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被关的地方暗无天日,盈梓去了后才明白为何明明无人看守,但金氏却并未逃脱。
她双脚被牢牢拴着,根本挣脱不得。
墙角有个小洞,估摸着是每日送饭进去的地方。
明福上前打开了门,一股子霉味冲鼻而来,盈梓捂着帕子小心翼翼的迈过门槛进去,伸手不见五指,直到星灿点了蜡烛才让人看得清里头所有的陈设。
简简单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条断了一条腿的凳子。
以及……早已破出了棉絮,看着就潮湿发霉的被褥。
“咳咳咳。”金氏抚着胸口一阵剧烈的咳嗽,突如其来的光让她很不适应,压根睁不开眼睛。
过了许久,她才遮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你?婢妾,婢妾见过侧福晋。侧福晋金贵之躯,怎出现在这种地方?婢妾待的地儿可不是您该来的。”
盈梓的确觉得难闻。
除了许久没开窗的霉味,还有一股子怪味道。
里头也没地儿坐,盈梓便站在门槛内,离金氏还有好一段的距离。
她舒了口气,“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想必知道我今日所为何来。”
“侧福晋是来救我的。”金氏声音微哑,笑声难听。
“哦?”盈梓挑眉,“金妹妹倒是想的很美。莫不然,你索性再说说我为何要救你,我又该如何救你。”
“我是被冤枉的!我刚开始的确不知道为何那样的罪名会落在我头上。直到我被福晋下令关进了这里,而自始至终,福晋就没审问过我。侧福晋,您需要我的信息帮你确定当日到底是谁在用秘药一事算计您,不是吗?至于您如何救我,婢妾看您这肚子也快要生了,那您就还是爷心坎上的人,您的话,爷会斟酌思量,您救了我,就等于再救您自己。府中人心难辨,那背后之人若还存在,您也不放心您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处于危险之中。”
盈梓静静听着。
金氏撑着床板下了床,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婢妾恳请侧福晋救婢妾一命!来日婢妾必定结草衔环以报侧福晋救命之恩!”
说完,金氏双手伏地,重重磕头。
“主儿。”星灿抿唇。
盈梓勾着唇角笑了起来,示意星灿等人不用着急:“结草衔环就不必了。妹妹在这儿待了这么长时间,肯定知道有用的信息。我只是好奇,她们为什么不杀了你,一了百了?”
金氏抬头,眼神愤恨:“因为她注重名声。侧福晋必定是心有疑虑才会着人寻婢妾的踪迹,既如此,婢妾也愿将心里话告诉您。”
“行,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身后,明福终于搬了条凳子过来,盈梓搭着星灿的手坐下。
金氏恨恨咬着唇侧的肉,咬出伤口也浑然不知,让那血丝留在唇角。
“那日,婢妾给福晋请完安后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因着前一晚没睡好,早上起得早没什么精神,婢妾回去后就想着补个觉。可谁知,婢妾刚卸了妆环准备躺下,福晋身边的刘一宝便闯了进来。说是奉命行事,将婢妾的屋子翻得一塌糊涂,翻出不少粉色的东西,还有一些比对后和柠香家中搜出来的很相似。”
“婢妾百口莫辩却也不能不辩。原想着等被带着去见福晋的时候可以说清楚,谁曾想从事发到今日,婢妾再未见过福晋。婢妾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无人照顾,好几次病的快死,就靠着不想蒙冤而硬生生扛了过来。后来,婢妾想的多了就有一些头绪。其一,福晋为何不见婢妾,不给一个辩解的机会,想来是早就想好让我来承担此事。其二,为何我房中有这么多和柠香相似的东西,我原本不知。毕竟,我入府时并未带太多的东西,粉色的虽多却也不至于全是粉的。其三……我只是一个使女格格,家中更不曾是大富大贵之流,哪来的银钱能赏赐柠香这么多的好东西?”
盈梓抚着指甲,莹润粉嫩的指甲上有一抹小小的弯月,她挑眉:“那你房中的粉色之物都是怎么来的?”
“不外乎是之前福晋和您赏赐的。堆叠的多,我也不知到底是谁赏赐的了。另外,我记得宋氏送了我一对粉彩鎏金的桃花簪子。侧福晋,我曾模糊中听人说过一句,至于真假就不得而知了。”金氏抿了抿唇。
盈梓稍稍蹙眉:“自己说干净了,我不想在这儿和你费什么时间。”
“宋姐姐每到春日会让人漏夜出门去院中摘取新鲜娇嫩的桃花插在瓷瓶中。”金氏说完,屋内再无旁的声音,只剩下蜡烛燃烧的响声。
盈梓蓦地抬眉,眼中闪过不可置信:“你说宋氏?”
