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把收在顶柜里的床单被套拿下来,再一次忽略小空间收纳问题的凤楼还在奇怪,这么常用的东西为什么放那么高?刚退烧的病号又开始进进出出的折腾了。
阎如谨先将床单被套撤掉,拿去卫生间,回来将干净被套翻过来平铺在床上,再将撤出来的被芯铺上去,然后从一端开始卷。
凤楼像个置物架似的戳在旁边,手捧着床单看阎如谨套被套,感觉还挺神奇。也不知他怎么卷卷翻翻,最后再那么一抖,被套就服服帖帖的套好了,看上去比他在宿舍套单人被还轻松。
阎如谨把套好的被子简单折成三折,搭在人形置物架上,顺便拿走床单,回身开始铺床。
凤楼终于从神奇的套被套操作中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责备道:“摇摇晃晃爬什么柜子,拿东西不会跟我说吗?我又没睡死。”
阎如谨没说话,不是无言以对,而是无法言说。他当然知道他活着醒着,但他对自己的要求或直接无视或应下忘记是常有的事,回应是少有的事,要看他心情和时间。结婚到现在快三年了,他习惯如此,自己也只能习惯,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自然不会有遇事向对方求助的习惯。
凤楼还没有明确意识到,他那些不经意的忽视,不在意的拒绝,已经把当初那个深深渴望他,迫切想要他回应的追求者,变成了现如今这个被动、消极、几乎不再对他有要求的枕边人。
转天是周四,凤楼要照常上班,出门前给凤小六热了一份猫饭,用电饭煲给阎如谨煮了一锅白粥。想到阎如谨生病大概吃不下别的,特地多放了半杯米,自以为想的挺周到,结果粥煮好稠的搅不动。
阎如谨没有赖床的习惯,身体不舒服才多躺了一会,起来看到那锅可以用饭铲铲进碗里的粥,又加了些水进去。等粥的间隙去了卫生间,想把昨晚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放洗衣机里,发现了凤楼一股脑塞进去的脏衣服。
其实凤楼以前的生活能力没这么差,他当过兵,在部队里是各方面都优异的尖子兵,整理内务也没拉过后腿,退伍从警之后住了两年宿舍,没有班长监督,他也没让宿舍乱成无处下脚的狗窝,洗衣服也知道深浅色要分开,皮夹克羊毛衫要送干洗店。他会变成如今这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巨婴样,完全是阎如谨惯出来的。
阎如谨从不抱怨是因为他自知没资格抱怨,谁叫他那时存着“既然不能让这人爱上他,让他事事依赖自己,离不开自己也好”的心思呢?落得现在这样,只能说自作自受。
稍晚凤夫人打来了电话,问阎如谨身体好些没有。阎如谨说小感冒而已,已经没事了,让老太太不要惦念。
老太太听他声音暗哑,就知道他在宽慰自己,心知指望儿子照顾是指望不上的,挂了电话就叫人准备吃的,大冷天的亲自送了过来。
老太太进门时,陆鲨和医生刚走不久。阎如谨还剩一天的液没输,收拾好的行李也落在陆鲨车上没拿回来。阎如玉气他没骨气,被人欺负成那样还急着回家,只叫陆鲨送医生过来给他输液,自己没过来,省的看着糟心。
阎如谨举着点滴瓶给老太太开的门,老太太“哎哟”了一声,忙把提在手里的保温桶交给送她过来的庄琦,从阎如谨手里接过来点滴瓶,进门看到沙发边放着个落地衣架,小心翼翼把人送过去,再把点滴瓶挂到衣架上。
“庄琦,你去找个有盖的杯子,装杯热水过来。”庄琦虽是老太太的堂姑爷,但两家关系好,老太太不拿他当外人待。
庄琦应了一声,把带来的吃食和营养品放在茶几上,转身进了厨房。他上次来这还是凤楼和阎如谨结婚的时候,凤贤抱着还不满一岁的小豆包儿,还非要闹什么洞房,结果来闹洞房的人进来就差不多把这间小公寓塞满了,别说做那些整蛊新人的小游戏,转个身都容易踩到别人的脚。
阎如谨动不了地,只能扬声说:“庄琦,橱柜里有茶叶,你自己泡吧。”
老太太无奈似的刮他一眼:“泡什么茶?我是叫庄琦倒杯热水焐焐这液,输着不凉吗?”
阎如谨讪讪一笑,他觉得自己心思算得上细密了,结果还是没有老人家想的周到。
老太太带来了一桶清淡也营养的生滚粥,又亲自下厨蒸了一笼生着带过来的小烧麦,一瞧烧麦那精细的捏褶就知道是凤贤做的。
老太太说凤贤原本也想一起过来,豆包儿非要跟着,凤贤怕他闹腾腾的影响阎如谨休息,索性爷俩都没来,派了庄琦做代表。
小豆包儿空欢喜一场,很是怨念失落,拉着小脸数落凤贤:“小五,你太爱吃醋了。”
言外之意,凤贤嫉妒阎如谨,所以才不带他来看他谨叔。
凤贤个没神经的竟然当着他妈的面甩过去一句:“我吃你奶奶个腿!”
庄琦自幼在佣兵团长大,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非要他继承衣钵的父亲过世之后他就把佣兵团交给了别人,为凤贤抛家舍业,远渡重洋,自嘲倒插门的洋女婿。
凤贤当着老娘的面这么骂儿子等于上赶着找不自在,他家老太太可比堂哥家的老太太泼辣多了,当即提溜着耳朵一顿训,让他有点当爹的样子,别整天着三不着两的,说话不过脑子,要给孩子树立个好榜样,再顺嘴胡说就打他嘴。
老太太笑眯眯的说着闲话,哄孩子似的哄阎如谨多吃点,心里却止不住叹气,多好的孩子呀,偏偏命不济,一落生就被人低看一眼,在自家就能看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好不容易从那个爹不疼,娘不在,兄弟姊妹隔着的心家出来了,有了自己的家,又摊上她家老四那么个不惜福的浑小子。她再不疼着些顾着些,这孩子就真的太不易了。
庄琦一家要趁天早回山上的客栈,小坐了一会,老太太就叫他先回去了,自己陪阎如谨待了一下午,顺便给小两口做了晚饭,直到凤楼下班回家才离开。
凤楼要送母亲回去,老太太说她又没老的要人搀,给她叫辆计程车就行了,叫凤楼留在家里多陪陪阎如谨。
凤楼拗不过老娘,只得将车钥匙放回去,送老太太下楼坐计程车。
老太太出了门就不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了,昨晚欠的那顿责备,今天有多不少的补给了他。
凤楼再混不吝也不敢顶撞母亲,只得臊眉耷眼的听老娘数落。
老太太并不是爱絮叨的人,但看他那副过耳不过心的模样只能多絮叨几句:“你别不当回事,小阎把你叫到阳台闹的一场,家里有人瞧见了。要不是怕我惹气,寿面都吃不下,昨晚就告诉我了。”
凤楼这才明白母亲为什么亲自过来送吃的,敢情是为这事,臊眉耷眼立时变成了凝眉瞪眼:“谁跟您面前多嘴?吃饱撑的?”
老太太不复和蔼的脸更沉了些:“你管谁说的?谁说的都是为你好。人家异母兄妹不亲近,都看出你对她哥不好了,都忍不住为哥哥委屈了,你还有闲心问谁说的,能不能把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你也不怕如谨寒了心,不跟你个浑小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