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晨曦,高宴睁开了眼,久违的阳光扑面而来,照得人暖洋洋的。
今天是个好天气,好日子。
“呼咻~”
一声不正经的口哨,像调笑良家妇女似的,吹入高宴的耳朵。
高宴转向身后的石桥。
是高大武。
他龇着大门牙,露出自以为很帅气的笑容,一边挑眉打量昨晚被他们兄弟二人临时改造出来的高宴。
嗯,成果满满。
黑色头巾将高宴乱糟糟的头发都包住,胡子也刮干净了,露出让人难以忽略的俊俏轮廓。
高宴昨天睡得挺香,眼下铁青都变得几不可察,双眼迎着阳光炯炯发亮,映衬着一身暗红色的喜服下挺拔瘦削的身形。
“没发现啊,宴哥你长得真不赖!”高大贵惊讶道。
高大武点点头,连他一男的,都很欣赏高宴的外在条件,真的是老天追着喂饭吃。
不过,高宴肯定是随他母亲多一点的,不然怎么会在高昌和高文身上找不到一点儿相似的地方。
“行了吧。”
高宴被两兄弟眼神看得怪怪的,受不了了,转身走向自己的骡子。
高大武搂住高宴,咧嘴道:“这么俊俏的郎君登门,林家肯定欢迎咱们,听说附近好些哥儿都没找到下家,林家小公子能去你们家,肯定是欢欢喜喜的。”
“人家好歹是员外家的小儿子,”高宴闷笑:“还是常年在外面跑的,你说得人家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样”。
“以前再厉害,还不是要嫁人生子洗衣做饭么”,高大武摇摇头,突然低声暧昧地说:“听说哥儿比女子还依赖人,和相公同床共枕后,没有不听话的”。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高宴心道,这是没见过被女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妻管严们。
他牵着骡子走上石桥:“走,到市集请你们吃早饭”。
“谢谢宴哥!饿死了!”高大武在后面欢呼。
沿着河边一直走,高大武一脸土包子似的沉浸在热闹叫卖的早市里,就连平日里有些淡定的高大贵也掩不住兴奋了。
林家河的早市非常丰富,两边都摆满摊位。
各种吃食都能找到,还有很多他们从没有吃过的种类。
“宴哥,那个看起来好好吃!”
高大武指向旁边摊贩竹篮里的茯苓饼,白色面饼上洒了一层淡淡的桂花,饼子包得圆乎乎的,一看料就很足。
摊主听见高大武讲话,立马用刀从中间切开茯苓饼,蜂蜜色的茯苓浆汁一下子就淌出来,馋得高大武眼冒星星。
“多少钱一个?”高宴问摊主。
“两文一个,客官来一个尝尝?”
“不用了不用了”,高大贵看着还没拳头一半大的茯苓饼,扯住高宴和高大武往前走,在前面“阳春面”摊位坐下。
高宴点了三碗素面,9文钱。
刚倒好热茶,旁边两桌吃早饭的客人纷纷侧头打量过来。
“这位新郎真俊,谁家要嫁人呀?”隔壁妇人笑了笑。
“不知道呀,他肯定不是林家河的人,我住这儿这么多年,不知道哪家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高宴低头看自己的衣服,确实.....有点扎眼。
他也不想当这个显眼包,有点后悔昨天脑袋发热,把衣服送给屈清了。
“这边的风俗应该和咱们高家村差不多吧”,高大武和高大贵岔开话题。
临到林家,两个大小伙子忽然有点紧张了,毕竟他们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不知道,”高宴喝口热茶,放下杯子站起来:“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去哪儿?”
两兄弟见高宴转身,几乎同步起身,生怕高宴此刻撂挑子。
高宴淡淡扫二人一眼,将9个铜板放到桌面:“我去买点干粮返程吃,你们就在这里等面,马上回来”。
高家兄弟目送高宴离开,直到他在人海里淹没了身影。
……
林家河可供选择的干粮可太多了,馒头包子面坨坨......
“郎君,刚出炉的馒头,一文两个,两文5个,来点不?我还有红糖馒头呢,今日成亲不买两个图个吉祥?”
