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庄子上,盈梓难得过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爷!您快来。”盈梓拽着个纸鸢站在门口朝四爷招呼,“妾身让星灿在庄子里找人借了个纸鸢,可妾身怀着孕也跑不起来,不如爷陪着妾身玩玩?”
四爷忍不住失笑,下了台阶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人还是那个人,说话时的脸色也没变,可那语调倒是变得愈发随和温柔了。
四爷揽着盈梓比往日愈发明显粗了的腰站在秋收的田坎上,“那爷便学一学这纸鸢。”
闻言,盈梓愕然,不可置信:“爷从小都没玩过纸鸢吗?”
“紫禁城的天就那么大,宫道盘桓交错,爷能在哪里玩?从后殿跑到前头宫门,纸鸢还没飞起来,爷就不得不停下来。”
盈梓才回过神,也对,她下意识用了固有印象去思考,忽略了如今的紫禁城大殿前头的广场可不是阿哥们随意玩耍的地儿。
纸鸢在天边飞扬,四爷有这方面的天赋,只失败了一次便将纸鸢高高放起。
盈梓打了扇子遮在额头,抬眸望着天边的纸鸢。
星灿悄没声跟了过来:“主儿,您吩咐的午膳奴婢都备好了。”
盈梓点点头:“秦三儿到庄子上了吗?”
“昨晚您吩咐完,苏培盛就漏夜回府叫了秦三儿过来。”
“他学了不少,也是时候表现表现自个儿了。我瞧庄子上养的鸡鸭鹅都不错,今儿记得弄一个铁锅炖大鹅,就放在院子里炖着,下头架一个临时的灶台。冬吃萝卜夏吃姜,这天气也到了吃萝卜的季节,吩咐秦三儿用虾干炖个虾干萝卜丝荷包蛋汤。”
这道菜星灿第一次听说,便多嘴问道:“只是这汤可有什么说法?”
远处的四爷已经将绳子交到张起麟手中,让他到处跑动跑动,别让纸鸢落下来。
他远远地朝着盈梓看过来,盈梓回以一个娇俏明媚的微笑,“虾干洗净先在锅底炒香,再倒入开水,而后放入切好的萝卜丝。至于那荷包蛋,便是将鸡蛋或者鸭蛋无需打散,破壳后整个倒入加了油的锅底,煎的两面金黄放进已经在煮的汤中。切记,萝卜已经切成丝,可不能煮太长时间让萝卜过于软烂。”
星灿一一记下,待会儿她得去跟秦三儿逐字逐句的说。
盈梓又加了几个庄子上新鲜的蔬菜,豆角花生什么的,加上今儿新宰的五花肉炒个辣椒小炒肉等等。
庄子上的菜贵在新鲜,蔬菜都是去地里现拔现做,还炖了一锅水煮玉米。
玉米是粗粮,盈梓在现代时就很喜欢吃,尤其是甜糯的玉米,她一顿能吃好几个。
“爷,您尝尝这汤。”盈梓端着碗想给四爷盛汤,可那碗却被四爷按住。
四爷挑眉,拉着她的手坐下:“你行动不变,坐下吃吧。这些事爷可以自己来,再不然还有这么多伺候的人。这汤看着寡淡,不过汤色奶白,喝起来鲜甜,果然不错!”
“趋近冬日的萝卜很补身子,妾身瞧庄子上种了不少,就让人弄了这道萝卜丝虾干汤。”盈梓也喝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驱散了秋风渗透的凉意。
她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喟叹的指尖微微屈起。
用过午膳,四爷带着盈梓进了书房,“爷看你的字写得倒是不错,一手纂花小楷,秀气好看。”
“妾身在家时闲来无事便写写字,写字能静心,时间也会不知不觉过去,就不会想起一些不好的事儿啦。”盈梓偏头看着四爷。
这倒不是原身的技能,而是盈梓自己的。
在现代时,她便享受在雨天坐于窗边写字的感觉。
听着雨声,闻着笔墨香气,低头时瞧见漂亮的小楷。
但其实,她最喜欢的是瘦金体,这字体实在是太适合女孩子学了。
说来也巧,原本万里无云的天,在盈梓午觉醒来时阴阴沉沉,不过片刻,一场秋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
起先很小,渐渐变大,到最后成了瓢泼大雨。
四爷不在身边,盈梓让人点了一味熏香放在窗边去去雨水湿气:“爷去哪里了?”
星灿打了珠帘进来,“小憩前您说晚上想吃菌子,爷和庄子上的人一起去山上找菌子了。”
“啊!”盈梓惊的忙下了床,穿鞋子时还好几次才穿好:“爷何时出发的?下这么大的雨,山路难走,快让苏培盛等人去接了爷回来。”
星灿见她走的急,担心被外头的风雨吹伤了身子,双目所及只有四爷的一件黑色披风,便拿了来给盈梓披上:“主儿,您别担心。主子爷这次上山有好多人跟着,他们都是庄子上每年都去山上找菌子的人,肯定知道哪里能找到,也知道下雨时要到哪里避雨的。”
盈梓蹙眉,许是孕中多思,她还是让苏培盛和王朝卿去山脚下接人。
“我就怕山体不稳固出现滑坡或者泥石流。”盈梓站在廊檐下,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心里不免更加烦躁。
星洄端了热汤进来,虽是沿着抄手游廊走进来,但裙摆还是被雨水打湿:“主儿别担心。奴婢去问过了,今儿庄子上的农户本就要进山找菌子的,他们早就有了规划。”
听到这个消息,盈梓的心稍稍定了些。
“主儿,您喝碗热汤垫垫肚子也驱驱寒气。”星洄将瓷盅放在桌上:“秦三儿是个懂事的,一来便将这老鸭笋丝火腿汤炖上了。”
盈梓喝了口汤,秦三儿的厨艺日益见长,等回去后找个契机把他调到敛星斋来。
提起敛星斋,盈梓想起了托给富察氏的事儿:“府里可有消息传来?“
“有,万嫫嫫让人传来的消息。富察主儿给您写了封信,所有的事儿都在信中说明了。奴婢让那小太监先回府了,以免惹得旁人注意。”
盈梓放下勺子,“拿来我瞧瞧。”
星洄去翻了信封出来,完整的交到盈梓手中。
富察氏的动作很是利落,明福和春霜搭着伴在入夜后将府上几个不易被人注意的角落一一探查。
总算是探出了点消息。
盈梓将信交给星灿,“去烧了吧。”
星灿明白其中的重要性,也没耽搁,在大白天的就点了个火将信烧成了灰烬。
“主儿,明福找到您要的那个人了吗?”星洄问道。
盈梓挑眉,“有你们富察主儿在,能找不到?等咱们回去,就找个合适的机会去见见金氏。”
“金氏要真是被冤枉的,奴婢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被人算计的。若真如此,那主儿岂非落得一场空?”
