缠在那巨佛手掌之上。谁知那巨佛力大无比，缎子被扯的几欲断裂也不能阻滞分毫，只听“嘶”的一声，缎子崩成碎片，那手掌往下重重一拍，地面忽然像蹦床般剧烈上下跳动！

祁小天刚稳住身子，便被地面抛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

风晦明从他身旁擦过，四肢乱抓大声喊道：“这什么情况啊！”

祁小天崩溃道：“我怎么知道！”

那数十人猝不及防，在空中的姿势千奇百怪，有仰面式的，有狗刨式的，有展翅翱翔式的，也有凿壁偷光式的，一时之间，尖叫声、哭喊声还有紧锣密鼓的商讨声在山洞内剧烈冲撞。

“怎么回事，这佛头莫不是疯了！”

“应当是触碰了什么机关，快找红殿啊！”

“快，将剑插在洞壁上！”

“没用的，插不住！”

“怎么还不停下，我要吐了！哇啊！”

数十人在山洞中被迫玩起了蹦床，那翻涌的地面上只有两人俯身贴附着。

祝清淮撑在地上，仰头看着满脸慈悲的巨佛，心知关键应当就在这佛像身上，又觉得不远处的陈渭安垂着头，始终不置一词，颇为古怪。正思索间，祁小天和风晦明落下来嘶声喊道：“快想办法啊！！！！”

这俩人刚喊到第三个啊，又被弹上了天。

“我恐高啊啊啊啊啊！！！”破了音的喊声还在山洞中回荡。祝清淮道：“小天，坚持住！”说完便将视线拉回来，正待与陈渭安合作，忽地瞳孔微缩，喊道：“陈渭安，后面！”

话音未落，一只金色巨掌便从陈渭安身后轰然落下，祝清淮被一股气流带着往后一跃，刚站定，只见金灿灿的手背筋脉有如实质，那抹蓝色身影便如蒸发了一般，再也看不见了。

“小兄弟！！！”

有人惊恐地喊道：“佛祖吃人啦！！！”

祝清淮眉头微蹙，只剩她一人，有些麻烦了。她抬头冲祁小天喊：“能看出这佛祖是什么做的吗！”

祁小天快晕了，不吐就不错了，哪儿还有力气去瞧那佛祖？

洞中一时无人说话，半晌后，就连哭喊声也低了下去，众人只能想尽法子，离那巨佛远一些。

正无可奈何时，地面如汹涌的海面，忽地隆起一高处，那巨佛手掌似是被人扒了筋，发出撕扯断裂的声音。金色的筋脉被猛地抽出，如丝如线，一直连向那最高处！

陈渭安站在奔涌的浪尖上，手里握着筋脉另一端，冷笑道：“什么佛祖，不过一堆灯管罢了。”

那巨佛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缓缓将视线移到陈渭安身上，依旧是一副慈悲神态，凑近去瞧。

祝清淮正一筹莫展之时，忽地听见这话，仰面看去。风晦明还以为陈渭安没了，此时惊喜交加，大声喊道：“小兄弟，当心！”祁小天勉强睁了睁眼，刚要开口，又猛地拿手捂住了。

众人都已濒临崩溃，精疲力竭，见局势陡转，仿佛又活了过来，又是呼喊又是喝彩又是噼里啪啦往巨佛身上扔兵刃，叮叮当当，哗哗哐哐，整个山洞霎时波涛汹涌，气势汹汹，竟撞出了剧烈的鼓点声！

陈渭安手执几枚铜钱，迎风立于浪尖之上，望了祝清淮一眼。祝清淮心领神会，在翻江倒海般的呼喊声中见陈渭安往上一跃，手猛地一扬，几枚铜钱唰唰打中了金色佛头！

她在奔涌的海面上左右挪闪，瞅准位置纵身一跃，横剑劈去，几道冷光划过，那巨佛身形一滞，周身金光“滋滋”抽动，随后“噗”的一声，灭了。

众人霎时堕入黑暗。

少顷，山洞一侧，一座红色宫殿缓缓浮现。

短暂的怔愣后，众人大声呼喊。

“好！！！”

“红殿！他娘的红殿终于出现了！”

“这蓝衣男子是谁啊，他怎地知道佛头脆弱处？”

“如来佛住在红房子里，这可真是讽刺！”

“别吐了，快走吧！”

此时地面正缓缓归于平静，众人踉踉跄跄、摇摇摆摆、互相搀扶着往红殿跑。

陈渭安还立在最高处。风晦明喊：“小兄弟，你下来啊！”

陈渭安道：“我下不来啊！”

祁小天在旁边吐了一会儿，扶着脑袋晃晃悠悠走过去时，那浪尖处已降成个小土坡了。他瞧着陈渭安，靠着祝清淮，有气无力道：“快到时辰了吧？”

风晦明扭头问：“什么时辰？”他眼中忽地一亮，喜道：“我们快进去吧，我知道路，能直接通到最后一关！”

祝清淮道：“那册子不是丢了吗？”

风晦明道：“那路线图我瞧过了，里头弯弯曲曲跟迷宫似的，要是没那册子，那群人肯定走不出去！好巧不巧，我当时就瞧了几张，刚好有这红殿的，记得清清楚楚！”

祁小天拍了拍他的肩：“晦明兄，人才啊！”

风晦明嘿嘿一笑，回头冲陈渭安招手：“小兄弟，快下来，咱们抢钱去啦！”

陈渭安应了一声，估摸着高度，正待跃下去，身后的洞壁间，却无声无息地渗出个蓝色火球。

或许是洞中太暗，那蓝色透着诡异，仿若飘忽不定的幽灵，在陈渭安身后迅速膨胀。

风晦明瞳孔骤缩，还保持着招手的姿势。

祁小天大声喝道：“快跳！”

陈渭安见众人神情，下意识回头，祁小天的叫声传过来时，幽蓝火焰已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