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的第一法则:弱肉强食。江雯舒深谙此道,他的行为因为深明此意而变得有规律性,完美地完成任务,不拖泥带水,不讲究私情,对此他从未多想,也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成为最强者即可。
在他见到江樱雪的时候,他以为她和他一样,尽管她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就算她的声音甜软,也不能抹却她为周围人留下的恐怖印象。身为纯血种的骄傲,几乎被娇惯地养育成为血族中最华贵的花朵,她的身上流淌着最纯粹的血统,没有一分杂质,站在精英中的最顶尖。无可挑剔的容貌和出色的执行能力,在最高层下达命令时,从不问为什么或不,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她的心被公认为是女吸血鬼中最冰冷的,如果不分性别的话,只有江雯舒可和她相媲美。
江樱雪是名出色的捕猎者,她从不知道怜悯是何物,更别期望什么“手下留情”。哪怕对方如此可爱,挂满眼泪地乞求放过自己也不为所动,甚至恶趣味地添加了几分凌虐的兴奋,更加凶猛地掠夺。进行屠戮时,她会现出迷人的微笑,这是惯有的,像是为了完成仪式般的,在将獠牙伸向牺牲者前先麻痹他们的意识,那些待宰的牲口一般的人还沉醉在“女神”的笑容时,血液已从身上夺走交换到另一具不具有生命的身体里。但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改变了?在单一的杀戮中,人类啜泣的模样、飞溅的血液无法再唤醒虐杀时的快感,原本的乐趣悄然变得乏味,有时她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不耐烦。
第一个发现江樱雪心径改变的是江雯舒,他不得而知江樱雪的内心,在偷偷注视她的那段时日里,她的笑容礼貌到使人不自觉得产生虚假的想法。可双眼里转瞬即逝的寂寞表情好似告知总有一天她将走出密封的象牙塔。她似乎有许多主意,在完美的头颅中转悠,因而无法安守目前的生活,与周遭保持距离。手上从没有停止沾染的鲜血好似是为了淘气,她一次次进行无情地虐杀,好像为了满足永无止境的贪欲。人们传说着她对同伴和人类的冷酷无情、残暴肆虐,即使如此她的风采还是遭人追捧。这样一个美人,如果手里不紧握着利剑,一定让异性大着胆子唐突。
自从第一次相遇,江雯舒以为强者会与强者之间产生爱情,远没有比这合乎情理的了,两个最完美的造物之间若产生情愫,他们的结晶也会是绝世精品。人们热切期待他们之间种种可能性。有一天,这朵无视众等的香花用她那张骄傲的惜字如金的朱唇当众承认,她对一名人类动了真情。
人即使面前是一堵坚硬的南墙,还是执迷不悟地撞上,为假象的美丽心动不已,咬牙切齿地赌咒要为它献出一切热忱,就算有旁人的劝说,也不过是道耳旁风。直到距离不再,它乖乖地躺在你的手里,你才失望的发现自己对希望的无限放大造成自己无法抚平的失落感。
江雯舒曾试图给留在自己脑海里的身影着色,这样一种搅乱人正常思维的感情,江雯舒是第一次经历,人们口述的假象的美丽他深不以为然。他猜想,这样一种女性,即使放大观测也不会让人产生从她身边逃走的念头。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嫉妒中,心中时常为一条名为“黑暗”的巨蟒吞吃,在脑子里产生过各种恶毒的诅咒、愤怒。就算是江雯舒这样的吸血鬼,在跌入爱情的陷阱后也免不了俗得为它辗转反侧,为各种情绪摧毁理智的防线。不单单是他,其他的吸血鬼也是如此,与其是说是憎恨,不如说是因嫉妒受江樱雪垂怜的人而产生的心理落差。这份落差之后便是一场更加凶猛的杀伐。在几近疯狂的举措下大家决定将诱拐江樱雪的人类杀死,“樱雪不可能属于任何一个,她是特别的。”起初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可大家错了。苏荷禾被抓后,江樱雪不留半点同胞情谊,几乎是秒杀了所有阻挡道路的人,她顾不得身上还裹有浓厚的血味就冲进了总部,带走了苏荷禾。在卑贱的、血族所鄙视的人类面前,江樱雪露出不曾在别人面前展示的柔弱和温柔,再次冲击血族崩紧的神经。
