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嗅师- 极寒之地 第39章 黑夜（Lina和冷峻公子篇）

“你们俩简单包扎一下，”正在开车并在戈壁上极速行驶的夏丽对着瞬间清醒的Lina说道，冷峻公子本我行为不受自我行动的影响，但是，手心的伤还是无法包扎的。

“到底怎么回事？”Lina赶快向两个人发问。

“我还想要问你，”夏丽狠狠瞪了一眼后车镜里的Lina说道：“他们是跟着你来的，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Lina突然不知如何说起了，从吴教授还是从那个地下室？正在Lina蹙眉苦想之时，她们所坐的Jeep车的车屁股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伴随而来的就是夏丽失心疯般的尖叫、冷峻公子和Lina两个人被重重地拍到了前排座椅的后背上，Lina的右手因为迅速挡了一下，还有点被崴到了。Lina惊恐而又无助的第一时间寻找了也同样在寻找她目光的冷峻公子，就在眼神交织的一瞬间，Lina的内心仿佛被一双温润而又厚实的大手捧着，那个藏在内心深处、最黑暗区域也是最核心的地方的火种，熊熊的燃烧起来，那温暖、那热量，就像太阳的光芒冲破天际。

“抓紧！”夏丽尖叫着，然后猛然将疾驶向前的车右拐进了水泥马路下的荒野戈壁，车猛烈的震动，一个个突出的不规则的石块，也让车时不时的来一次次的跳跃。紧随其后的也是一辆Jeep车，如果此时正在车道上开车的人看过来，无非就是两条屁股后面满是滚滚土尘的向着远方狂奔的自由之龙。

“Lina，”冷峻公子的左手紧紧握住了Lina的右手，Lina也用尽力气的紧紧抓住冷峻公子的手指，两个人手心的裂痕迸发而出的鲜血相互交汇和渗透，“记住，不论你在哪里，是不是孤身一人、是不是因为未知而感到恐惧、是不是处于黑暗之中，都不要妥协！只要不后退、只要不后退，一定会有一束光指引你走向温暖、爱！”

“我只要和你们在一起，我就不怕，”Lina声音由于恐惧剧烈的颤抖，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那种由于未知和即将到来的分离和孤独感像一把把带着倒刺的刀，从脚开始贴着骨头向滑动，“我们会怎么…”

“一定不要妥协，”冷峻公子温柔而又有力的说：“没有什么比失去自由更可怕。”

“可是，如果是…”Lina想到了漠旋，那掉落的朵朵洁白梨花：“我觉得，也可以。”Lina小声呢喃。

“不，”冷峻公子放开了Lina的手说道：“你比自己更懂自己。”

Lina的手迅速失去了温度，那些原本鲜活的鲜血开始井然有序的结块，那种想要放肆、不管不顾的大哭却在此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狂风剥夺了一切，只剩下无力感——比死还要苍茫的无力感。Lina低下头笑了一下：“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至少死亡这个牌是握在我自己手里的。”Lina扭过头看了看冷峻公子的侧脸，心再次被狠狠的扭了一把。

“星，我们怎么办？”夏丽的声音回复了平时的平静，似乎刚刚的那个惊恐她只是一时兴起的戏耍而已。

“活下去，”冷峻公子的声音更加沉着冷峻，“开进山区里，我们找机会甩掉他们。”

Lina听到这里，本还陷入深深的自我痛苦中，迅速提起了气息，抬头从前车玻璃看到她们的车已经逼近了带着深红色土块和沙漠苍茫气息的山区之前，即将掉落的太阳余晖也无法掩盖山里渗透而出的孤寂和冷漠之气。

“Lina，你不用害怕，既然我们被当作成了猎物，要么我们反击制胜、要么就被屠宰殆尽。这是天理，就像老鹰一定会伏击野兔，但是，哪怕老鹰有利爪，野兔也有强悍的肌肉，谁死谁活，拼的就是一份绝不后退的勇气！”夏丽带着生命力的、兴奋的大声说着。