一个小摊贩捧着面前的竹篓,揭开白布盖子,喊住路过的高宴。
虽然在高宴有限的古代常识储备里,确实不知道红糖馒头和结婚喜庆有什么必然联系,还是垂头看向竹篓。
里面叠着一层层整齐松软,还冒着热气的馒头。
确实......还不错。
他的手在荷包里囫囵一圈,还剩6文。
“老板,待会儿回来再买,先找你问个路”。
小摊贩一听问路,拍拍胸脯:“您刚来林家河吧?随便问,这条街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高宴笑笑:“请问哪里有药铺?”
小摊贩愣了愣,奇奇怪怪地盯着高宴,这个新郎怎么回事?
不买红糖馒头图吉利就算了,还找他问路怎么去药铺?!
难不成想药死新娘子?还是不满意婚事要自缢?
小摊贩脑子里滑过很多离奇但又不鲜的猜想。
他一脸严肃地盯着高宴:“大喜日子进药铺不吉利,买药明日再来吧。”
高宴默了一下,随即道:“我家在高家村,家里老人病了买不到好的药材,好不容易来一趟,想顺便带点药回家”。
“原来是个孝子嘛”,摊主神色微松,百善孝为先,他指向左边的一个巷子入口,“转弯进去就是林家河最好的药铺”。
“多谢”。
高宴告别小摊贩,快步走向摊主指的位置。
果然进入巷子后,右手第一家就是“杏林药铺”。
“客官要抓什么药?”药铺伙计站在柜台,打量两眼红衣高宴,笑问。
高宴抬头观察伙计身后几排又长又高的药架子,上面摆满各种草药。
“请问有鹤顶红吗?”他问。
伙计嘴角的弧度瞬间凝固,摇头:“没听过”。
高宴眉头当即拧起,难道古代不叫鹤顶红?
“七心海棠呢?”他对古代毒药的名称储备还能来自武侠小说和电视剧。
“也不知道”。
听罢,高宴面带微笑,只是笑得有些僵硬。
没关系,他看了不止一部。
“见血封喉也没有?”。
伙计愈发云里雾里,下巴微微缩回去,盯着高宴,眼神有点无奈:“您到底想要什么药?”
高宴长叹:“毒药,有吗?”
伙计感觉自己的右眼皮在疯狂跳动:“这药官府不让随便卖,会坐牢的。”
有需求,就一定有市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高宴绝不放弃自己思考了这么久,想到的回家唯一办法。
——再死一次。
等圆满完成赵白芹交代的任务后。
“好吧,我去下一家问问,多谢老板”。
高宴转身告辞。
“等等”,伙计忽然喊住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盯着他:“您实在想买,可以给您弄一点,但量不多。”
高宴双眼亮起:“多谢老板”。
伙计笑笑,从后面架子上取来一枝干枯的草藤:“喏,钩吻,全株剧毒,吃了神仙都难救”。
听完,高宴激动地伸手去拿草藤,想仔细欣赏这株神仙难救的钩吻。
“啪”。
一张白帕盖住草藤。
伙计幽幽道:“这药不能碰,都说全株剧毒了”。
高宴淡淡收回手:“好吧”。
伙计笑笑:“给您研磨成粉?”
“嗯”,高宴点头,趁伙计不注意,出其不意揭开白帕,嗅了嗅鼻尖:“我怎么觉得它有点像金银花?”
“您不懂了吧,本店童叟无欺,不要的话我就收起来,还免得承担风险呢”。
伙计说完,包起草藤要放回架子上:“《本草纲目》里本就记载过钩吻和金银花极为相似,可效用截然相反,很多人误食丧命”。
“诶诶”,高宴拉住伙计胳膊,觉得自己被他拿捏了:“怎么卖?”
伙计伸出一个巴掌:“5文一株”。
还好,他买得起。
片刻后,高宴将小小的纸包贴身塞进胸口处的荷包,出了“杏林药铺”。
“老板,来两个馒头”。
他走出小巷子,绕到之前给他指路的摊贩前,将身上最后一个铜板也抛向摊贩。
摊贩稳稳接住铜板,咧嘴喊道:“好咧”。
买完馒头,高宴回到面摊。
他那碗阳春面已经坨掉,不过在啃了几天馒头的人嘴里,仍旧特别美味,他把冷掉的汤汁都喝干净。
一切都充满奔头。
“走,去林员外家”。
他擦擦嘴,站起来。
最后一战,必须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