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宽敞奢华,傅泽倚在软垫上小憩。他半眯着眼,云染有点看不透他到底睡没睡着。
她有点心不在焉的。
他们刚刚经过安长街,远远在马车拐弯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流转阁的牌匾,心里还惦记着什么时候能亲自去一趟城郊的工地现场看看。
她初入王府,现在还没摸清楚个中门道,所以短时间内也是不能冒险让路遥路远往里面递消息的。
今日云染已经换成了妇人髻,比起往常来,更显几分娇媚。
这会儿她与睿王一起跪在下首,德嘉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好孩子,快起来。”
“快坐下。”
昨日没去睿王府已经是她最大的克制了。
德嘉太后是真的高兴。
这桩婚事是她亲手牵的红线。说起来,两个孩子都算得上是她看着长大的。
韶和自是不必说,温婉乖巧,是个万里挑一的姑娘。傅泽……傅泽也是个好的,外人如何传,做不得数。
“桂阳你看,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是不是般配?”
桂阳也一脸慈爱的模样,忙不迭的点头。
“是呢,奴婢瞧着也是天生一对。”
几个人说着话,德嘉太后提到怀皇后本也是想来康寿宫一起的,可昨夜里染了风寒,今早身子有恙,便差人过来给德嘉太后说了声。
闻言,云染赶紧开口,那她应当去锦凰宫探望一下的。
“正巧,我要去勤政殿寻皇兄,一起走吧。”
云染一滞,这俩地方…前朝后宫…谈不上顺路吧,最多能算是一起出门走一段。又见德嘉太后一脸欣喜的朝他们摆手,她只笑着起来福了福身子。
“赶快去吧,待午时回哀家这儿来用膳。”
德嘉太后其实是知道两个人昨夜没有圆房的。傅泽根本不屑于那些作假的手段,睿王府里上上下下也没人敢多嘴半个字。何况,能进云染寝室的,都是她的自己人。至于德嘉太后能知道,是因为他没有防着她知道。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清楚,德嘉太后也并未点明。
傅泽如今这副性格和她的宠爱不无关系,所以她也不会在这种事上指手画脚。总归,她也不能逼着他做什么,只她还是需得提点提点云染。
随着傅泽出了康寿宫,云染一直不疾不徐的跟在傅泽的身后。
只她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他好像越走越慢了……
反应了一瞬,她轻笑,然后两步走上前与他并肩。
“多谢殿□□贴。”
傅泽顿了一下。
偏头,他看着眼前的人。
好像与平日没什么不一样,但又好像已经不一样。
两个人对视着,还不待再开口,已经见到了不远处明晃晃的一队人。
云染赶紧正过身子来行礼。
是仁华帝和柔妃。
仁华帝正要去康寿宫,听傅泽说他才要去勤政殿寻自己,他笑出声来。
“咱们兄弟还真是心有灵犀。”
他知道傅泽今日会带云染进宫,忙完就特意过去想看看。
云染打量了一眼柔妃。
肚子已经很明显了,算算日子,大抵在农历年的时候差不多就临盆了。
她之前听说过,柔妃腹中的孩子算是仁华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格外受重视。
眼下见她陪在仁华帝身边去康寿宫,云染也算是亲眼认证了这个说法。
毕竟,之前可少见哪个嫔妃被圣上带着一起去德嘉太后处的。
云染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哄的柔妃眉开眼笑。
“声声既然嫁给了睿王,那便是一家人了。”
“本宫也是听着太医院的话,多走动走动,对胎儿和本宫都是极好的。”
说着话,她还抚了抚自己隆起来的肚子,“瞧着你们新婚恩爱,许是不多时就能听到声声的好消息了呢。”
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云染一脸娇羞的朝柔妃笑了笑。
倒是傅泽,微不可见的簇了一下眉头。
这女人刚刚的眼神儿……怎么看都觉得不是害羞的感觉。
云染刚看傅泽那一眼确实不是害羞的意思。
她只是还在怀疑这男人是本来就不行还是后来不行的。
不过,她还是第一次从柔妃口中听到声声二字,上次她受德嘉太后相邀来宫里小住的时候,在御花园偶遇柔妃,对方还是称自己韶和的。
可见,这些日子来,柔妃凭着腹中的孩子,在仁华帝与德嘉太后心中的重量沉了许多。
往日,可是只有怀皇后才这样随着德嘉太后唤她声声的。
几个人说话间,一直跟在仁华帝身后的凌邺虚虚的拳着掌心。
他方才给云染见礼问安的时候,称呼已经从郡主改成了侧妃娘娘。
前阵子母亲与他提起章尚书的嫡女,可他拒绝了。
章如意或许是合适的姻亲,却不是合适的人。
对他来说,合适的人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云染也注意到了凌邺时不时的打量,只她每次看过去,他都已经移开了视线。
没再多想,惦记着还要去锦凰宫看怀皇后,云染先行与这几人分开。
*
云染虽然进宫的次数不算少,可实际上这还是第一次去锦凰宫。往日她见怀皇后大多是在康寿宫或是钦和殿里。
这会儿坐在锦凰宫的前厅里,她瞥了一眼方才小丫鬟放在自己手边的茶点,才想着是不是来探望的比较冒昧,就听到了浅浅的几声咳嗽。
随后是怀皇后略显沙哑的声音,“叫声声等久了。”
云染赶紧行了个大礼,“是声声叨扰皇后娘娘休息了。”紧接着,又赶紧关怀了几句她的身子。
其实她和怀皇后并不亲近,可对方坚持学着德嘉太后一样叫自己的小字,她也不会那么没有眼色。何况,如今连柔妃都这样开口了……
随意的聊了一会儿,怀皇后看着云染,似是无心的提起了上个月她在怀府落水一事。“前几日本宫才在母后那儿听说,如今你身子可大好了吧?”
