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枝 第3章 凯旋

几日后。

沈昭宁早早起来梳妆，妆粉轻扑，蛾眉慢扫，光洁的铜镜映出其姣好的面容。

“我们家姑娘美得跟天仙儿似的。”兰心一边替她挽着乌发，一边与有荣焉地感叹。

“就你嘴甜。”沈昭宁笑着嗔怪。

“嘿嘿，”兰心笑嘻嘻地晃晃脑袋，忽而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您听说了吗？上回闹事的那几个人昨天晚上酗酒斗殴，通通掉到湖里去了，有两个都没救上来呢。”

“是吗？那还真是活该。”沈昭宁故作讶异地应着，神色有些无奈。

身边有一个单纯的侍女，有时候还挺让人有负罪感的。

兰心闻言更觉畅快，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果然恶人自有天收，这就是天意！”

“哎呀，”笑至兴起，一不小心便扯断沈昭宁几根发丝，她慌忙告罪，“姑娘，奴婢不是有意的，您别生气。”

“我知道，小莽撞蛋，”沈昭宁扭过身子，没好气地揉了揉她皱成一团的苦瓜脸，“快梳好了，罚你一整天不许傻笑。”

“哦，”兰心扁扁嘴，手上动作加快，没一会儿又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姑娘，您为什么罚兰佩姐姐啊，她惹您生气了吗？”

她与兰佩都是沈昭宁从难民堆里捡回来的，兰佩稳重，做事又更周全，故而更得沈昭宁器重。平日有什么要事，沈昭宁都是同兰佩商议。她实在想不明白，兰佩能犯什么大错，以至于沈昭宁连让她随身侍奉都不许了。

“她没惹我生气，只是外面有些事情需要她去处理，你不必担心。”

沈昭宁面色微冷，显然不欲多言，兰心也识趣不再追问。

待簪好最后一根银钗，打探消息的小侍女恰好急匆匆跑进来，“坊主，长公主的马已经入了内城门，约莫还有一刻钟便能经过琉音坊。”

“这么快！”沈昭宁一诧，语气顿显焦急，“快将我要换的衣服拿来。”

手忙脚乱穿好衣裙，沈昭宁拎起裙摆便向外奔，动作快到兰心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片嫣红的衣角，她慌忙追上。

“姑娘，您慢点儿，鞋子，鞋子！”

翠柳浮绵，雀燕低唱，北归的候鸟三两成群翱翔于碧空，庆祝着春光里的再次重逢。

要说这燕夏王朝足以使得举国震撼的莫不过三件大事：一为十年前当今陛下以女子之身力排众议，登基称帝；二为最受陛下宠爱的长公主当着全京城的面宣布自己喜好女子；三则还是长公主，用兵如神，只用五年便平定漠北边境。

而今，正是大军返京，公主凯旋的日子。

街巷之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百姓皆抻长脖子推着搡着，想要挤到人群最前，一睹长公主尊容。

“长公主来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嘈杂的人群霎时息声，散退至街道两侧，恭敬跪伏于地，静候公主大驾。

只听得一阵平稳有力的马蹄声，一道挺拔昂然的身影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她身骑白马，银甲熠熠，乌发用金冠高束起，长枪负于身后，在日光下闪着清寒的光。

沈昭宁跑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面，她朝思暮念的人乘胜归来，受着万民膜拜。

这场景她在梦里幻想过无数次，可等到真正经历时竟还是忍不住落泪。

眸中情绪翻涌，她倚在栏杆上痴痴地凝望着马上那人，目光舍不得挪开分毫，那日见得匆忙，现在终于有机会能瞧个仔仔细细。

边关的风太厉害，都将人磨得消瘦了许多，不过还是俊俏的，比五年前还要俊俏。

沈昭宁不由将身子向外探了探，想要瞧得更真切些。

兰心忙拽着她的胳膊将人往回拉，语重心长地提醒：“姑娘您回回神儿，小心掉下去喽。”

“我知道，我知道。”沈昭宁满口应下，身体却纹丝不动，继续张望着。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魏时曦驾马过街，楼下百姓呼声阵阵。沈昭宁看见她喊了“平身”，百姓们欢笑着将沾着晨露的鲜花、瓜果向队伍投去。更有胆子大些的姑娘，扯了随身的帕子香囊便往魏时曦身上扔。

魏时曦生来便是金尊玉贵，这种场面她本早已得心应手，却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一声民风奔放。

