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灯点亮,许下今生。”
第六封,“今日,落雪,府内清静,折了枝梅花,放于屋内,梅香四散。”字到这刻突然凌乱起来,仿佛在颤抖,“夜色,经过侧门,隐约听到一些大逆不道之言。”
字到这都断了,似乎是没有写完,还有最后一封,只剩了半张,字却是密密麻麻,笔迹坚定,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于长嬴十五年,灯会前夜,我窥见柳儿与周临暮密语,短短几句字字诛心,仅仅为了周将军的一句口头之言,正妻之位,便要杀我,缘由竟是庸医所说,取双生子其一人之心头血,加之几味名贵草药,便能延年益寿,周将军是为了天子利益,而我的亲妹妹,则是为了正妻之位,冲昏头脑。”
鸣蝉皱紧了眉头,剩下那一半被人撕了下来,但光看前半段,心里已经有了大概,早前听说过,这任皇帝痴迷于长生,对于提上去延年益寿的方子更是源源不断,而此法子,便是周临暮将军提出来的,是他从南疆一处极偏远的村落中寻得的。
她在心里暗暗吐槽,这哪是延年益寿的方子,这不就是吃人血馒头吗。
她打了个哈欠,将信封一件件收起来,正欲出门却听见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没响几声就没了声响,鸣蝉快速走到门前隐在一侧拉开房门。
却是什么也没有,只是门侧的几滴血令人一下子警觉起来。
现下的时辰,客栈中寥寥几人,大都去看灯会了,这番动静也惊动了一旁的几间客房。
其中一人推开房门不耐烦地望了一眼粗声道:“吵什么呢?”
然后迅速闭了房门。
“什么声音?”听雨也推开了门,有些睡眼蒙眬的眯着眼问道。
鸣蝉小心踏过门槛,朝着她那边走去,“小心点,不寻常。”
她转头向后一间房看去,疑问道:“覃渊呢?”
听雨一下子清醒过来,“覃公子说是去接应了,顺便查查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看着落下的几滴血,她心里惴惴不安,方才敲门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为什么门口处会溅了几滴血,她将信封揣了起来。
“听雨,走。”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匆匆拉着她转到了楼下,出了门才松口气。
“怎么了小姐?方才我也听见了一阵敲门声,但是声音很快就没了,我就没有反应过来,是有什么事?”
鸣蝉看了看身后的客栈,一阵香料儿散在空气中,若有若无。
“敲的正是我的房门,而且门下隐着几滴血。”
听雨大惊,眼睛瞪起来,“那会不会是有人想.....”
“不会,他们动作不会那么急,只是我心里总是感觉隐隐不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叹了口气,“不打草惊蛇,等覃渊回来后再商议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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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甚是热闹,特别是向着金琅桥的方向走,熙熙攘攘,走至前面却听见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呼,一个麻绳粗布袋子被人重重抛在了地上,人太多看不清是谁,一眼望去全是人头。
有人不小心踩到,啐了一口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给老子使绊子!”
他前边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被绊了一下,险些磕个脸朝天,也骂起来:“什么玩意儿!差点摔着我!”
说着就低下身子解开了麻绳,刚一解开血水便渗透了麻袋,开始在青石板缝隙处流淌,周围人都低头去看,待看清了以后慌忙叫起来,一时间乱成一团。
“死人...是死人啊!”
“金琅桥死了人!”
“真是晦气啊,快走快走。”
鸣蝉凑近了些,麻袋松了口,只露出半张脸,但足够看清,额上的碎发乱成一团贴在一起,稚嫩的脸散着血,脑袋歪在一旁,血似乎是从脖子上缓慢流出,只是袋子粗厚,颜色深,这才显露出来。
听雨惊呼一声,声音颤抖:“小姐...这...这不是!”