金氏连忙点头,“是!我当日的簪子是她送的,她又喜欢桃花。既然喜欢桃花,为何不正大光明白日里去取,非得晚上才去取呢?”
盈梓待得时间有点久,估摸着四爷要等着急了,她便起身离开了小暗房。
为了保住金氏的性命,她让人在暗中盯着,没日没夜的盯着,务必保证金氏的命。
回敛星斋的路上,她们挑的是人少的地儿走,再加上天色昏暗,盈梓又穿着披风带着兜帽,看背影也瞧不出具体是谁。
“主儿,您相信金主儿说的话吗?”今晚听到的消息仿佛颠覆了星洄的认知。
若没这段时日的事儿,谁都觉得福晋是善良大度的嫡福晋,断不会使什么心机。
盈梓有自己的考量:“我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我都要保证金氏这条命能留下来。等我这个孩子落地,便会想法子救金氏出来。”
星灿和星洄对视了一眼:“金主儿有句话说得对,即便是罪犯,也得有一个辩驳的机会。福晋不分青红皂白只听信一面之词便将金主儿关起来看押,这着实不像福晋往日的作风。主儿,莫非其中还有旁的隐情?”
“那就与我无关了。我只想知道宋氏到底在背后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至于福晋,到底是被人蒙骗还是顺水推舟,到时也能知晓。
敛星斋就在前方,主仆一行人收了方才的话题,盈梓重新挂上笑容,脚步沉重的进了正堂。
四爷不在正堂,她在往里走,看到了在窗边软榻上盘腿而坐看书的四爷。
盈梓忍俊不禁:“爷过来多久啦?”
“站着做什么?”四爷放下手,“过来坐。”
盈梓走过去,四爷拽着她坐在榻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肚子上轻轻抚摸:“今儿可闹你了?”
“今儿很乖。王大夫说这个月份了胎动很正常,越到后期越明显。昨儿是闹得厉害了点,今儿好多了,也就午后踢了妾身一脚,后头就很乖。”盈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着,她如今不能一个姿势坐太久,坐一会儿就得重新找个舒服的。
四爷眉眼间的冷冽打从进敛星斋开始便散去了,闻言点头:“乖就好。若是不乖,等出生了,爷好好教训他。你怀着他如此辛苦,他不仅不心疼你,还日日夜夜的闹你。”
闻言,盈梓故作忧愁的皱眉,两道秀眉全皱在了一起:“爷,还没出生就想着教训他了,岂非吓坏了他?”
“好了,跟你说点正事。”四爷将书推到一旁,桌上是四只相交的手,两人靠在小桌子上四目相对,“爷回敛星斋时福晋请爷去了一趟。”
盈梓眸色微动:“是吗?可是府中有什么事?”
“如今府中最大的事儿便是你。福晋提起你临盆一事,需要先请稳婆在府中准备各项事情。她的意思是问过你了,你说按照府中的规矩来。还有奶娘,按照规矩,奶娘和接生嬷嬷都是挑选好了就提前住进敛星斋,等临盆也不会手忙脚乱。你若有想法,可以与爷说。”
盈梓乖巧点头:“妾身得到的破例已经够多了,要是再破例怕是不好。”
四爷哂笑,挑眉:“爷摆明了就心疼你,就想着给你最好的,旁人要说便让他们说去。弘昐和金氏的事一出,爷不敢将所有的事情都托付在如今的后院。盈儿,你可明白爷的意思?”
莫不是……四爷也在怀疑福晋?
也对,金氏的是还好说,可弘昐一事不管如何福晋都脱不了干系。
伺候弘昐的人死的死,瘫的瘫,终究什么都没问出来,这又成了一桩悬案。
可盈梓不这么认为,只要是人做的,就会留下痕迹,哪怕岁月变迁,也终究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盈梓轻声道:“爷已经有决断了,是吗?”
四爷也不避讳:“是!你临盆的一应事宜,爷会请宫里派人过来。”
“啊!”盈梓惊愕,“一旦请宫里出面,必定会让娘娘知道的。”
说到这事儿,四爷反倒是不着急了:“额娘是想着不让爷脱离她的掌控,但她不会对爷的孩子动手,更会费尽心思保住你们母子平安。”
盈梓:“……”
孩子是能平安!可她不敢将自身托付在德妃身上。
于德妃而言,对她有用的只是孩子,她是一枚弃子,可有可无,没了还能发泄心中的怒气和憋屈。
许是看出盈梓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安,四爷抬眸看过来,轻抚着盈梓的脸颊。
干燥温暖的大手在脸上流连,盈梓露出个自以为无懈可击的笑容:“爷说得对,妾身于娘娘已经是无用的棋子,娘娘一定会保住妾身的孩子。”
四爷倏地收紧了手:“你担心额娘会去母留子?盈儿,你临盆那日,爷一定会在门口守着,确保不会让人任何人对你不利。”
有个屁用!
