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十分钟 第5章 失踪案（二）

童鉴正在听母亲啰嗦婚配的人选，下人来报客厅的电话响了，是童鉴的好友韩知韫打来的。

童鉴像解脱了一般飞奔着过去接电话，“喂？韩大少爷，有什么事吩咐小的。”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明天中午有没有空，陪我吃个饭。”

童鉴不解，韩大少爷嘴挑的很，家里什么大厨都有，很少去外头吃饭，“怎么想起来去外头吃？”

韩知韫，“楚瑶镜来找我，要跟我一起吃个饭。”

童鉴恍然大悟，略带醋意的笑他，“人家大姑娘约你吃饭，你拉上我干嘛。”

韩知韫嗔道，“别闹，你一定来，约的汇中饭店，12点，别迟到。”

“童鉴，你哪天喊知韫来家里帮你挑挑啊，这么多好姑娘，你一个也看不上。”童家妈妈从楼梯上下来冲他喊道。

童鉴及时捂住了话筒，还是不可阻挡的传到了电话那头，韩知韫心里一涩，手里的电话变得千斤重。

童鉴低声冲妈妈道，“知道了知道了，小声点，我打电话呢。”

童夫人笑道，“这有什么的，韩少爷也不是外人，是你相识十多年的老朋友了。”童夫人说完转身进了洗手间。

童鉴听得头皮发紧，等转到话筒里的时候，对面已经把电话挂了。

完了。

第二日，童鉴如约赴宴，楚瑶镜平时在他们面前是个很活泼的女孩，此时此刻却羞涩的坐在桌子对面，如同面对蝴蝶的花朵。

韩知韫姗姗来迟，童鉴推搡着他坐到对面去，他却低声说着别闹，跟他并肩坐到楚瑶镜对面。

“知韫哥，”楚瑶镜羞羞怯怯的一个姑娘，跟韩知韫说一句话就要脸红上大半天。只可惜韩知韫今天心思不在这，简单客套了几句，便没再开口说话。

楚瑶镜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瘪着嘴快哭了，童鉴知道韩知韫因为什么丧着脸，默默叹了一口气，只好自己找话题陪知韫的这位追求者闲聊，“你去鸡鸣寺了？”童鉴看到她皓腕上的手串问道。

众所周知，鸡鸣寺是求姻缘求子的好地方。

楚瑶镜抬抬自己的手腕，看了一眼那珠串，脸上浮起一层薄粉，“去了，鸡鸣寺的香火挺旺的。”

“求的姻缘？”童鉴用余光觑了一眼知韫，好像在打趣眼前的少女，又好像是对着韩知韫说的。

楚瑶镜脸上那层薄粉登时跟着了火似的，红成一片，她摇头，眼神却在闪烁，“我求的平安。”

一旁一直沉默的韩知韫抬眼直勾勾的看着童鉴，直看的他笑容禁锢，再不敢开任何玩笑。

一顿饭因为楚瑶镜的羞涩、韩知韫的少言，吃的有些尴尬。饭后楚瑶镜落寞的同他们告别，书瑶说她有希望，她怎么觉得童鉴比她更有希望？

看着楚瑶镜有些寂寥的背影，童鉴用胳膊肘怼了怼韩知韫，“瞧你，把人家女孩都惹伤心了，人家还为了你去鸡鸣寺求手串。”

韩知韫脸上带着薄怒，“我没为你求？你怎么还惹我伤心？”

童鉴褪去了嬉皮笑脸，正色道，“阿韫，我的身不由己，你应该懂才对。”

————

棠溪明摘掉手套，跟祈夜辰汇报验尸结果，“刘明正，男，42岁，死因：呼吸麻痹，死亡时间：大概三个时辰。”

“呼吸麻痹？依据是什么？”祈夜辰扫了一眼刘明正的尸体，“难道……他中毒了？”

“对，”棠溪明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河豚毒素，在我国比较少见，中毒早期会恶心呕吐腹泻，如果不及时加以处理，随后会出现口舌麻木、运动障碍，慢慢的呼吸困难、昏迷、心脏骤停而死。”

“你怎么肯定不是吃了处理不当的河豚不小心中毒，而是因为提炼的河豚毒素？”