“在这吃人的后院,想冤死一个人太容易了。”盈梓嗤笑,“你们想,若换成是我或者福晋出了这样的事儿,爷必定是要过问的。可金氏不一样,她从入府后爷就不将她放在心上,估摸着都忘了有这么个人。自然……在有福晋出面的情况下,爷肯定会相信福晋,而不是去信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
外头传来脚步声,盈梓示意星灿将窗门多打开一扇,让屋子里烧过东西的味道快些散去。
“担心爷?”四爷半边身子都淋湿了,只站在廊檐下没靠近盈梓。
在盈梓想上前时还阻拦道:“爷身上湿了,等爷去换个干净的衣服再来陪你,免得你受寒着凉。”
盈梓眨了眨眼,四爷去换衣服后,她朝着院子里望去:“张公公,爷找到了多少菌子?”
张起麟圆圆的脸笑开了花:“主子爷今儿运气好,找的好几片都有不少的菌子。各种各样的都有,只有些是有毒的,庄子上的人一一指了出来。主子爷说了,今晚便吃菌子锅,盈主儿,您喜欢用什么肉加在里头?”
“鹌鹑!”盈梓脱口而出,“一定要用鲜嫩的鹌鹑,鲜味能和菌子很好融合,不会抢了味道。”
张起麟忙应下:“是,奴才这就让人去庄子上找鹌鹑。”
四爷和盈梓在庄子上待了整整五天,在第六天的一早,太子爷亲自登门,四爷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同意了和太子爷回京。
回京后,四爷进了宫,盈梓直接回了府上。
寝殿,盈梓回府后先去给福晋请安。
福晋早已坐在正堂,垂眸抱着弘晖哄,弘晖在福晋腿上咯咯咯的笑,小嘴儿都咧开了,笑的那双大眼睛熠熠生辉,光芒十足。
“妾身给福晋请安。”盈梓矮了矮身,行礼。
“免了免了。”福晋笑盈盈的道:“快坐下说话。说起来,真是好几天没见妹妹了。爷那庄子是之前封郡王时皇阿玛赏赐的,刚分下来时我去过一趟,在那住了半个月。不得不说,那庄子极好,风景好,天气好,人也良善淳朴。”
“是。”盈梓浅笑,并未受福晋话中之意影响:“的确如您所说。”
她没说太多,转而将话题引到大阿哥身上,“大阿哥又长大了些,福晋养的极好。”
“已经能走了,不过走的还不稳当。”福晋把大阿哥交给奶娘,温声吩咐,“去吧,带大阿哥去吃些东西。”
奶娘抱着大阿哥从一旁退下。
福晋的视线落在盈梓腹部:“再过两个多月你这一胎也要生了,按照规矩,稳婆和奶娘都得提前寻找,你可有想法?”
盈梓道:“一切但凭福晋做主。”
福晋满意极了,“妹妹信任我,我自然也得照顾好妹妹。我还想着你这一胎得个阿哥,到时候能和弘晖一起玩。”
盈梓笑容不变,只顺着福晋的话说了些客套话。
约莫过了两刻钟,福晋说乏了,盈梓便起身离开了寝殿。
回到敛星斋,富察氏早就等着了,一瞧见她就走到另一边搀扶着,“姐姐可回来啦,这么多天不见,妹妹念着姐姐呢。”
盈梓朝她挑了挑眉,示意里头说话。
星灿等人都是有眼力见的,等二人进去后便将门关上。
“金氏如何?”
富察氏摇了摇头,“被关在东边小楼旁的一间暗屋里,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每天除了送吃的,旁人不得靠近也不会靠近那处地儿。姐姐,咱们已经知道金氏在哪里了,你有什么打算?”
盈梓抚着手腕上的金镶玉手镯,莹润的指尖一一掠过:“没有守门的人?”
“明福暗中探查了两日,确定并无人守门。”
盈梓觉得奇怪:“难不成就是用这样的假象让所有人都认为金氏不可能在那里?”
富察氏点点头,“的确有这样的可能。姐姐,你想去见见金氏?”
“上次的事儿已经走入死胡同,唯一的突破口只可能是金氏。如今她还没死,我估摸着福晋不会让她轻易的死了。一旦她出事的消息传到外头,不管真相如何,外头都会有人议论是福晋容不下一个女人,所以想法子弄死了她。福晋最在乎自己的名声,最好的方式便是将金氏永远囚禁,等囚上个五年十年,到时候金氏再死,那也没什么人记得她了。”
盈梓抿了抿唇,看着外头天色:“今日不太合适。我吩咐明福,让他找个合适的时机,我要去见金氏,问个清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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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