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 第21章 第 21 章

两个人肩并肩坐着，距离靠的很近，杨烨行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江引，江引知道，这是杨烨行的真心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突然有一点疼。

他本来想继续问，想问杨烨行为什么会孤单？在学校里你的话明明会很多。那么多人围着你。

可他从杨烨行一闪而过的落寞的表情才反应过来，就像他之前的疑问，为什么家明明离得那么近，却想要住校。

现在他明白了，也是因为热闹吧。

菜点得有点多，江引和长相相反的是他的胃，他没有吃米饭，但是麻辣烫几乎都被他一个人吃完了。

他摸着肚子瘫靠在沙发上，看向还在吃饭的杨烨行。

江引发现，杨烨行吃饭很慢条斯理而且吃得很少，仿佛那些菜都难以下咽。

江引放筷子之后，杨烨行站起来收拾碗筷，“帮个忙，你把汤水倒进马桶，我下楼去丢垃圾。”

“嗯，”江引站起来，端起桌上的汤碗和麻辣烫往厕所走，杨烨行拿黑色垃圾袋把一次性盒子全部装进口袋。

杨烨行已经关门出去了，江引倒完不知道做什么，洗了碗筷就到了杨烨行的房间。

刚才没有发现，杨烨行房间进门的右手边有一个玻璃柜子。

江引站停在柜子面前看，越看越有些震惊。

杨烨行真的比他想象的优秀太多。

钢琴十级，各种奥赛的奖杯，还有一些数字模型大赛，几乎都是第一名。

可江引觉得，杨烨行不在乎这些，也不在乎谁谁谁夸他怎么样。

他早该想到的，杨烨行在班上不是班干部，但王远什么事情都喜欢找他。

按理说成绩那么好就会被弄个什么职位，但王远却没有强求过他。

杨烨行大多数空余时间都在和人一起玩儿，下课时间的教室很少看见他的人影。所以给江引一种错觉，就是这个人时好时坏。

“看什么呢？”杨烨行洗完手看见发神的江引。

江引转头看向外面的茶几，“剩那么多肉菜，怎么办？留到晚上吃？”

“不吃。”

“……倒了很浪费。”

杨烨行朝他挑了一下眉，似乎早有准备，“小狗过敏吗？”

“骂谁呢！”

杨烨行笑着说：“不是，我是想问你对小狗过不过敏。”

“哦！”江引满脸疑惑，联想到肉菜，眼睛一下子亮了，

杨烨行一把抓过他的手，“哦什么哦，带你去撸狗。”

……

今天的天气预报是晴转阴。

到中午的时候，阳光都已经褪得差不多了。杨烨行带着江引穿过老街，来到新城的开发区。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两个人转了公交车又徒步到达了工程项目部现场。

“丑狗！”

这里是区“妇幼保健院”施工现场，位置在轻轨站旁，这里除了有一个已经建立好的别墅区，就类似于荒野。

但与外面不同的是，往里面走，是大片的活动板房。里面是生活区和办公区。

两个人从工地旁的小路走进去，走进了一片山野。

小路上一只没有尾巴，长得不太聪明的灰色小狗从鱼塘里跑出来，杨烨行叫了一声，狗真的停了下来。

“它还真叫丑狗啊？”

“不是。”杨烨行笑着摸了摸它的头。

丑狗体型不大，是小型狗的体型却有中长狗的腿，就……真的很丑……

山间的空气很新鲜，未开发的山坡上种着菜，小路两边有两片很小的鱼塘，很多人打着伞在钓鱼。

江引爷爷也喜欢钓鱼，一坐就是一天。

江引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杨烨行。杨烨行看他僵直的后背有些好笑，“你真的怕狗啊？”

“我怕他咬我，”江引小声说，和“丑狗”大眼瞪小眼。

“丑狗”不明所以地舌头吐出来，褶子眼亮晶晶的。

“这里边的狗，属于一辈子都不会咬人的那种。”

想到一些社会新闻江引皱眉，“你怎么那么肯定？”

杨烨行站起来拍了拍手，“吃百家饭长大的，都是流浪狗，被周围的工人和项目部工作人员收养的。也不太算纯流浪狗，没有出过这匹山。”

“哦，”江引蹲下来，试着摸了一下丑狗的头，“它怎么这么高兴？还蹭我手。”

杨烨行：“不带点儿技能，怎么超社会？”

“哈哈哈哈哈哈……”江引没忍住笑了。

他觉得杨烨行说话很有意思，而且和在学校不一样，依旧漫不经心，但状态很松弛。

“丑狗”吃了两块咕噜肉还在想吃，但杨烨行没有再喂，“丑狗”围着杨烨行转了两圈，有个钓鱼的人朝它招了一下手，它就“哈哈”地跑了过去。

“势力小狗！”江引吐槽，两个人继续朝里面走。

这里的狗是真的很多，有好看的不好看的，几家公司和食堂，几乎一个项目部就有两三条狗。

“诶！”江引大喊一声。

走到最里面的时候，从一个看起来像是没有人了的项目部里面冲出来两个残影。

江引差点儿没有站住，就听到两声“哼哼唧唧”，然后看见两只一看就是同窝的西高地串串把屁股翘着甩到了他的面前。

“……这……”