最深爱的带来的背叛远比其他更为猛烈,这就不难想象为何纯种血族为何在错愕之下下发这道绝杀令。江樱雪死了,可她的女儿苏雅呢?会不会在得知母亲死亡的真实情况,将他们逐一杀退?要是扼杀这条年轻的生命,江雯舒恐怕第一不能答应。吸血鬼们回避眼前的这段往事,因为那位曾让他们战栗的对象至今还保留威力。血族们暗知江溯北的担忧不无道理,当日江樱雪鲜血淋淋地站在他们面前,脸上带有残忍的艳丽向第一位受害者举刀,她将他从他们中拖出,用匕首切开了他的喉管,整个过程是血腥凶残的,她的眼神冰冷得刺骨……江樱雪给吸血鬼总部造成的损失是无可计量的,直到半年后,还无法恢复到最初期。她不再是人们拥护的骄傲之花,而化为了危险的未知数。一切计算错误都可能是致命的。
江溯北悻悻地盯住江雯舒,满肚子里的怨气要全部发泄给对方一样,他在向江雯舒传递一个讯息:“苏雅一定不能留。”但江雯舒未必听他的,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留给对方。
其他血族既惧怕江溯北的长老地位,又害怕江雯舒的强大不敢加以劝说。
“我不会交出苏雅。我以我的荣誉担保苏雅和此事无关。”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争论的?吸血鬼们摇头叹息着。就算是沉默也只是暂时的,况且江溯北认定斩草要除根的死理。即使这次没有输赢,还有下一回的较量。
“我听说上周苏雅为了什么争执打穿了一个叫做左思明的年轻吸血鬼的胸膛,江雯舒你不知道这事吗?”江溯北见江雯舒没有回答,有些得意地继续,“这种危险的性格说不定哪天又会爆炸呢?你说她会不会也是那个未知呢?”
“这您可放心,苏雅不会成为那个未知。”
“呵呵,话可不要说得太满了。”
争斗起源于无聊的置气,江溯北亦是如此,他将江雯舒一直说到不愿再与自己辩驳时,依然愤愤不平。即使回到了家中,方才的事还是在脑中不停地回旋。女佣接过江溯北脱下的黑色外衣告退后,整幢建筑物仿佛只剩下了自己,空荡荡的弥漫一种类似空虚的东西,爬在他的头顶,无耻地压榨着他最后一丝理性。若但说是空虚又太武断,不如说是因斗败残留下的惭愧转变的怒气。
“真是可恶!江雯舒是什么东西?来教训我!头顶上顶不住四两油的东西!”江溯北下巴搁在交叉叠在一起的双手上。
窗户外一阵沙沙响,包含思绪的夜晚格外的敏感。江溯北却不合乎吸血鬼的反应迟缓,他起身倒了杯红酒,只顾沉浸在个人的恩怨里。窗外的沙沙声像是孩子的恶作剧,时缓时快,并不间断,像树枝拍打窗户的声音,又像野兽的利爪挠抓的声响。
“什么东西?这么吵?”江溯北有所警觉地放下轻啜的酒杯,走到窗户前眺望。
这二层楼会有什么吗?还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黑暗之中唯有远处寥寥的灯光可见,连月亮都躲进了云层里。他又贴近窗户张望了下,窗户上隐约映出自己的脸,“什么嘛?真是让自己疑神疑鬼了。”他嗤笑了一下,又张开眼用力瞪了下窗外。就在此时,他的心咯噔一下,眼睖为恐慌撑大:原先不曾看见的黑暗处,那面窗户上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和自己一样的红色眼睛,散发野兽的气息,随时待命捕杀猎物样般紧盯自己。
“这是什么东西?”就算自己是名吸血鬼,可面对未知生物的态度还是和普通人类一样面露惊慌。他禁不住朝后退了几步,“难道是那个吗?轮到自己吗?”江溯北想都没想自己会和江上虞一样遭遇不测。窗户上的眼睛凶恶得盯住自己,像挂在窗户上既不上浮也不下沉。
他慌不择路地逃离到楼梯口大声摇铃呼唤女佣,房间外无人应答,干冷的空气在他喉咙里肆意,没来由的寂静让他顿感崩溃,堂堂一名血族长老如此不堪一击,竟被自己坍塌的心理防线吓崩。
那双眼睛发出嗤笑般与他对峙半天消失了,在江溯北预备逃出房间外,他的后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般的寒意,紧跟着,他的脖子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攥住,大约是爪子之类,插入了喉管。在他坠入永久的黑暗之前,他好像听见有人恶毒地咒骂:“去死吧!”
沉沉的、久远的记忆在回想的一刻被贯串……
那是不应该出现的、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