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唉声道:“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定要同你讨个说法。”
“客官请说,小二我洗耳恭听。”
“昨个一大早也不知道是何许人也,猛地敲门,把我的好觉都给卷跑了,最晦气的是打开房门就没了影,连续两次,第一次也许是敲错了门,但第二次呢?你说说这不是故意为之吗,想不到这样好的酒楼里还会发生这种事。”
她敲敲桌子问覃渊:“是不是,昨个你不也听见了?”
覃渊扫了她一眼,点头:“是,我也听到了。”
他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面,说起理来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撒起谎来也不脸红,反倒有种娇嗔感。
那小二有些不知所措,朝着二楼那间房望了望,思索片刻道:“是风月客栈的不是,我在此替我家掌柜的给姑娘道个歉,只是....”
他清清嗓子压低声音:“近两日镇上也来了不少官爷办事,有些事情小店确实担不了责,我再给姑娘赔罪,今日这酒与牛肉,不收分文。”
官爷,看样子这风月客栈想做个甩手掌柜,两边不得罪,睁一只眼闭一眼罢了。
她摆摆手,那小二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匆忙去了后厨。
听雨和玉遮也拿着一堆玩意走了过来,有些气喘吁吁,“刀买来了,小姐...鸣蝉你肯定喜欢!”
从布袋子里掏出一柄长剑,寒气逼人,玄铁所制,薄如蝉翼,剑柄处用青色的纹路缠绕,是把好剑。
听雨坐下兴奋道:“这可是把好剑!我同玉遮瞧了许久都没有中意的,后来那老板拗不过我们拿出这把好剑,我第一眼看就知道,鸣蝉你肯定会喜欢的!”
她又指了指靠近剑柄的地方道:“鸣蝉,你看看那刻了何字。”
鸣蝉从剑柄摸到剑身,摸到了两个字,她喃喃道:“蝉翼?”
“是啊!你就说这剑是不是与你很有缘,名字里都戴了个蝉字。”
她收了剑,道:“这剑的价格不菲吧?”
听雨伸出了五个手指。
“总不会是五十两吧,那也太便宜了....”
听雨摇头。
她惊呼出声:“五百两?”
听雨没有回答,一旁的玉遮也开了口:“鸣蝉姑娘放心,这剑是....”
覃渊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淡淡道:“买都买了,是把好剑,不亏。”
那小二也端了牛肉上来:“几位客官,酱牛肉来了!”
刚放下就匆匆走了。
鸣蝉小声嘀咕:“又不会吃了他,跑得这样快,而且...我好像没给听雨那么多银钱吧?”
刚要说话碗里就被夹了块酱牛肉,结结实实堵住了她的嘴,她笑笑收了剑,说起下一桩事。
“今晚那间客房,我去试探一下。”
“不行。”听雨与覃渊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两个字。
她嗤笑一声:“怎么了你俩,这么有默契,放心我不会偷偷潜入房中的,就是小小的打探一下。”
覃渊定定地盯着她,好像生怕她跑了,她避开他的眼神,心里默念,今天一个个的都怎么了,这么反常,连玉遮都不正常。
吃了半饱,她拿了剑回房,听雨也紧紧跟随,吞吞吐吐道:“我想跟你睡一间。”
“不放心?”
她摇头:“不是不是,就是我想同你睡一间嘛。”
“行。”鸣蝉答应得很痛快。
-
夜色如墨,外面却甚是热闹,客栈里人寥寥无几,昨个她注意过,那间房中没有走出来人,但一到夜晚里面便会点起烛火,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这间房与她的屋子只间隔了一间屋。
开始吧。
一碗接一碗的酒下了肚,脸上也开始浮起两朵红云。
听雨小心翼翼问道:“小姐,可别真醉了呀,听雨打不过...”
“嗯......”她意识还清醒,总归做戏得做全了,现在满身酒气,该演一出好戏了。
她示意听雨留在屋内,轻声掩了门,手里还拿了壶酒,脚步有些虚浮,望了望四周,四下无人,正是好时机。
她深呼一口气,开始扶着一旁的栏杆走着,离着那间房几步远,她看到了里面有个人影,拿着酒就开始要敲门,还没敲两声,门忽地被打开了。
一个高大的人影漫不经心地斜靠在门框处,眼神却布满温柔。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猛地后退一步,随后笑起来:“不好意思这位郎君,在下走错了,我马上走.....”
不料那人伸手就拉住了她的手腕,歪头道:“敲了门就想走?”
鸣蝉只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心里暗暗道这酒后劲也太大了,让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她猛地眨了一眼才看清眼前的人,不免被惊出一身冷汗。
这人不是别人,又是那个周祁。
一身暗红色衣衫,活脱脱一个翩翩公子。
她忙挣脱开,努力摆正姿态,正经道:“实在是酒饮多了...有些慌不择路才敲了你的门,我这就走!”
听雨也好像意识到不对,忙打开房门,大惊,看鸣蝉低着头忙责备道:“姑娘你怎么又喝了那么多酒!”
边说边把她往这边拉,急急道歉:“实在对不住周公子,等我家姑娘醒了,会向您赔罪的!”