是南彻班子班主的女儿,小也。
前几个时辰她还在台上挑着丝线表演傀儡戏,此刻却变成了一具尸体,被人扔在这繁华熙攘的金琅桥下。
这是一种挑衅。
她握紧了拳头,走近了些,大声喝道:“不要看了!”她脱下身上的披风盖在麻袋上,洁白的大氅上染了血,鲜红一片。
人群散去,想来官府的人也很快就到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像是站在灯光下,被人狠狠射了一箭,却看不到射箭之人。
一条条人命在她面前死去,她从痛彻心扉到伤心欲绝再到如今,竟有些麻木,无声的苦涩在心中炸开,官府的人很快来了,似乎早有预料,将麻袋之外的人隔开而来,很快匆匆散去。
像是炸开的烟花,转瞬即逝,美丽一晃而过,只剩下烟花残片。
她被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猝不及防,一只手却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腕,冰凉的掌心在她的手腕处散开,她条件反射地转头看去,一张清风霁月的脸刻进她的眼睛里,连带着他背后炸开的烟花。
“小心。”
又是淡淡几个字,让她有些慌乱,她皱了皱眉头,低声说:“南彻班子的小也....”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嗯。”她轻轻应了声,鼻子却有些发涩,她咬紧牙关,眨眨眼,道明了先前发生的一切。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官府那边我已交涉过,只是小也的死有些突然,想来那边也是收了好处,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要扳倒一棵大树,不易。”
覃渊派了人同官府的一起查探情况,仵作验尸,有消息即可传到客栈。
第二日一大早,鸣蝉早早起了,但显然是没睡好,眼下乌黑一团,正坐在桌边又打起了瞌睡,直至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才清醒过来。
是覃渊,看着她的样子,“没睡好吧。”
鸣蝉低头重重打了个哈欠,眼前都模糊了一片,定住才道:“可能是,头还有些发昏。”
他今日换了身藏蓝衣衫,与发冠的蓝玉匹配,倒添了丝书生气,腰间也挂了块木牌,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字。
四人在客栈不远处一个馄饨铺子坐了下来,今日多了一个人,唤玉遮,是覃渊的贴身侍从。
鸣蝉哈欠连天,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听雨眼疾手快地倒了杯茶水,“喝杯茶暖暖。”
“好,欸听雨,前两日绿盈的事,你知会了吗?”
听雨点头:“放心小姐,那边有嬷嬷,自己人,办好了一切。”
鸣蝉放心下来,一只手支撑着脑袋,打起瞌睡来,这两日一刻未停,她是真的困得定住就能睡起来,脑袋还一点一点地。
馄饨铺子的大娘见状笑笑,盛上馄饨,压低声音:“公子姑娘们,小心些,刚出锅的,烫。”
她一下子被惊醒了,不由得咦了一声,刚睁开就看见四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疑惑的,冷淡的,无奈的,还有大娘笑嘻嘻地望着她。
“哟,姑娘醒了呀,我看这馄饨好了,还想着让你一旁的公子叫叫你,是夫妇?”
鸣蝉尴尬一笑,倒是没有否认,“谢谢大娘,这馄饨真香,都别愣着了,快吃呀!”
那大娘歪头一笑,打趣起来:“我就说嘛,这么好看的姑娘,跟那位公子还真是相配,郎才女貌。”说完后边便有人叫她,她急匆匆叫道。
“哎马上来!”
安静吃完了这顿,算算时辰,也该去素梢医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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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此时人寥寥无几,许是昨日的灯会太好看,都玩得晚了些,铺子倒都照常开着,一街热气腾腾的,什么包子铺啊,茶水铺子,香飘满街。
这医馆开在后街一处僻静之地,较为偏远,但还未走到便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放眼望去已排起了队伍,鸣蝉看看身后的覃渊,还正不紧不慢地走着,不由得着急了些。
“不是说一天直接待十位吗?快些,我看排队的人不少。”
覃渊开口:“说不定就破例了呢。”
鸣蝉撇撇嘴,小跑过去排在了后面,有些焦急地望着前面的队伍,数着人头,一个两个,十个。
她正好排在了十一位上,她心里暗暗叹气,但看着身后气定神闲的覃渊,心里又安静下来。
前面的学徒高声喊着,“下一位!”
“少安毋躁大家,今日破例,会多看五位!”
听雨惊叹:“家主....覃公子,还真是料事如神呐。”
鸣蝉也跟着小声嘀咕,“怪不得不着急,看来早有准备。”
好容易到了他们,不偏不倚,刚好是第十五位,在他们身后的人怨声载道。
“这大冷天的,就差一位,真是倒霉。”
“走走走,明日再来吧。”
只有在灯会三日,开诊问医,不需要木牌,只是每日只招待十位,今个也算是破了先例,多了五位。
屋内药味弥漫,等到了他们时,也只剩下了他们四人和店里的学徒,再就是门帘下的医官,阮老爷。
花甲之年,满头白发,看着倒像是古稀之年,行事缓慢,脸上皱纹四起,慢吞吞请几位坐下。
“是哪位公子还是姑娘要问诊呢?”
“是我。”
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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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双生子(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