现在的临盆,哪个不是九死一生,接生嬷嬷真要动什么手脚,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最后说她是临盆难产大出血没了性命,查无可查!
“可你既然还是心存疑虑,那爷去请皇玛嬷做主。”
正当盈梓思索怎么反驳的时候,四爷的话又响彻在耳边。
她猛的抬头:“太后娘娘?”
“皇玛嬷的为人,盈儿可以信任。”
盈梓忙道:“妾身自然是相信太后娘娘的。只妾身之前从没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如今却还得累的她老人家为着妾身的事儿烦心。”
四爷沉默片刻,笑道:“等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坐完月子,爷带着你们进宫请安。到时候,你跟着爷去给皇玛嬷谢个恩。还有一事,皇玛嬷来自蒙古,爷瞧你在吃食上的新点子多,你可以从这方面感激皇玛嬷。”
这有何难。
她虽然没去过蒙古,可以前听也听说过一些。
再加上现代发达的情况,内蒙古那边的一些连锁店会开到全国各地。
盈梓立刻点头应下:“那爷就瞧好吧,妾身到时候必定能拿出好手艺来。”
眼瞅着天色也不早了,商定了重要的事儿,四爷和盈梓便换了寝衣睡下。
盈梓钻进被窝时,四爷盯着她的寝衣欲言又止,眸色微微动了动:“……你这寝衣……”
“恩?”盈梓没注意,只发出个疑问的声音。
四爷轻咳:“……甚是清凉。”
盈梓盖好被子,蓦地一愣,悄悄掀开被子看自己的新寝衣。
的确有点儿清凉,布料比较少。
她起了点坏心思,故意贴身四爷,整个人都窝在四爷怀中:“爷,妾身的新寝衣好不好看?您瞧,多方便啊。”
四爷眸色狠狠一沉:“怎么个方便?”
盈梓将脖颈上系上去的活结一抽,上半身清凉的寝衣半掉不掉的挂在肩上。
四爷呼吸重了重,嗓音哑了:“……穿好!”
盈梓娇媚的伏在四爷肩上,笑的花枝乱颤,肚子一抽一抽的,她忙绷直了唇角,“爷,您不喜欢妾身这寝衣啊?这可是妾身研究的新产品。日后若是放在……”
“不许!”四爷打断盈梓的话,反手将她拢在怀中,一口咬在她肩膀上。
盈梓呼痛,狠狠皱眉:“爷!你家暴!”
四爷忍着怒气,舌尖在盈梓娇嫩的皮肤上磨了磨:“以后这东西,你一人穿即可,不许拿出去卖。”
盈梓推了推四爷,见推不动,只能眨巴着眼睛:“爷,妾身还怀着孕呢,您可不能伤着您的孩子啊。”
四爷咬牙切齿,声音像是闷在喉咙里:“王大夫也与爷说过,过了五个月小心些不会出什么事。爷心疼你,这么长时间自个儿忍着没碰你。你可得小心些,别勾了爷的兴致。”
盈梓听得肩膀一颤,小心翼翼的戳着四爷,“爷,等妾身坐完月子……还能活着吗?”
四爷嗤笑,“所以你乖一点,爷会考虑手下留情。”
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者她又不傻,这样的衣服怎么可能拿到如今的街上去卖啊!
不过是想逗逗四爷,却把自己逗进去了。
四爷其实很喜欢盈梓这薄如蝉翼,看似遮住了,实际什么都遮不住的寝衣。
翌日,盈梓刚起,就听见星灿回禀:“主儿,主子爷说吩咐绣娘给您多做些寝衣。您的寝衣不够吗?奴婢前几日又做了好几身呀。”
“咳咳咳。”一口粥呛在喉咙,盈梓惊掉了下巴,她那寝衣还没给两个丫鬟看过,欲盖弥彰道:“寝衣够穿了,不用绣娘做的。星灿,你快些去和绣娘说一声,我不需要她们帮我做寝衣。”
星灿看自家主儿这么着急,更加奇怪了:“主子爷是让奴婢伺候您用完早膳后去找绣娘,奴婢还没去呢。”
盈梓松了口气,可那羞意悄然爬上脸颊。
她捂着脸瓮声瓮气的说:“以后关于寝衣方面的事儿你们都别听爷的,我的寝衣还是咱们自己人做。”
来迟啦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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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