沈昭宁不甘示弱，手指飞转将锦帕折了朵精巧的花，向下轻轻一抛，帕子便稳稳当当落入魏时曦怀中。

魏时曦抬眼望去，便见身侧的楼台上，那娇俏的姑娘冲她暧昧地眨眼睛。

她心神微恍，下意识攥住帕子，欲盖弥彰地塞入袖筒中，却见那姑娘笑意更甚，上挑的眸子也弯成两汪水灵灵的月牙。

面上悄然涌起热意，魏时曦抿抿唇，不意外地别过脸，夹紧马腹欲快步走过。人群忽而一阵骚动，数十蒙面人飞出人群，挥着刀朝她袭来。

“有刺客！保护殿下！”黎青厉喝一声，抽出武器与刺客搏斗起来。

热闹的街道瞬间被恐慌笼罩，百姓惊恐地四散而逃，尖叫声不绝于耳。

“姑娘，快别看了，危险。”

兰心拉着沈昭宁就要往屋子里去，沈昭宁却挣开她的手，目光焦急地追随着魏时曦，“兰心你别拉我，这怎么就突然冒出刺客了呢！”

她紧紧盯着魏时曦，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好在那几个刺客势单力薄，没几个来回便被尽数擒住。

沈昭宁见状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却见一个刺客突然挣脱士兵束缚，举刀向魏时曦砍去。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沈昭宁抄起手边的花瓶向刺客砸去。花瓶正中刺客小臂，而她脚下一个不稳，直直从栏杆上翻了出去。

要死了。

兰心的惊呼犹在耳边，沈昭宁认命地闭上眼睛，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可有受伤？”关切的询问在耳畔响起，沈昭宁后知后觉地睁开眼，便见自己被魏时曦抱着，完好无损地落了地。

她心头一喜，笑靥如花地摇摇头，“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话本子里常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好了，你无事便好。”魏时曦被沈昭宁说得脸热，作势要将人放下来，脖颈上环着的两条手臂却紧了紧。

她疑惑抬眼，便见沈昭宁面上飘起红晕，扭捏地踢了踢腿。裙摆之外，白皙的双脚不安分地晃着，紧紧蜷缩的脚趾显示着主人的紧张。

不爱穿鞋呀，魏时曦心下无奈，侧了侧身子挡住其余人的视线，快走几步踏进琉音坊的门。

沈昭宁这才愿意下来，赤着脚踩在干净的木地板上，脸上笑意不减，“多谢殿下。”

正巧兰心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抱住沈昭宁便开始痛哭，“呜呜——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可怎么办啊——”

魏时曦见状便不多做停留，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呼喊：“殿下以后常来，奴家等着您哦。”

她脚步一歪，当场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在娇笑声中飞奔上马，火速逃离此地。

沈昭宁看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这么不经逗，真可爱。

“姑娘您还笑得出来，您知道这楼有多高吗？”兰心急得直跺脚，见她不以为意，眼圈一红，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您要是死了奴婢也不独活，呜呜呜——”

“哎呦，我的小兰心啊，你这么乖，你家姑娘我哪里舍得死嘛，”沈昭宁自知理亏，只得好声好气地哄着，连声赔着不是，“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好不好？”

“嗯，呜呜——”

“好了，不许哭了……”

……

另一边，魏时曦领着大队一路入了宫，军队安顿妥当后她便被燕帝单独召往御书房。

“刺客的来头查清楚了吗？”燕帝批着折子，头也不抬地问道。

魏时曦如实回禀：“儿臣已派人去查，不日便会有结果。”

“嗯，你自行处理，”燕帝了然颔首，忽而想到什么，搁下笔补充道，“陈王今日有些不安分，你得空了去敲打敲打他。”

“儿臣明白。”

燕帝政务繁忙，简单问询几句，交代了些庆功宴的时宜便让她离开。

魏时曦驾马回到公主府，甫一入府门，黎青便小跑着迎上，跟着她一路进了书房。

“今日那姑娘是你安排的？”一进门，魏时曦便开始兴师问罪。

黎青直呼冤枉：“哪儿能啊殿下，那姑娘属下见都没见过。”

“不是你安排的便好。”魏时曦了然颔首，靠在座椅上，撑着头若有所思。

那般合她眼缘的姑娘，倘若真是黎青安排的，那她恐怕就得掂量掂量自己这个下属有没有歪心思了。

想来是巧合，她暗道自己多心，忽觉腕部一阵不适，这才想起自己塞了东西，忙顺着袖口掏出来。压的时间太久，花已经散了，皱巴巴折成一团。魏时曦将锦帕摊开，上面横亘着几道折痕，只是右下角的绣花依旧开得艳丽。

“这是什么花？”她指着花纹问黎青。

“凌霄吧，好活得很，随处可见，”黎青不假思索，忽而反应过来，追问道，“殿下您哪儿来的帕子啊？还挺好看的。”

“你别管。”魏时曦将帕子整整齐齐叠好，包进随身的锦囊里。

黎青自觉无趣，端正神色谈起正事：“殿下，今日的刺杀应该是谁做的？”

感觉这一章有一点小bug，要不要改一下[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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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