“绝不后退的勇气！”Lina默默咀嚼了片刻，突然为自己刚刚的怯懦而感到了耻辱：“为何在生死时刻，我在想冷峻公子为何如此冷漠无情，为何我在想我要在慌乱和未知的恐惧中随意放弃生命？我拼都没有拼搏过，我为了我身边爱的人都没有拼搏过，凭什么就要这么随意放弃？”

“绝不后退！”Lina大声的说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绝对不放弃！”话音一落，这辆车载着勇气，和带着自信、不服输笑容的三个年轻面庞的人，向着未知却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一路向前。

“啊啊啊，他可能看透我了，”紧随其后的Jeep车上的那个矮矮的，带着眼镜的羽衣深井紧张慌乱的说道。

“您别担心，他们只是从吐鲁曼空间中逃离出来而已，”张峰开着车说道。

“不不不，那个集尸者是我想要的，是我想要的，当时真是后悔，真是后悔，一念之差，一念之差…”深井搓着手说道：“就应该让她毫不知情下，属于我，我还天真想要和她合作，不不不，这些该死的侧嗅师们，”深井咬牙切齿，面露邪佞之色：“不可以，不能让她被那个男的保护，不可以，真是个厉害的货色，他肯定看出来了，我没有任何供给能力…我该怎么得到她，怎么得到她！张峰，我的梦想、我的帝国！”

“主人，您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您不要担心，全世界都亟待沐浴在您的恩泽之中，所以您一定要保重自己！”张峰一边控制着飞驰车，一边担忧的从后车镜里看着痛苦抱头的深井。

深井暗暗想道：“生命真是捉弄人，在我意识觉醒之时，却让我陷入伦理道德的抉择和深深自我怀疑中；当我终于正视我的生命意义是在于带给这个世界光明之时，我的身体却已经残破不堪；终于遇到了最适合承接我意志的集尸者，却是这般田地。难道她都不明白，我是天选之子，能够带着这个畸形丑陋世界唯一改变的人吗？”然而，在深井的记忆之中，冒出的却是那些同样貌美的女人对他不屑的眼神和冷漠的神情，“不，我要改变这一切，我要让这个世界的一切不公匍匐在我的脚下。”

“主人，您不用担心，咱们后备箱里还是有货的！”张峰舔着脸的安慰着深井。

“嗯，S还是做了准备！”深井说罢，坐直了身体，透过车窗玻璃，那越来越近的巍峨山群，深井一想到这个世界即将属于自己，自然是越看越喜欢。但是，一看到前面也在奔驰的Jeep，深井就无法忘记自己那被挤碎变成荒无的留在吐鲁曼侧嗅空间里的分身，在被挤碎前与那个保护Lina的男侧嗅师的最后一个对视：那是被看透灵魂的一个对视，似乎那个侧嗅师已经对自己的分身进行了侧嗅，自己的秘密被窃取殆尽，自己就是本**裸的书籍，连标点符号都无法隐藏。“他必须死，这种能力太可怕，侧嗅师的世界不需要这样的人存在。”深井蹙紧的眉头舒展开来，点了点头。

山区里的路远远比想象中更为复杂和多变，这里就是个天然大迷宫，也是个绝佳的庇护所。绵延千里的山区，只要在某个岔路口分道扬镳，再次碰面的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特别是这里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来，穿上它，”此时的冷峻公子已经将黑袍和黑色仅仅露出双眼的面罩穿戴好，他们的车在某个山脚下，在夜幕的庇佑下，熄火，消失在一片绝望的黑色之下，而他们身后的Jeep车已经许久不见身影了。

夏丽和Lina摸黑，也把早就准备在车里的应急包裹里的衣服套在羽绒服的外面，包括黑面罩。

“我们有三个背包，里面各有压缩干粮、矿泉水、急救包，手电筒等，”夏丽说着，将背包递给了坐在驾驶座的冷峻公子和身边的Lina。

“我们三个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尽力在一起，这样存活的可能性才最大，”冷峻公子压低声音说道：“目前，我们应该是在最靠近罗布泊的区域，如果被逼进了罗布泊，生还的可能性极低。所以我们必须向着西北的方向前行，能够遇到路过的司机搭车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