“河豚有毒，世人皆知，刘明正作为一个医生，不可能不了解河豚毒素，出现早期症状他就会及时采取措施。

最重要的是他的四肢上有绳子勒痕，死前应该被人绑了手脚。

胃里几乎没有食物，他死前最起码六小时以内没有进食。所以，我做了这个推测，刘明正应该被人强迫服用了河豚毒素。

河豚毒素是慢性毒，看来那个人是想折磨他，可以排查一下与他有过节的人员名单。”

棠溪明说完，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他停笔抬头看祈夜辰，只见他正盯着刘明正的接诊单拧眉。

“怎么了？有发现？”棠溪明走上前，看着祈夜辰手指的地方。

“这儿有个患者，被下了死亡通知书，但是又划掉了。”

“韩知韫，肺痨。”棠溪明与祁夜辰对视一眼，“肺痨，绝症啊。但为什么又划掉了？”

“把童鉴喊过来问问，”祁夜辰对一旁杵着的唐珂说道。

童鉴跟在唐珂后头，来到刘明正的办公室，那两名警官正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那个高一点的警官认真的看着手中的病历本，一旁长相精致的警官怔怔的看着高个警官的脸发呆。

见他进来，祁夜辰拿着病历本，指着韩知韫那页问道“刘明正接诊这个病人的时候，你在吗？”。

看到那三个字，童鉴眨了眨眼，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不自觉摸了模手腕上的手串，“在，是我给他推荐的刘医生。”

棠溪明推了推眼镜，他一直在观察童鉴，在看到病历本上的名字以后，他眼神里有一闪而逝的懊悔，顺着他手上的小动作看去，发现他的左腕上带着一串檀木珠子，不像是市面上量贩的那种，每一颗看起来都像是精心打磨的。

祁夜辰继续问道：“那为什么最后把这个诊断给划掉了？”

童鉴：“因为他是个庸医，给知韫诊断错了。”

“喔？”祁夜辰一脸探究的看着他，“误诊？我看刘医生医术一直颇受称赞。”

“颇受称赞就不会误诊了吗？！”童鉴有些激动地喊道，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似乎在极力忍耐。

“所以你就杀了他？你跟韩知韫什么关系？”棠溪明突然炸下来的话，不仅吓了童鉴一跳，也把一旁的祁夜辰给惊了一下。

这唱的是哪一出？没跟他提前串供啊。祁夜辰微微低头瞥了一眼毫无默契的搭档，只见一向看着温和柔弱的棠溪明，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眼中的锐利穿透薄薄的镜片直摄人心，祁夜辰微微一震。

刚刚还非常激动的童鉴，听了这话一下子偃旗息鼓，眸子似带了水雾让人看不真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棠溪明：“河豚毒素不好提炼，你需要防护设备和仪器，这里是南京最大的医院，最佳提炼场所，略一检验就能找到答案。”

听到棠溪明说这个，童鉴脸上的惊慌愈演愈烈，他瞅了一眼门口，祁夜辰像个门神似的坐在那儿，如果他逃跑恐怕一只手就能把他拎回来。或许知道自己走入死局，竟莫名淡定下来，他坐在椅子上对着两人开始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

祁夜辰起初还以为他要逃跑，都已经做好抓他的准备了，被他这一笑笑的有点懵，这是疯了？

怎知就在他这一愣神的瞬间，童鉴突然转身，夺门而出，动作之迅速，让祁夜辰反应不及，还好唐珂一直站在外头的门后边。

“还想跑。”唐珂将他扭送到两人面前。

这个奸诈之徒，祁夜辰在心里暗骂，害他在棠溪明面前丢人。这么想着他用余光瞟向棠溪明，见他的搭档面无异色才稍稍找回了些面子。

妈的，长了一张跟棠溪明一样的脸，人却比棠溪明精明多了。

童鉴见自己挣脱不掉，只好配合：“是刘明正，刘明正先杀了人，他不止杀了韩知韫，他杀了三个人！”

棠溪明和祁夜辰大惊：“杀人？误诊开错药也不至于死人啊？其他两个是怎么死的？也是误诊？”

童鉴抬头，阴恻恻的笑道，“你这么厉害，自己去查啊，希望你能查到真相，昭告天下，让死者瞑目。”

童鉴说完这句话，任祁夜辰如何逼问也不再作答，只好先让唐珂把他带下去监/禁。

祁夜辰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是他杀得刘明正？”

