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芮说到被人陷害时,两个姑娘和方管事都略略心虚地低下来头。
看来大夫人这么做她们是都知情。
紧接着,在虞芮叙述之后,谢随道:“..太后寿宴时本殿下坐在你们斜对面,看见虞夫人的眼神时不时向这边寻找,出事前夕,她的神色慌张。”
“但当时在宴上,本殿下没有证据,只是有些怀疑。”
虞芷斟酌了一会儿,“我不太记得当时的情形,但是从我的角度看去,那藏针的拂袖确实是朝着二姐姐,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却是四妹妹受了伤,我现在也没想明白。”
她又补充道:“母亲当时情绪过于激动,神色慌张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四妹妹受伤,母亲难免心疼...她大发雷霆一场,后来,母亲却绝口不提这件事了。”
她们三个人所说,都是以一种客观的角度阐述,并没有去添油加醋,以至于虞蓉听到现在,还未发一言反驳。
眼看虞蓉陷入当中,虞芮递了一个眼神给方管事,他的声音骤然响起,“夫人在宴会之前,找了一个来自梦梁,唤作‘殷姑娘’的能人义士。”
梦梁之人神神鬼鬼,最是神秘。
虞蓉猛地抬起头来,聚精会神盯着方管事,显然是被方管事所说的深深吸引。
方管事继续道:“夫人不愿二小姐去宫里参加宴会,原本计划让马车调向,但是若在马车上没能解决二小姐。夫人便会让‘殷姑娘’在宴会之中趁机毁掉二小姐的脸。”
“但是意外出现,那些细针.…后来落在了四小姐的脸上。”
虞蓉向前挪动了几下,慌张地问:“意外,什么意外?为什么会出现意外!”
“夫人也很难过惊讶,“殷姑娘’一开始说过这法子误伤很大,估计当时夫人正在怒头上,可能忘了,所以才...…”
方管事有点于心不忍,难以开口继续说下去。
“你骗我…”
虞蓉狰狞的脸上流下眼泪,胡乱挥打着双臂。
“你们都是骗子!娘怎么可能害我!都滚出去!都滚出去!”
虞芮观察她的状态,觉得虞蓉知道这些也足够,便将所有人都放了。
“真真假假,是非只在人心。”
“不信的话,便自己去求证就好了。”
虞芮撂下话,虞芷搀着虞蓉回了虞府,后面还跟着方管事。”
不约而同地,他们都不打算将今日的事情宣扬出去。
虞芮和谢随一道,等听到虞蓉的风声,她马上要开始着手进宫揭发大夫人。
谢随似乎闲散地没什么事情做,便跟着她。
谢随在外的风言风语,虞芮差不多都进了遍耳朵,便故意问:“你也没个一官半职的,总不能做一辈子的世子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宛都继承封地,或者等我这边事情了结,我陪你一起去。”
谢随这家里还有个宝贝爵位等着继承,他倒是不着急。
幸亏先南阳王只有他一个子嗣,虞芮偷偷想。
这要是放在虞府,狼多肉少,那几个子弟还不得争个头破血流。
谢随笑着眯眯眼,“不急,不急。”
“我现在不还有个监斩官做吗?”
虞芮的耳朵灵敏捕捉到‘监斩官”三个字,好家伙,原来神秘兮兮的监斩官就在她身边。
“原来那个监斩官是你。”虞芮惊呼道。
“意料之外?此次被行刑的犯人都是我杀父仇人,哪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这还是陛下奖赏我的。”
谢随看似炫耀道。
虞芮踮起脚勉强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接着往下说。
外面很快传来消息:虞蓉回去哭了一场。虞夫人去看她,出来时手臂多了一道细小伤痕。
虞芮暗想,看来虞蓉找到‘证据’并自己坐实了大夫人罪名。
她并不知道有什么‘证据’,只不过是诈一诈,凭虞蓉的精神状态,只要勾起她内心一丝丝的怀疑,便足以草木皆兵。
适才,虞侯府。
“蓉儿,我的蓉儿这是怎么。”虞夫人进门挨床坐下,轻车熟路安慰道。
“你和芷儿出去了一趟,怎么一回来就哭成这个样子了...…”
“是不是有人说你?哪个爱乱嚼舌根的,我去拔了他们的舌头!”
虞夫人越是安慰,虞蓉就越止不住想哭。
“娘亲…”
“我……”
依赖的语调戛然而止,虞蓉顷刻之间变了脸。
她用满脸伤痕直勾勾看着。
变得哀怨、恐怖。
“娘亲这阵子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你毁了我的脸。”
宣音婉宛如晴天霹雳,心尖直打颤,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
她下意识推开了怀中乱哭成一团的虞蓉,拉开了一段距离。
宣音婉握紧了拳,“无稽之谈!这是听谁瞎说的!”