“它叫你踩它，欢迎你，”杨烨行用脚刮了刮两个小狗的背，两个小狗把肚皮都翻了出来。

其中一只被踩了之后立马站了起来，这只长着小狼狗头，灰色的长毛后背有一条黑线，嘴边和耳边都是长毛毛。

他脖子上有颈圈，看起来很久很久了，很多灰尘。

小狗正襟危坐地看着两个人。江引蹲下来准备摸它，“它叫什么名字啊？”

“崽贼。”

这是津城的地方方言，意思是小背时，杨烨行唤了一声它的名字，崽贼很高兴地朝他摇尾巴。

另外一只站起来的时候，江引愣住了，“他的眼睛？”

“过年前都是好的，”杨烨行说：“过年后这里的人回去了，估计是看到有人偷东西，给揍了，我来的时候听说他的眼球爆了一只，是项目上一个预算员给它吃药打针才好的。”

杨烨行指了指它的右眼，这么悲伤的话在它眼里却那么快乐。

“右眼没用了。”

“太残忍了啊！”

“没办法，没人管，什么都要自己承受着。”

“这里的狗都不太算流浪狗，没什么野性，没有出过这片地方，大多数人对他们都很好。所以认为人是很亲近的。”

江引噘了一下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人是很幸运的动物，至少绝大部分人是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的。

自由吗？这些狗在获得自由的同时也丧失了安定的权利。但人也是，人想要获得安定就丧失了自由的权利。

这两只狗和“丑狗”不一样，很亲近杨烨行，看起来也不凶，母的那一只黄色的，长得就是小西高地的模样，

“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这里看起来很偏。”

“我小舅是建工的技术负责人，”杨烨行把东西喂完，两只小狗还哼哼唧唧在腿边转悠。

江引的爷爷是开房地产公司的，但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现场的东西，并不了解。

“那他现在呢？”江引指着空荡的项目部，“就是这里吗？”

“嗯，这两只狗是外面的人扔进来的，来的时候只有一个月大，小舅在这里的时候，有一次我来找他看见了，之后就常来了。”

江引看着杨烨行，杨烨行的眼睛里总是有故事，但他却总是表现得很简单。

和江引自己总是很纠结的内心不一样，杨烨行的视线，总是向着前方的。

“我以后也想干建筑。”

江引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问：“为什么？”

杨烨行说：“自由，离家远。”

——热闹。

江引下意识地想到杨烨行之前说的那两个字。

“那这两只狗怎么办啊？它们就一直等着你来喂它吗？你也不能常来。”

喂完狗杨烨行用水管给两只狗冲澡，江引越看两只狗越可怜。

“这个公司是外地公司，人员大多数都是外地人，走了之后没人说要带走它们，现在就暂时让周围的餐馆养着的，我有在网上给它找领养。”

江引看两只乐呵呵的小狗，刚冲完澡就去草地里滚了，“有人问吗？”

“暂时没有，”杨烨行关上水龙头，用吐槽的语气，“太潦草了，小时候就长得参差不齐的。”

“噗呲。”

“心情好些了吗？”

江引有些懵地看向杨烨行。

杨烨行甩了两下手，手指在他脸上戳了一下，“今天的坏心情散些了吗？”

江引笑着摇摇头，“没有。”

“还没有！”杨烨行甩了江引一脸水，大声叹了一口气，“没招了！”

……

两个人没有在这里呆多久，带两只小狗出去溜了一圈之后，就准备回家了。

江引的心情有种说不上来的好。

“太夸张了，流浪狗居然还要人遛。”

“那时候我小舅经常遛它们。吃完饭就去，不去的话两个小狗还要生气。”

“哈哈哈哈……你小舅到底比你大多少啊，听起来不大。”

杨烨行单手托腮，他们坐在公交车最后面一排，他说：“比我大三岁。”

江引笑着看向窗外。

……

回到家都已经下午四点钟了，江引在那里给小狗拍了不少的照片，坐在沙发上看得很起劲。

“这么一看丑狗确实是最丑的。”

“它老了，年轻的时候也丑。”

江引笑完抿着嘴。

杨烨行冲好脚，从里面走出来，江引仰头看他，“现在问你睡不睡午觉是不是有一点晚了？”

“哈哈，你还敢问！”

“意思意思。”

江引发现杨烨行在家的生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人无聊，总是很按部就班。

他又打开了电视，卷子摆在茶几上写了几个字，杨烨行又拿出手机准备点外卖，

“你要不要拿去复印？这个卷子是我妈从隔壁弄的。”

江引这才注意到，杨烨行做的卷子很厚一叠，上面有很多手写的痕迹。

杨烨行把手机递到江引手上，“别看最顶上两个餐馆的菜，吃腻了难吃。自己看看还想吃什么？”

江引拿过杨烨行的手机，犹豫了一下，“你看吧。”

杨烨行拿回手机，有伸出手指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

“我看见啦！”江引猛地往后一仰，“你弹‘崽贼’脑袋的时候就是这个手势。”

那只小狼狗头的西高地串串正襟危坐：行行行，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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