周祁也并未计较,留下一句:“去向小二要碗醒酒汤吧。”
待关了房门,听雨心还是怦怦的,一直跳个不停,急匆匆去找小二要了碗醒酒汤,扶她喝下片刻后,鸣蝉才悠悠地清醒过来。
头痛欲裂,她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此刻,以往她的酒量那可是一顶一的好,这酒倒还真不是一般的酒。
“真是冤家路窄。”
听雨此刻却有些慌乱,拿着一方帕子在水里搅个不停。
“听雨?”
无人应答。
她提高了一个音量,“听雨?”
啪的一声帕子掉在水里,她却像失了魂一般,“姑娘。”
“你怎么了?”
听雨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方才被周公子吓了一跳。”
鸣蝉走到桌边倒了杯茶,缓缓道:“我也没想到会是他,只是总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她立马慌了神,眼神也开始飘忽。
鸣蝉心里确定,听雨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了她,正要问个清楚,敲门声打破了这安宁。
来人是玉遮,他鞠了一礼道:“鸣蝉姑娘,请随我来。”
她深呼一口气,酒醒了大半,除了脚步还有些虚浮,倒是没别的了,她回头喊道:“听雨,你留下吧,有什么事就去....”
玉遮在身后提醒:“穗阳酒楼。”
“啊穗阳酒楼,有事你就去寻我们,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听雨也点头:“去吧姑娘,我在客栈等你回来。”
她背上剑跟在玉遮身后,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回头一看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个店小二正冲她点头笑着。
她刚踏出大门,一阵凉风吹来,又散了她三分酒意,她跟上玉遮的脚步,悄声问:“是不是素梢医官那有什么消息?”
玉遮轻轻点头,吐了一个字:“是。”
看他不肯细细说鸣蝉只得作罢,安静地跟着,穿过一个个小摊,好容易又到了这穗阳酒楼,里面的饭菜倒真令她有些想念。
-
今日依旧是座无虚席,热闹得很,几个店小二忙上忙下,停不下一刻,她也转头看到了二楼的覃渊,虽然只是一处侧脸,只是在他对面还坐了一人,珠帘遮挡,看不真切。
她加快了脚步,上了二楼掀开帘子,惊呼道:“阮老爷?”
她看了看在覃渊一边坐下来,对着覃渊眨眨眼,她被他按住了手腕,立马安静下来,那阮老爷也开口了。
“照你们这样查下去,为期一月,最后回去不但交不了差事,还会反噬到自身。”
鸣蝉接话道:“那就和阮老爷开门见山,不藏着掖着,想必阮老爷应当都知晓我们的身份,这个案子,我以为你会是最关心的那个人,毕竟,你是她们的父亲。”
阮老爷满头白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再老上十岁,他神色落寞下来,幽幽道:“是我女儿死了,我心里何其伤痛别人又怎知,我今天来也是为了告诉你们,遇莲之死,是谁杀的。”
鸣蝉攥紧了拳头,应声道:“你知道?”
阮老爷情绪也激动起来:“如果不知道,我不会痛苦这么多年,多少年了,她都死了多少年了,可每逢灯会节她总会入我梦里,我便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这个秘密瞒了近二十年,终于要现于世了。”
“是谁?!”
“遇莲是被她亲妹妹亲生用匕首了结了性命,那一日我去仓库取药,碰上了失了魂的遇柳,她全身淋湿手里还握了柄匕首,那匕首正往下滴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不停地问她。”
“后来她终于开口,一直哭一直哭,不停地说她杀了人,我又能怎么办!当时我不知道她杀的遇莲,只得尽力替她隐瞒。”
鸣蝉冷笑一声:“你就这么信了?”
阮老爷摇摇头,身子低下去:“我左右找不到遇莲,后来府里突然被官府的包围,遇莲的尸身也在后山被找到,那一刻我感觉世界都崩塌了,我不敢信她杀的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她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恳求我放过她,我想了一夜,答应了她。”
鸣蝉大口地喘气,拿起一旁的酒一饮而尽,这个结局,是她最不想承认的那一个,因为太残酷了。
她愤愤道:“你就这么答应了?你知不知她死得有多惨,左右都是你的女儿,你难道为了阮遇柳就替她掩盖一切?”
阮老爷也激动起来,眼中有泪嘴唇也不住地颤抖:“是啊,我.....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从做了决定那一刻我就后悔,为什么如此荒谬的事偏偏发生在我身上?可又有什么用,遇莲已经死了,遇柳也代替了她嫁到了你们鸣府,所有的人嘴都被封住了,死的死,走的走,就剩我一个。”
“阮老爷,我不能评判阮遇柳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据我所知的我认识的她,做了许多我所不能理解的事,你的女儿做出了这等错事,你不但不制止,反而一步错步步错,如此算来,你也是帮凶之一。”
“死的就只有阮遇莲一个人,孤零零的。”
他突然痛哭起来,一桌子的珍馐美馔,他手里紧紧攥了块方帕,上面绣了杨柳依依的美景,绣工之精美,没几个人能与之比拟。
鸣蝉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当年你府上的所有下人学徒都换了一番,他们去了哪里,想必你很清楚吧?因为一条鱼儿,而葬送了如此多人的性命,值吗?”
他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却依旧把那块帕子整齐地叠了叠放在怀中,说道:“是,你说得不错,但当年之事没有这么简单,否则也不会牵连到官府,我接下来要说的,请各位一定听好。”
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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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双生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