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齐小河破天荒回了齐家村。
本想先去见了岑应和齐金金,谁知刚走到村口就撞见了他娘。齐小河看着他娘的样子,觉得自己要是还不回家他娘就要当场抓着他哭了。
罢了,齐小河叹口气,这次本就是要回家一趟的。
才踏进家门,齐小河就感觉哪里不对,“哥,你几时回来的。”
齐小洋看见齐小河回家,眼里很是惊喜,“不久前,去哪了你,一直没见消息,今日回来几天?”
“就回来这一天,我在县城找了个看孩子的活,离不开太久。”齐小河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齐小洋打量他许久,见他像是过得不错的样子,也放下心来。
齐小河四处打量,“怎么不见爹……”还有陈春会,难怪他说有哪里不对,原来是少了陈春会。
齐小洋遮掩着开口,“出门去了。”
齐小河没多想,正要把给家里的钱拿出来,旁边的房间里就传来陈春会的哭喊声,“谁在外面!快放我出去,齐小洋你个挨千刀的,老娘怀着你的孩子呢——”
齐小河诧异,他哥居然会把陈春会关在房里?!
齐小洋捏了捏眉心,“不用管,喊一会儿就好了。”
“哥,你这是……”齐小河斟酌着开口。
齐小洋叹口气,往旁边的凳子上一瘫,“你不是问我几时回家的嘛,就前几天,为着你嫂子的事情回来后一直没出去……”
齐小洋将他知道的原原本本说了,齐小河听完都觉得他这嫂子简直神了些,怎么什么话都要去听些。
到底是不好说什么,也懒得说,齐小河将他在慈幼局做工的钱给了一半齐小洋,“哥这些钱你拿着,虽然挣得不多,但也能补贴家里一二了。”他不是没去买东西,但对于家里他还是更愿意给钱。
齐小洋哪会要他的钱,面子上是一回事,他作为哥哥的到底对这个弟弟是疼惜的。见齐小洋死活不收,齐小河也就不多作拉扯了,出门前塞给娘就是了。
又关心了家里一两句,齐小河便起身离开了,出门前将钱袋塞进他娘手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小河娘握着钱袋追出门,带着哭腔冲着齐小河的背影喊,“河哥儿,吃了饭再走吧,娘做了你爱吃的——”
齐小河的脚步顿了一下,到底没回头。
依着路程长短,齐小河先去了齐金金家,自上次见过一次后,两人已经许久未见了。
绣心开门时见是齐小河还颇为惊讶,“河哥儿,真是许久未见了。”
“婶子,我来找金哥儿。”齐小河嘴角微扬,周身的气质看着比以前柔软了许多。
“你直接进去就是,金金他就在房间里呢。”绣心将齐小河拉进门,又围着他转了一圈,“没瘦也没胖。”
齐小河还想说些什么,绣心却要出门了,“你进屋玩去,婶子还有事要出门,今天留下吃饭啊。”
同绣心闲话两句,齐小河关上门就往齐金金的房间去。
齐金金捧着话本看得入迷,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反正不是他娘就是他嫂子,进他屋里来拿东西的。
齐小河走到齐金金身后,就在那站着,看这人几时发现自己。没想到都有些腿酸了,齐金金除了书翻了好几页外,还是维持着原样,边看还边啧啧自言。
“要是有什么坏人翻到你家里来,只怕你现在都得被抓走了。”齐小河轻轻扯了下他的头发,忽然出声。
齐金金正是聚精会神时,这一下可给他吓得够呛,身子猛地颤了一下。“好啊,你一回来就这么吓唬我!”齐金金将书一扔,作势要打齐小河。
齐小河慌忙躲闪,虽说齐金金也不会真的打他,但他每回都躲得很认真,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两个人闹着闹着忽然笑作一团,笑着笑着齐金金就哭了,但他没让齐小河发现,而是偷偷擦了眼泪假装去捡书。
将桌子上的书翻出来又整齐地摆回去,齐金金才开口,“你去看过应哥儿了吗?”