“咱们是要回家吗？”夏丽急迫的问道。

“不，回家也解决不了问题，只是把问题滞后而已，我是想到了且末县。”冷峻公子说道。

“对他们有用吗？”夏丽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试试，”冷峻公子说罢，Lina感到了冷峻公子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黑暗直接照射到了自己的脸上，“Lina，且末县是最能淹没侧嗅师一切痕迹的地方，且末县独有的黑土地和黑大蒜散发的气息能够僵化侧嗅师的能力，只要踏进且末县的区域，侧嗅不复存在。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在保证不与蚕食者正面相交的同时，引他们去且末县，夏丽不受且末县的影响，到时候，夏丽可以做的更多。”

“为什么我们不去那个村子？”夏丽突然问道。

“他们都是如此普通的人，帮不了我们，而我们却可能给他们带来伤害。”冷峻公子说道。

“明白！”Lina和夏丽踏实的点了点头，虽然Lina不太清楚他们说的“那个村子”是哪里。

三个人轻轻的下了车，天空上虽然有漫天的繁星，却似乎有个无边无际的罩子，将星光阻隔在遥远天际之外。这里的冷，比之Lina经历过的，还多了一份毫无偏袒的冷漠。他们沿着山底的路向着西南方向前行，这一路都悄无声息。随着夜色的深入，冷气越发的强烈，特别是从地面钻出来的都带着刺儿，从脚底心直击每个细胞，不过，Lina借着微弱的星光看着前面的冷峻公子背影，就充满了动力。

“在此恭迎大驾，已久，”一个有气无力、丝毫没有感情的女声如同游丝，带着腐蚀性抽打到了Lina三人身上。伴随着声音的降落，两束车大灯划破了天际。木梦扭头看了看站在车另外一边的木希，点了点头。

“不愧是木家，主人，”张峰兴奋的说道。

“我只要Lina，其他人，随缘即可，”深井说罢，木江和木梦恭敬的鞠了鞠躬，然后转身面向就在车灯正前方的三个人。

“木希、木梦？”夏丽难以置信的喃喃道。

木江在去过罗布泊那个村子之后不久就离世了，木东带着翠兰离开了若羌，消失在了他们的世界里。而木希和木梦，不知从何获得了奖学金也双双离开，去了内地的一所高中继续学习。原本应该是普通而又平静的结局，这也许对于木家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他们没有所谓的侧嗅能力，也应承了木家所说的一切最完美的基因只传承于第一胎的说法，然而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却是木家的老二和老三：曾经都如此瘦削的兄妹俩，如今仍旧瘦削不已，面庞也无太大的变化，唯一不同的是，木梦凸起的小腹。

夏丽取下了套在头上的罩子，看到夏丽脸的一瞬间，木梦的嘴唇有点颤抖，她的手不自知的拥住了肚子。然而也就几秒钟，木希和木梦的眼神都锁定在了Lina的身上，那是毫无感情的猎手的神情。

“Lina，”车门打开了，深井拖着行动不便的躯体下了车，他是如此的矮小和虚弱，带着一双真诚而又纯净的神情说：“Lina，此时此刻我还是诚挚的希望你能够和我们一起，去为侧嗅师做点什么！侧嗅师们应该活在阳光之下，你们应该也值得为自己的能力而感到骄傲、被所有人所尊重，我还是那个态度：建立侧嗅师体系，让所有的侧嗅师的能力得到梳理和记载，让侧嗅师大白于世界！而这一切，需要你的能力，和我们一起。”说罢，深井伸出了手，等待Lina的回复。

夏丽听到这里，有些迷茫的看着Lina，但是冷峻公子却未露出任何动摇之色。

“你要我帮你的，无非是帮助你捉捕更多的侧嗅师，任由你将分裂蚕食其他人的身体和意志，这不是在帮助侧嗅师，而是满足你自己的恶心趣味，”Lina一字一句的说道：“任何举动和目的都不应该以损害他人的自由和人生为前提，不论出自哪种名义。”