棠溪明：“起初我只是猜疑，后来通过他的微表情和动作进一步确定了这个答案，他的心理素质很差，太心虚了，一炸就炸出来了。而且我总觉得他也不想隐瞒自己杀了刘明正的事实，甚至于他在一步步指引着我们发现刘明正的死因、进而对他和那位患者的关系生疑。犯人都这么卖命引导了，我们不顺着他的指引走几步都说不过去。不过为了证据链完整，一会儿我们得去实验室提取一下证物。”

祁夜辰：“棠先生不当侦探真是可惜了。”

“棠溪，”棠溪明推了推眼镜，看向祁夜辰，“棠溪明，复姓棠溪。”

祁夜辰在心里直翻白眼，这小子还真是较真到没办法让人多佩服一秒，“你说这童鉴和韩知韫关系得铁成什么样，才能让他动手杀人为他报仇。”

“士为知己者死，早已不是稀奇事。”指控童鉴杀了刘医生，童鉴都没慌，问到两个人什么关系的时候，他却慌成那样。

棠溪明对两人的关系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但他不打算跟祁夜辰说。如果祁夜辰听了露出什么不好的表情，他怕自己心里止不住难过。

“别人我可以理解，可这童鉴看起来，也不像什么有血性的汉子啊。”祁夜辰瞥了一眼棠溪明，心道：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跟你一样。“你要说他写篇文章骂死这个医生，我可以理解，你说他杀人，我还真不敢相信。”

“所以他选择了毒杀这种文质彬彬的手段。”

文质彬彬？祁夜辰满脸问号，杀人还分文武嘛？他略带探究的端详着棠溪明，精致的鼻梁，深邃的双眸，红唇点点，娇喘微微，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你说，这货，会不会是断袖！”

“同性恋？”棠溪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看向祁夜辰的眼神有些闪烁。

“对对，同性恋。”

“祁夜兄一眼看出他是同性恋，是不是……”棠溪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他一向文文弱弱的，除了探案和法检，眸子很少这么的亮，像漆黑夜中骤然擦亮的星。

“想什么呢，老子三条腿都喜欢女人！”

棠溪明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下来，知道了这个结果，他一直高悬的心终于死透了。

发育期开始的时候棠溪明就慢慢察觉到自己的不同，后来有一次他郁闷的心情被母亲发现，问了前因后果以后，母亲给他普及了一个知识：“不是所有男生都喜欢女生，在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里，一直都有给！也就是断袖的存在。”

在娘亲的引导下，他慢慢正确认识到了自己，也没有生出过多羞耻或者压抑的心态，反而一直渴望身边出现一个同类聊聊彼此的感受，好让自己不那么孤独。

刚刚看祁夜辰那么快就想到这一点，还以为他也是呢。棠溪明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哪儿来的三条腿。”

祁夜辰面上一红，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脖颈上，“瓜娃子不懂。”

两人一起翻了刘明正的就诊病历，没再发现其它误诊记录，询问了院方，最近的医闹案例里也没有刘明正的患者。

祁夜辰：“应该不会这么倒霉，童鉴认识的三个人都被刘明正误诊了吧。”

棠溪明：“那不如从童鉴的人际关系着手。”

两人多方打听，跟童鉴走的最近的就是韩知韫了，听说两人关系好的跟小夫妻似的，韩知韫听闻南方有两棵合抱而生的百年檀树，千里迢迢的找过去，买了人家两截木头，回来磨成珠子串了手串，在鸡鸣寺供了九九八十一天，两人一人一串。

实验室也提取到了河豚毒素，因为河豚有毒，市面上卖河豚的就那么几家，唐珂很快便追溯到童鉴买河豚的那家店，这下证据、杀人动机都有了，童鉴的罪名坐实了。只是他究竟费尽心机的想要引导他们发现什么呢？

还有一个疑点，就算刘明正误诊，给韩知韫吃了治肺痨的药，也吃不死人，不至于让童鉴杀人复仇啊？

祁夜辰和棠溪明决定去韩知韫家探访，邻居们一听说韩知韫，都纷纷大呼可惜，韩知韫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在大学里任职教授，前途一片光明。而且韩知韫为人善良大义，经常救助贫苦的人民，上个月还前去疫区送药送吃食。

