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业[杨戬] 第32章 天庭打工记（10）

三日后，九重天，启明殿。

一份长达七页的关于“天产石猴孙悟空”的详尽调查文书摆在了启明殿殿主李长庚的公案上。

“孙悟空，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天产石猴……”

“有七十二般地煞变化，筋斗云，三头六臂，身外身法，三头六臂，师从不祥……”

“孙悟空归来后，先是打败了混世魔王，又回从傲来国摄风抢来刀枪剑戟、斧钺毛镰、鞭钯挝简、弓弩叉矛等数千件兵器，分与属下群猴每日操练，聚集各样妖王，共有七十二洞，奉他为尊，占山为王，俨然已经成了气候……”***

“……经属下查明，孙悟空法术高强，乃下界实力极为强大的大妖，性格桀骜不驯，喜自由，不喜约束，目前虽未有进一步的举动，应提前应对。”

李长庚仔细地阅读这份文书，沉默，最后叹了口气，对着站在面前的沈岫和乔昙儿说道：“辛苦你们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份调查文书是乔昙儿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内容详实，证据确凿，十分难得。不过，他隐去了自己从脏水洞逃出来遇到二郎神杨戬一事，咳咳，毕竟这和公事没关系。

沈岫收到乔昙儿发来的玉简后，立刻归来，二人隐匿了气息，远远观察孙悟空的行动。饶是万般小心，还是露出了一点痕迹，被孙悟空察觉，幸而沈岫带着乔昙儿走了，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好个美猴王，真是神通广大！

沈岫上前一步，回道：“启禀殿尊，正如文书所述，这美猴王孙悟空在一百年间，就学成了通天本领，实力不容小觑。如今这猴王已经聚啸山林，麾下已有上万只猴子，东胜神洲一带的七十二洞妖王都尊他为王，服从他的管辖，莫不如由天庭出面，正式册封他为地仙，既可以显示天恩浩荡，也可借由此契机，将这猴王正式纳入天庭辖制之中。”

“册封地仙？你是说，招安？”李长庚沉吟一声，眼中精光一闪。

“正是。”

“地位何如？”

“地位比肩镇元大仙。”

李长庚笑了笑，端着茶盏，呷了一口，“我知道了。”

看这个样子，李长庚不打算做什么，沈岫皱了眉头，“殿尊，那猴王——”

李长庚打断了他的话，“凭他如何神通广大，阳寿不过三百多年，何足挂齿。我们当神仙的，不能搅扰了下界生灵的修行，你忘记了，修行的要旨，便是顺应自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沈岫低下头，“属下明白。”

“孙悟空的事情就先告一段落，你俩也实在辛苦，眼下太平无事，也可闭关修炼几日，修身养心，休沐假我会给你们批的。”

“是，小神明白。”

沈岫和乔昙儿退下了。

李长庚望着那份文书，翻来覆去，忖思半晌，最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孙悟空啊孙悟空，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究竟能不能跳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

乔昙儿有些低沉，他和沈岫辛辛苦苦这么些日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就换来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实在有些气馁。

他和沈岫亲眼看到孙悟空的本事，那绝非下界一般的大妖可以相提并论的，他甚至有一种直觉，这个妖猴孙悟空，会给天庭带来极大的危险。

然而，九重天上的神仙，谁也不当回事！下界一个石猴，凭他能有多大本事，还能闹上天不成？！

沈岫感受到乔昙儿的低落，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命难违，有些鸟，是笼子关不住的。小乔，你做的很好，只是时机未到。”

乔昙儿心中一动，天上这些尊神，迟早会为他们的傲慢，付出代价的。

至于孙悟空的师从，乔昙儿说了自己的猜测，可能是西牛贺洲地界遇到的那个砍柴的醮子，口中所说的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的须菩提祖师。

“你有几分把握？”

乔昙儿挠挠头：“一分也没有，只是我的猜测。”

沈岫沉吟片刻，“那就不要出现在文书中，我们只写确定的事情。”

这份文书，不仅是给太白金星看到，甚至会递交到灵霄宝殿玉帝面前，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测，便可能会给下界的隐士带来滔天大祸。

这是沈岫的谨慎，也是他的慈悲之心——

也是他和九重天上其他神仙最不像的样子，他始终对手中掌握的权力有敬畏。

……

孙悟空调查一事，暂时告一段落，李长庚特别准许沈岫和乔昙儿休沐七日。

乔昙儿很高兴，但沈岫却不打算休沐，“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乔昙儿看着他桌案前堆积如山的文书，咽了咽口水，然后连忙开溜，生怕在耽搁一会，沈岫就会让他打下手了。

前段时间忙的昏天黑地，忽然休沐七天，乔昙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

百花仙子让他去南海游玩，他嫌远，不愿意去。况且南海那地方一向是各路大神的休沐地，他一个小仙跑去那里，要受各种白眼。紫蛛儿和苍灰子每日当值，百花谷的姐姐妹妹们又正忙着预备蟠桃宴，都没空跟他玩。

乔昙儿左思右想，罢了，罢了，干脆练习法术好了！

谁料他这一举动，惊动了所有人，纷纷赶来围观。

紫蛛儿：“？？？你下界一趟，怎么连性子也变了，该不会是让谁给夺舍了吧！”

苍灰子：“小乔！你就应该懒懒散散的，你若勤奋了，就变得不是你了！”

百花谷的姐姐妹妹听闻后，都挤了过来，将乔昙儿上上下下看了又看，“真是稀罕，今儿个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了？小灵瑞竟然要用功修炼了？”

乔昙儿气得够呛，“我在你们心中，就是那么不求上进的人吗？”

