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十分钟 第7章 你投谁？

濡湿的弄巷，细雨蒙蒙，香兰踩着小高跟，小心翼翼的提着旗袍的裙摆，却还是溅了些泥点子上去。

香兰皱着眉头拍打着那些泥点子，她没几件好看的旗袍，绸缎的更是只有这一条。

拍了半天也没拍掉，只好将裙摆提的更高些，抬头的瞬间，余光瞥见拐角的地上躺着一个人，她心里咯噔一下，犹豫了半天才走上前去。

是个姑娘！

好生漂亮！

香兰将她扶起来，“小姐，你怎么了？”那姑娘白着一双唇，张了张嘴发现没力气吐出一个字，只好笑了笑。香兰这才发现，她身子底下有一摊血。

她放下油纸伞，也不顾那人满身的污泥，将她架在身上。

离家门没几步了，上任第一天就做了好人好事，不晓得那个圆眼警长会不会夸她~

不会，那圆眼警长初一看，长了一张和蔼的脸，再一看，吓人的很呐！

跌跌撞撞回到家，香兰将那姑娘的衣服扒了，换上干爽的家居服，这身材，斯哈，第一次面对一个女子，有种脸红心热的感觉。

这姑娘属于十分有棱角的长相，下颌没有女孩子的钝感，鼻子高挺，平添几分英气，脸颊上的嘟嘟肉拉开她跟男士之间的差距。

哦，还有一头大波浪的长发。

“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受枪伤？”香兰一双大眼睛黑亮亮的，眼神清澈透着纯真，让人观之可亲。

那姑娘新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坐在床上，她听了香兰这话不由笑道，“漂亮有特权吗？死伤不准找上门？”

“那当然了，漂亮的姑娘就得像观音一样被供在堂上，千跪万拜的受着。”

“那是死人。”

香兰捂住了嘴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姑娘看她这副神情，感到颇为好玩，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香兰，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现在才想起来问，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家里捡，那姑娘弯着眼角眉梢，笑道“我叫芙蓉。”

————

棠溪明和祁夜辰回到警局，新来的小助理坐在祁夜辰隔壁，那间办公室是为棠溪明准备的。

祁夜辰跟在棠溪明身后，踱着步子进了他的新办公室，一眼就瞥见新来的小助理

细高跟、旗袍、乌黑的秀发盘在头顶。

祁夜辰登时就皱了眉，“警局上班穿成这样？这里又不是大上海舞厅。”

姑娘转过头，看到怒目圆睁的祁夜辰，吓得有些结巴，“我、我，我下次不穿了。”

棠溪明挡在祁夜辰前面，冲她笑道，“甭搭理他，不过你穿成这样，工作起来确实不方便，你叫什么？”

“香兰。”

“你以后就是我的助理了，我叫棠溪明，这里的法医，他叫祁夜辰，咱们的警长大人。”提到警长两个字，棠溪明笑中带着一丝调侃。

——祁夜辰最近因为官帽不保，正心烦得很。

香兰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位长官看着比较温和。如果当那个什么、祁、祁夜辰的助理，每天都要吊着心脏工作，太吓人了！

棠溪明确实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上司，就是为人肘了点。

比如：文件一定要对齐放在桌子正前方，左边放水，右边放一块手帕和抹布。

中午十二点一定要吃饭，饭后一点要小憩。

工作的时候办公室不许有声音，最好是活人都没有一个……

香兰小心翼翼的对付了三天，才总算摸准了这位新上司的脾气。

而且香兰发现一件事，相比这位，那位看起来有点凶的警长大人，反而是个事儿不多的人。

就是脾气，是真的有点暴躁……

“什么？！”

香兰送文件，在距离祁夜辰办公室一尺的地方，被这声咆哮吓得顿住，警长大人又在发飙了……

“陈科长，什么叫投票选举警长？这是什么意思？”

“警局什么时候搞这么虚头巴脑的一套了？”

“陈科长说的这是哪儿的话，上面有令，我们岂敢不从？”

“没有情绪，绝对没有情绪，保证投票公开透明。”

“好的陈科长，好的，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祁夜辰深吸一口气，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陶瓷杯就要摔，看了一眼又放了下来。

转头旁边的搪瓷茶缸遭了殃，打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香兰脚下炸开，茶叶和水撒了一地。

香兰灵敏的躲开，只有鞋子上沾了些水滴，如果她记得不错，那陶瓷杯子是棠溪明挑的，嫌祁夜辰的茶具没有档次给他摆排场的。

棠溪明大概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优雅，相比而言，祁夜警长就接地气多了。

刚刚听着警长电话里的意思，大概是要跟新人一起参与票选，决定谁来当警长，掌管整个分局。

关于这个新人，香兰听说过一些，在她之前空降来的，不是她这样的普通小助理，是个可以威胁到祁夜警长位子的大人物。

很棘手。

“进来，杵在那儿干嘛？看戏呐。”

香兰回过神，小心翼翼的紧走几步。

她是叔叔介绍进来的，小时候娘没有让她念书，后来她自己偷偷自学，央求叔叔帮她找了这份工作。

“棠溪明最近在干嘛呢？怎么老不见他人？”

“棠溪警官大学那边要交一份研究报告，最近都泡在实验室里，不让人打扰。”

“是不是又老不吃饭？”

“是，棠溪警官过了12点忘记吃饭，就不会再进食了。”

祁夜辰皱了眉，“什么警官、进食的？狗才叫进食呢！好的不学，学他酸溜溜的那一套，法医就法医，吃饭就吃饭。告诉他，吃饭是命令，我祁夜辰不要一个体能跟不上的兵，法医也不行。”

“好的警长。”