齐小河摇头,“没有,我是想来找你一块去的,我刚从家里出来。”
“你回家啦?那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齐小河头点得没什么力气,“知道了,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
“可不,因着你嫂子的事,你爹是日日到村子里转悠,到各家去搭把手,就想让村里人说句好。”齐金金将一个小篮子翻出来,里边是他准备的各种东西,有给岑应吃了补身子的,还有小孩子的小袜小衣。
“这样么……”齐小河声音有些低,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金金一把揽着齐小河的手,“快走吧,如今他日日在家干坐着,正是需要我们去陪呢。”
齐小河将怀里的话本和几颗糖掏了出来,“你先收这个,话本是时兴的,这糖是前几天有个老爷赏的,说做糖的人是以前宫里当御厨的,我吃了一颗很香的。”
“呀,那这不就是皇帝吃的糖。”齐金金接过,剥了两颗喂了齐小河一个才扔进自己嘴里,“好香啊,还放了牛乳。”
齐金金将糖含在嘴里,剩下的几个全放到了小篮子里,“可我最近不太爱吃甜的。”
将东西拿齐,齐金金跑到隔壁房间说了一声,才跟着齐小河往岑应家去。
到时岑应也刚好从梁阿婆家回来,虽现在月份还不算大,但孩子的小衣小袜都得准备起来了。
秦松柳白日时都不在家,岑应就干脆拿着针线到梁阿婆家去做,顺便陪一陪老人家,开春后齐明仍是日日到县城去走卖糕饼,只是生意已经大不如前了,还得小心着那些同行。
回到家见到齐小河,岑应也很是开心,一时竟小跑了起来,“回来啦!”
齐金金赶紧上前制止岑应的行为,“都当阿姆了还这么不稳重。”
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被齐金金嫌不稳重,岑应和齐小河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快进来吧,芳儿跑出去玩了不知几时回来,你们来了正好和我说说话。”门没锁一推就开了,“先坐着,昨晚摘了许多果子来,我去洗给你们吃。”
齐小河跟着进了厨房,挽起袖子,“你还是不要碰凉水的好,忘了大夫说什么了吗?”
“这个天的水也不凉啊。”岑应说着就要伸手去试,却被齐金金拉住了手,“诶呀,有现成的人给你使唤还不用,就听大夫的话。”
见这两人确实是不会让自己动手了,岑应只好站在一旁陪着,等果子洗好了三个人才转向堂屋。
齐金金先挑了一个大的给岑应,却被岑应伸手推回来了。
“你们吃吧,我今日已经吃过两个了。”果子到底是凉的,秦松柳便不让多吃。
见岑应不吃,齐金金就把这个给了齐小河,自己拿了两个小的吃,“怎么这都不能吃多……”
“有孩子是这样的,什么都不能多吃,不然对身子不好。”
齐小河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是不能多吃的,除了对身子不好外,还可能影响孩子。”慈幼局里就有一个孩子,在肚子里时娘亲乱吃东西,生下来都两岁了还站不起来。
“这么多事情要注意啊……”齐金金三两下将手里的果子啃了,又用岑应的帕子把手擦干净,“快来看看我给缝的肚兜。”说着打开带来的小篮子,将一件红色的肚兜拿了出来。
布是极柔软的料子,就是裁剪得十分粗糙,边上还有好几个线头。齐金金不好意思地揪了揪那几个线头,“别看这个呀……”又指向旁边的一团,“猜猜我绣的什么?”
岑应和齐小河努力分辨半天,还是认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有些尴尬地看着对方,谁也不想开这个口。
齐金金看他们这样气得用力往那团东西上一指,“这都猜不出来,老虎嘛,笨死了你们,就算看不出来也能想到嘛,孩子不都是给绣这些东西。”
岑应干笑两声将肚兜拿过,“来是老虎,虽无形却传神,威猛!霸气!”
齐小河点头,以示赞同,“威猛!霸气!”
齐金金没好气地坐下,“那是,也不看是谁做的。”说着眼睛一直去瞄那肚兜,“不过穿着睡觉就好了,这布穿着还是很舒服的……”
岑应和齐小河笑得不行,齐金金制止了这个,那个又在笑,恨不得自己能长出六只手来把他们两人的嘴捂上。
三人就这样打闹着分享着自己的近况,先是岑应孩子的情况,然后又说了齐小河在县城里的情况,最后才到齐金金自己。
他与江秀才的婚事定下了,就在三年后。这是齐金金和江秀才两人商定的,齐金金还不想那么快离开家,而江秀才后年也得去考举人。
说这事时齐金金脸色微红,有些不敢看别人。岑应和齐小河没有打趣他,而是真的替齐金金开心,那江秀才尊重齐金金的意见,想必是真心喜爱齐金金的。
见时辰不早了,岑应要留他们吃饭,两人都没答应。
齐小河是想去找他爹,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一把的,齐金金则是要和绣心去看病了的外阿婆,可能还会在那边住一段时日。
见他们都有事,岑应也不再多留人,给他们一人包了点用得上的寻常草药,就送他们出门了。
目送着他们离开后,岑应才关了门转身回屋。
他摸着肚子跟孩子说齐小河和齐金金多疼爱他,让他以后也一定要对两个干阿姆好。
只是岑应说这话时,并没有想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三人都没能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