云染信她确实前几日在康寿宫听说了这件事,但却不信她是才知道这件事。
说起来,这怀皇后和怀艺姑侄俩心思上的差别可太大了。不过云染也理解,怀皇后是在厚望中长大的,而怀艺是在宠爱中长大的。
她这会儿提起这件事无非就是想亲自确认一下自己并没有因为此事而与怀府心存芥蒂。过去她只是侯府里一个受德嘉太后关照的外姓郡主,可现在她是睿王府里上了族谱的侧妃。
云染忽然有一种错觉,怀皇后仿佛是介怀傅泽的。
这皇家……果然不是表面上的相亲相爱。
浅浅一笑,她朝怀皇后点了一下头。
“如今已经完全好了。不过是与旁人走路时不小心,还劳动怀大人安排府医安顿。现下还让皇后娘娘费神,是声声小题大做了。”
怀皇后满意的笑了声,又叫人从自己的私库里给云染准备些滋补的营养品。
她的确是如云染所想介怀傅泽的。
不过,与其说介怀不如说是忌讳。外人都道睿王是个混不吝的,可她知道,他一直在暗地里为圣上做事。一个颇受先帝与太后宠爱,又有手腕能力的人,她不得不防。
仁华帝在,她是皇后。若是天下易了主,便是依旧姓傅,那和她们怀家也没有关系了。
如今圣上心里都是兄友弟恭,可纵观历朝历代,没有人不为权势所倾倒的。
傅泽暗地里做的事她虽然不是一一知晓,可猜也猜得到,定然都是些铁血的事。既他强硬,那便有人臣服。
从锦凰宫出来,经过来时路时,一直跟着云染的卉香突然开口了。
“是睿王殿下。”
“想来殿下挂念着娘娘呢。”
云染挑眉,还真是傅泽。
他站在一棵树下,风吹黄叶飘飘坠落,刚好落在他的脚边。
他是习武的,远远就听到了脚步声。这会儿,就看着云染的方向。
四目相对,云染朝着他加快了脚步。
“殿下是在等妾吗?”
她仰着头看他,眸子里仿佛有星星。
傅泽一顿。
他没想过云染会这么和自己说话。
事实上,今日进宫叫云染想通了不少事情。在这个一人执掌生杀大权的时代,想要过得好,除了有钱还要有权。既然她嫁给了傅泽,就要得到他的宠爱。一如当初自己才知道赐婚懿旨的时候一样,她得仗着他为自己谋利。
这四方城内,有宠爱加身的柔妃可以让仁华帝带着她去康寿宫,而怀皇后却在病中独守空房。
何况,只有傅泽对她无条件的信任与关爱,她将来才能更加自由的出入王府。
一路回康寿宫,傅泽都一副深思的模样。
他时不时的观察云染。
在德嘉太后面前,她依旧是往日里自己认知的那个模样,温婉贤淑。
可就这么个人在两个人回府之后,忽然扯住了他的袖口。
他看着她看自己的眼神,忽然就想到了去年秋猎时候的小鹿。
纯净灵动。
“殿下今日去听雪居用晚膳吗?”
见傅泽没立即应声,云染又垂下眼,明摆着一副委屈巴巴的失望模样。
傅泽微微蹙眉。
这是母后给他找的侧妃,他自己也点了头的。他当初也答应了德嘉太后给她足够的体面……
“好。”
闻言,云染弯了弯眼角,然后福身先离开回听雪居。
他既然答应来了,她就不能让他再离开。
傅泽:开始后悔了
云染:后悔什么?
傅泽:林叔!林叔!还有没有离我住处近点的院子?
云染:怎么?舍不得我了?
傅泽:这么天天去吃饭太费鞋底子了
云染: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贰拾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