“警长，”祁夜辰被这词又激起一股无名火，朝着桌子踢了一脚，“妈的，哪儿来的没名没姓的鬼头精都能跟老子抢饭碗。”

“香兰！”

“有！”香兰打起十二分精神，腰板儿挺得倍儿直。

祁夜辰斜睨她一眼，被她这副架势弄得有点发笑，“去把大家伙召集到院子里，开个会。”

十二个巡警排成两排站好，李文一上任就是副警长，所以没入列，而是站在队伍斜对面。

祁夜辰一出门就看到这个身影，心里疯狂飙脏话。

上次陈科长的意思明明是谁能先破了案子谁就当警长，他都已经通过考验了，这个鬼头精竟然还能闹出幺蛾子，让上头改变主意。

直接明抢反而高看他一眼，弄这些虚头巴脑的，还广听民意，祁夜辰翻了个白眼。

“听好了，上头发话了，说现在是法治社会，讲究公开、公平、公正，能者居上。现在要重新票选咱们分局警长，晚饭之前，写好名字仍在那个意见箱，不许相互交流。晚饭之后根据票数来决定我跟新来的李文同志，谁以后才是这分局的当家人。”

“老大，警长不一直都是您吗？怎么突然要换人。”

祁夜辰看一眼那个愣头兵，笑笑，“上头的指示，咱们只需遵从，”祁夜辰瞟了一眼李文，“走后门也是一种本事，是本事咱就得认。”说罢头也不回的回了屋。

进了屋，祁夜辰发现大厅墙上有一块地方不太一样，他停下脚步细看了看，竟然是表彰栏，祁夜辰最近一个月破获大案一起，小案八起。李文一栏，破获大案两起，小案五起。

“这谁贴的？”

唐珂见他作势要上去撕，“祁哥祁哥别冲动，这是你去南京期间，上头的意思，以后一切都要公开透明，论功行赏，能者居上。”

“来了才半个月，就破了两个大案？哪儿来的那么多案子让他破！现在走后门，连里子都做的这么全吗？”

“是真的，”唐珂劝他压压声音，“我问了手底下的人，这李文，是真材实料，亲自破获了本地一场谋杀案，还有上头委派他的异地杀妻案。”

“那看来是真本事？”祁夜辰有些不敢置信，毕竟这个动荡的时代，能有真本事的不太多见，多的是走后门靠关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

唐珂知道老大尊敬有真才实学的人，他点点头，果然对方的怒火一下消了一半。

“行，他要是有真本事，我佩服他，那就看这次兄弟们投谁吧。”

这点自信，祁夜辰还是有的，虽然他平时脾气爆了点，但对兄弟们也是真仗义的。

晚饭过后，祁夜辰为表公平，拉着李文一起去意见箱看投票结果。

摊开纸条细数，发现他俩竟然6:6平！

祁夜辰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下的兄弟们，他不在才半个月，这么快就失去了民心？

说不失落是假的，他简直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反观李文，从头到尾一直很淡定，倒显得祁夜辰有些沉不住气了。

底下的弟兄们有几个都低了头，这么一看，谁投了谁，一目了然。

祁夜辰回到办公室，别人都觉得他暴躁易怒，一点点小事都会表现在脸上，但他真正生气伤心的时候，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唯有周身的气氛冰冷到极致。

“老大，咱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李文带着兄弟们办案，夜里有宵夜，加班有小费，脾气还……”唐珂低下头道，“脾气还好，所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家都给加班费了，还想怎么样啊。”祁夜辰笑笑，他承认自己脾气是不好，罢了罢了，或许他以前一人独大，意识不到自己身上的问题，以至于手底下的兄弟意见这么大，他这个当老大的都不知道。

“你投了谁？”祁夜辰声音有些萧索，“算了，别说了，说好的不能彼此交流。”

“老大，你不应该疑我。”

唐珂声音听着有些失落，祁夜辰身子一顿，而后略微释怀的轻轻锤他一拳，“还是有真兄弟的。”

十二个人，就差一票，就能定胜负了，棠溪明！棠溪明这几天泡在大学实验室，他还没投上关键的一票。祁夜辰突然很想……问问，他只问问，绝对不干预……

深夜十一点半，棠溪明埋头在实验室分离两种化学元素，祁夜辰幽幽的站到他身后看了好久。

棠溪明在实验室的样子和在警局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祁夜辰眼睛眯了眯，在实验室完全没有在警局时的畏畏缩缩，细细雕琢的轮廓和精致的五官显得他斯文精干又……

性感？

祁夜辰被这个蹦出的词吓了一跳，他甩了甩脑袋，身前人感觉到背后的动静回过头，一鼻子撞了上去。

“喔，祁夜辰，你怎么站这没动静啊。”棠溪明捂着鼻子问道。

祁夜辰心里有那么点发虚，不过很快便镇定过来，“局里搞了个票选，喊你去投个票。”

“什么票？”

“上面下达命令，警长要票选来决定。”

“哦好，我一会儿去。”

“现在都下班了，明天吧。”祁夜辰转着鞋跟，盯着自己的脚尖问道，“你要投谁？”

“祁夜警官人缘那么好，不用在乎我这一票。”

人缘好，这话正中祁夜辰的痛处，此时此刻听起来甚至有点讽刺，但鉴于棠溪明不知道此前的投票结果，祁夜辰决定不怪他，“所以你要投给谁？”祁夜辰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真的有点像只无辜又饱含期待的大狗狗。

棠溪明看了一眼迅速低下头，嘴角却噙着笑，“李文。”

……祁夜辰倒吸一口气，半晌才缓缓问道，“为什么？”

“他人品好，不打人。”

祁夜辰额间根根青筋变得分明，还真是……

挺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