众人齐齐点头。

乔昙儿扶额无语，甚至觉得以前每□□迫自己修炼的师兄有些可怜……

“说正经的，你怎么突然要修炼了？”紫蛛儿问。

“咳咳，毕竟我以后要经常下界，若是遇到棘手的事情，总不能次次都拿玉简摇人吧？”乔昙儿才不会说，自己被脱得精光绑在铁锅里炖煮，然后被杨戬救下的糗事，丢死人了，丢死人了！若是被他们知道了，可是要嘲笑个自己千八百年的。

“小乔，你说得对！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这么着，明日你来跟我修炼，保准你有突飞猛进的提高！”苍灰子拍着自己的胸脯打包票。

于是，一心求上进的乔昙儿果真就去找苍灰子修炼去了。他们南天门的守门天将，有着一整套、极为严苛的训练计划，乔昙儿跟着练了一天，练的腰酸腿疼，手脚发麻，彻底累瘫了，就连爬到小欢身上的力气都没了。

因此他再也不去了。他很没出息地想，摇人就摇人吧，比起吃修炼的苦，他宁愿在大难临头时落泪。

嗯，他不仅是九重天上最懒散的神仙，还是最没出息的神仙。

不过，乔昙儿还是把那幻化衣裳的法术练得滚瓜烂熟，他甚至暗暗期待着，哪日再被妖精绑了去，剥光了衣裳，他的法术就能派上用场了。

……

这日，乔昙儿闲来无事，坐在天街上的茶楼里喝茶，看邸报，浏览三界四洲的新鲜事。

天庭有邸报，也有各式各样的小报。比起正儿八经的邸报，他更喜欢看小报，其中最喜欢的一份，是一个叫做“盘丝网”的小报，这份小报刊登最多的，便是九重天上各个神仙的八卦。

什么南极仙翁洞府里的药草被一只白蛇给偷走了，什么奎木狼和披香殿的仙女有一腿，什么南斗六君凑在一起给命主写历劫的本子，结果编的太过坎坷，命主没爱上女主，结果放下了仇恨，和仇人的儿子在一起啦，每次乔昙儿都看得精精有味。

他颇感这份小报的报主，是一个很毒舌的人，毒舌程度，和紫蛛儿有一拼。

今日这份盘丝小报上，极为显目地刊登着一则新闻，《震惊！灵山嫡传大弟子不敌启明殿新任小主簿？》

乔昙儿一懵，启明殿新任小主簿，这写的不就是沈岫的事？细细看来，果然讲得是沈岫去参加盂兰盆会的事。

五百年一次的盂兰盆会，各路神仙聚集，如来佛祖的二弟子金蝉子占尽了风头，将天庭派来的弟子都辩得哑口无言。虽说佛道不一家，但此事关系着天庭和灵山的颜面，天庭诸神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天庭，灵山，二者孰更胜一筹，已经暗暗较劲了上万年了。

沈岫和金蝉子围绕“因果”辩法，两人对坐，祥云郁结，气氛肃杀，辩了一天一夜，不分上下。各路尊神列位有序，端坐莲台，聚精会神，听两位新起之秀辩法，无不欢喜赞叹，齐颂殊胜，至于谁更胜一筹，却是难以抉择。

胶着之际，沈岫腰间的玉简一亮，知是乔昙儿发来的，无心再耽搁下去：“尊士生来便在这灵山极乐之境，沐浴佛光，不沾因果，可曾见过这灵山脚下，妖孽纵横，生灵涂炭，凡人饱受轮回之苦？”

金蝉子眼神微微一滞，盂兰盆会上，诸天神佛说法论道，讲得从来都是天花乱坠的精妙佛法，从未提起过下界污秽的众生。

沈岫继续道：“佛法讲究众生平等，众生超脱因果，可倘若众生真的平等、超脱因果，尊士又如何证明自己？既能证明，那尊士口中所谓的超脱因果，岂非一己之私？”

据闻，金蝉子许久不曾言语，起身，双手合十，对着沈岫深鞠一躬，决然离去。

看到这，乔昙儿怔了一下。他想起那日沈岫匆匆下界而来，身上还沾染着莲花香气，想是刚从盂兰盆会回来。

那日他问沈岫：“辩法如何，赢了吗？”

沈岫淡淡回了一句：“小乔，我们从来都是赢的。”

那时，他不懂什么意思，以为沈岫单纯的说自己赢了。今日看了这份报，他方才了悟，沈岫口中的“我们”，是指天上的尊神们，无论是天庭，还是灵山，尊神们永远都高高在上，永远正确，永远都不会输。

所谓的“超脱因果”，正是因为天上尊神们对凡间疾苦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自然不沾因果。

小报继续写道：“此次盂兰盆会辩法，启明殿新任主簿沈岫力压金蝉子，大获全胜，就连灵霄宝殿的王灵官对他赞许有加。谁人不知道，王灵官是天庭上最会揣摩圣意的神仙了。看来，太白金星的衣钵，要交由沈岫接替。”盘丝小报的报主作如此总结。

最后一句，还提了金蝉子的后续，“据悉，金蝉子因为佛祖不听说法，轻慢佛法，真灵被贬到下界去了。”

乔昙儿拿着这份小报，看了又看，唏嘘不已。

他觉得天上最尽职尽责的神仙，就是沈岫。但就算是他是个天真憨傻的，也看得出来，若是李长庚的衣钵当真要交给沈岫，织女第一个不答应。

九重天上的尊神，对下界的苦难可以做到清净无为、不昧诸缘。一旦涉及自己的切身利益，再也顾不得什么超脱因果，道法自然，一个个争先恐后起来，汲汲营营，七情六欲也充沛的很呢！

***引自《西游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天庭打工记（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