“你果真不属于侧嗅师，”深井说着，放下了手，接着说：“侧嗅师从出身就活在黑暗中，背负的种种天赋都是他们隐藏于市的痛苦。但是，现在的世界不同了，科技、基因工程、动物行为研究等等，侧嗅师的能力可以做到的太多太多，而且，那些已经故去的伟大科学家，他们的头脑应该为人类做更多的贡献，不应该被生老病死所禁锢，只要他们愿意，侧嗅师就可以帮助他们达到永生，永远造福于人类，难道不是吗？”

“如何永生不死？”Lina无情的说道：“通过占有新鲜而又健康的躯体，无情蚕食掉这个躯体的自我？你凭什么打着为了全人类好的名义做匪盗之事？”

“因为绝大多数人会期望如此，”深井笑着说道：“试问，拥有财富的那些人，谁不想永生永世的享用新鲜的□□、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只有我们才能做到，延展生命的无限可能。”

“通过接受你的蚕食，和你合二为一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蚕食占有，你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人为了活，连自我都可以舍弃吗？”Lina激动的问道。

“当然，”张峰从车中伸出了脑袋带着兴奋的笑容说完后，又安安静静地收回了脑袋。

“Lina，真是可惜，我本来还幻想着咱们可以好好合作，不过，现在我要告诉你，你的躯体，我收下了，”深井笑着瞪圆了眼睛，那神情真是可怕。

“不，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Lina，”冷峻公子开口说罢，深井的脸似乎是被燃烧后的蜡烛，瞬间变型扭曲。“你是我们几个人之中最脆弱的人，蚕食者不断的分裂，母体会因为一次次的分裂造成无法挽回的健康损伤，寿命极短，所以你的家人都是中年即逝。而现在的你，急需找到一个可以承接你母体自我的身体，最好的选择就是无自我的人：集尸者或者诱饵。听上去似乎很简单，只要你能入侵进入侧嗅空间，就能成功蚕食，但是，有个前提…”

“闭嘴，你闭嘴，咳咳咳，”深井面部可憎的对着冷峻公子吼道。

“蚕食不可能是个单方面的行为，所有的蚕食都是双方达成共识，至少，是被蚕食者相信你编织的谎言的前提下。你没有任何的侧嗅能力，你一开始只能通过“友好”的方式进入侧嗅空间才能进行蚕食。不过，对于诱饵来说，另当别论，她们本就没有侧嗅能力和自我，蚕食只是单方面的行为，不受诱饵意志所控。”冷峻公子话音落下，夏丽立马明白她的危险之处。“蚕食诱饵，只是控制了一副躯壳，但是集尸者，却成为了最有利的工具。你需要集尸者本我的认可，打开侧嗅空间，进而禁锢集尸者本我进行蚕食，这与蚕食其他侧嗅师的自我又不一样，本我的不可控性和自我相差太大，特别是集尸者，一个不小心，你的母体就会成为集尸者的牢笼中的一员。所以，在你进行蚕食的前提就是要让集尸者全身全意的匍匐在你的意志和描绘的蓝图之下，或者尽可能的摧毁掉她的精神世界，让她失去一切的斗志、让她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之中、让她失去活下去的勇气，然后你再让她相信，只要交付出了身心，就可以永远活在理想的自我世界里。”冷峻公子说出了Lina之前的心路，也说出了漠旋当年的选择。

“你…”深井扶着车，不停的发抖，然而车里的张峰和站在两边的木希和木梦，神情都未有太大的变化，似乎说的这一切与他们毫无关系。

冷峻公子并未对张峰、木希和木梦的反应感到意外，因为最不可琢磨的就是“人心”！“如果你以为可以通过谎言随意操作集尸者或者诱饵，你就大错特错了！”冷峻公子抬高了音量说道：“你才是那个活在荒原上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