韩知韫的母亲提起儿子哭到不能自已，“韫儿是个好孩子，他染上肺病，都是因为去疫区照顾病人。我早就跟他说过，那疫区哪儿是健康人该去的地方。他非说只要穿好防护服就没事，不要歧视生病的人。后来，他果然被感染了，承受不住便、便自杀了，我的韫儿啊！”

“自杀？”祁夜辰和棠溪明面面相觑，所以不是刘明正直接杀人，是因为他的误诊间接杀人。

提到这韩母已经泣不成声，旁边的丫鬟答道，“少爷是八天前卧轨自杀的。”

八天前，刘明正昨天死的，正好是韩知韫的头七，那看来童鉴把韩知韫的死归结到了刘明正的误诊上。

棠溪明再次确认，“自杀是因为他被诊断出肺痨？”

“对，少爷之前去疫区当过志愿者，回来没几天去医院就被诊断为肺痨了。少爷见过肺病的人有多痛苦，而且得了肺病要去疫区被监/禁起来，他承受不了这种落差，就……”

“伯母可认识童鉴？”棠溪明问道。

“童鉴？那孩子跟韫儿走的很近，韫儿只要没事，总爱跟他一起吃吃饭、出去玩。”

棠溪明和祁夜辰对视一眼，韩母能如此大方的说出两人关系，要么两人就不是同性恋，要么就是还没有太多人知道。

该问的都问完了，临走的时候，棠溪明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身道，“伯母，我怎么没看到韩兄的妻室。”韩知韫已经二十有六，还未成婚，在这样的家族里属实说不过去。

“韫儿还未娶妻呢，给他相看了很多姑娘，他都看不上，说是自己有心上人了，等选一个好日子，再介绍给我们。”

“好，谢谢伯母，节哀。”

棠溪明和祁夜辰并肩走在小路上，这里刚下过雨，路面湿哒哒的有些难以下脚，棠溪明心里想着事，越走越慢。

韩知韫说要给自己母亲介绍的人不知道是谁？韩家就这么一个独苗，他应该不敢将童鉴推到明面上吧？想到韩知韫和童鉴的命运，棠溪明不自觉有些顾影自怜，他跟他未来的心上人又何尝有光明的未来？

祁夜辰瞧棠溪明拧着眉头看着脚下，一步一步慢吞吞的磨着，还以为他是嫌路脏，不由得叹了口气，怎么跟个千金大小姐似的，“你在这等会儿。”

棠溪明不明所以的乖乖站定，看着祁夜辰走远。

不一会儿便看到直射而来的一对车灯，这里的路崎岖不平，他车停的远。

看着一路颠簸、晃晃悠悠而来的汽车，棠溪明心里涌起点点暖意，有些尘缘，早在第一眼就注定了，他还是那个明亮……

棠溪明心里的暖意戛然而止，汽车路过他转弯的时候，溅了他一腿的泥水……

祁夜辰探过身子打开副驾驶门，“大小姐，上车吧。”他看棠溪明黑着脸不动，顺着他低垂的目光朝他的双腿看去……“额，这破下雨天。”

————

这种案子主要还是靠走访，现在已经判定童鉴杀了刘明正，刘明正误诊韩知韫，导致他自杀，还有两个人会是谁？

首先，这两个人一定得是童鉴认识的，刘明正的出诊记录上没有其它误诊记录，那么或许也是和韩知韫一样，间接造成的死亡？

祁夜辰和棠溪明探访了韩知韫和童鉴的亲朋好友，终于找出符合所有推断的人，名字叫楚瑶镜。

而且巧合的是，楚瑶镜也是卧轨自杀。

祁夜辰握着楚瑶镜的资料磕着桌子，有些头疼，“这楚瑶镜是北平人，跑到南京来自杀，殉情？”

棠溪明写写画画半天，终于抬起头搭了一句话，“我们可以问问这个叫陈书瑶的。”他把描画了半天的纸递给祁夜辰。

祁夜辰接来一看，好家伙，棠溪明竟然根据这两天的探访画了一张关系网，“陈书瑶是楚瑶镜的好朋友，前些日子跟她一起去过鸡鸣寺？”

他抬起头和棠溪明对视一眼，两人像是达成了一致，同时起身向外走去。

站在一旁的唐珂一脸懵逼，“喂，祁警长，”棠溪明回头看了他一眼，唐珂连忙改口道，“祁夜警长……你们要去哪儿啊，能别打哑谜吗你俩……”

嘿嘿，唐珂小笨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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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失踪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