虞蓉从怀里拿出那根在宣音婉首饰盒保存的银针,皱眉委屈:“那娘亲还留着此物,你不是跟我说都扔了——”
宣音婉看见那根银针在虞蓉手里,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娘亲?”虞蓉歪着头,有些脆弱。
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在虞蓉眼里像是默认一切。
虞蓉一步步靠近——声音凄哑脆弱。
她脸上显现出痛苦的神色,又带着几分癫狂。
“娘你说过要保护我啊——你说过要给我报仇。”
“你说过要将害我之人碎尸万段...你说你最疼爱的孩子是我...”
“娘,怎么到头来是你害我,原来是你害我……”
她将房中盖着丝绸的镜子掀开,又看到自己那幅狰狞可怖的样子。
同宣音婉三十余岁仍面容姣好形成鲜明对比。
一时如同陷入噩梦。
“娘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把我骗得团团转。”
“我一个人在地狱太孤单了,要是娘来陪我就好了。”
“娘来陪我......”虞蓉举起银针,朝着宣音婉刺去。
嘴里嘟囔着:“对不起,对不起,娘,我受不了你害我,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我们一起下地狱!”
虞蓉都是朝着要害刺去,但是由于虞夫人躲过了第一次,再加上方管事及时赶到,只在虞夫人的手臂上划了一小道,虞蓉就被侍女们控制并押下去。
方管事瞧着虞夫人的面色有些心虚,他刚想张口说出实情,但一想到范慈恩,就没有把四小姐下午见了谁说出来。
“疯了,简直疯了。”
虞夫人惊魂未定,劫后余生刚缓了口气,犹豫了阵儿,才对方管事道:“虞蓉不仁不孝,从今以后我没有这个女儿,把她赶出府去。”
宣音宛还是更怕死,不能留虞蓉在身边。
虞蓉被赶出侯府时,无处可去。
虞芮得知消息后直接派人将其接回了郡主府。虞蓉到时,虞芮吩咐下去:“备辇,本郡主要进宫面圣。”
那边,大夫人也得知了虞芮进宫面圣的风声,但是摸不透虞芮要做什么。
虞芮这边也并不轻松,她进宫面圣事出突然,不知道兰妃能不能准时收到消息。
虞蓉是个不可控因素,她也不能再耽搁。
“陛下,昌乐有事禀奏。”金銮殿下,虞芮一身郡主宫装,持扇遮面。
瞧虞芮的架势,皇帝感觉风云变幻,似乎要发生大事了。“准。”
“候府夫人宣氏,为母残忍狠毒,蓄意伤害子女,为媳不孝不恭,命人潜入郡主府,向臣女祖母下毒,为人更是贪得无厌,搜刮赈灾民银藏私,此人无德至此,罪行罄竹难书,臣女认为放任其不管,天理难容。”
“故臣女暗中搜集证据,现将其呈上,还请陛下明鉴,还天下百姓一个公正!”
明珠应声将盘上的证据交与面前的公公,再由公公转交给皇帝。皇帝粗粗看过一遍,眉宇之间已动了层薄怒。
虞芮上交的证据被放下,皇帝颇具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来人将宣氏召来,朕要亲自问她!”
“昌乐可有其它证人?”皇帝又问道,一副对此事十分重视的模样。
单是贪污一条,连虞侯都未必能在这个罪名下逃脱,更不用提区区一个候府夫人了。
虞芮沉稳应答,“回禀陛下,普陀寺范慈恩、九阳赌坊前庄主、明瑟山庄管事还有漆兰殿兰妃娘娘,皆能为贪赃一事作证。”
“至于害人性命,毁人容貌之事,虞府的现任管家方氏,四小姐虞蓉,知晓内情。”皇帝看向一旁传话的公公,“将这些证人也一并宣上殿。”
“虞府四小姐虞蓉自毁容之后,受到打击极大,臣女怕她暴起伤人,故还请陛下小心,在金銮殿上将其严加看管。”
皇帝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宫里的办事效率极高,一柱香的时间,证人和罪人便都到齐。
虞夫人看到她时,迟迟不肯把目光移去,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她,仿佛恨不得将她剥骨入腹。
同样这么盯着她的人,还有她血缘关系上的爹,虞侯。
如果眼神里的恨意能杀死人,虞芮此刻已经死过一回又一回了。
“陛下,冤枉啊一—”
宣音宛跪在地上,旁边站着的是她的丈夫虞侯,“陛下莫要听信于郡主,她才十五岁,还分辨不了什么是非。”
“臣妇是冤枉的——,臣妇亦有证人。”
说着,她看向身旁的素薐,恶狠狠道:“你这贱婢,还不将真相说出来,还要瞒下去不成!”
素薐闻言“噗通”一声跪下,“是奴婢、是奴婢害、害死了老夫人…”
素薐将她如何通过郡主府侍卫潜进府邸,又如何向老夫人下药…事无巨细地抖了出来。
尽管语言上磕磕绊绊,但是却和不妨碍她作证的真实性。
虞芮知道,素薐现在说的都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