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易凋，风姿渐成 第29章 公子小姐

月亮已经开始有缺，天空仍旧明亮，高挂在水面之上，鱼儿翩跃而上，荡漾波澜。可以看见广袤无垠的水面盈盈微动。却侧目看去，是水州船行，好多艘小船在水面划动游走，只见那艘艘船上的人影在水里或水灌林之中，正在四处打捞着什么，看那水里的影子，是躺在水里的人。

他们窃语着：“快点，今天晚上必须完成，把这些人都要送走。”

另外一人回应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这一船捞了五六个人就划行而回，来到近岸，上面有灯火，有人在来回的往视看，嘴里念叨着：“这个留下，这个带走。这个带走......”，似来回挑选。

那些需要带走的人被放在一艘船里，挂着白灯。留下的人也被放在一艘船里，挂着红灯。然后，两船相向而行。一船往城中岸口去，一船往深水林地。

一路上水波拍打，红灯倒影在水里，有一种目临深渊的眩晕之感。船行水哗，先是一片木林，接着就到了一块浅滩，再是一片石滩涂，又是一瘴气林......一路过来都时不时把船上的人零星放出来。再拿一炷香放在人的鼻尖绕了绕，那烟气一溜烟就往人的鼻子里面钻......

......

刹于滟睁开他那双清绝的眼睛，望向天上的月亮，月华倾泻而下，陈铺在他那身紫袍之上，清晰可见半个身子都淌在水里，他抽出自己的手，牵扯出水渍，枕在头上，又弯曲起来一只腿，划动出水声，就那样一直看着愁白的月，他那颗眼下红痣总是别样的风情，在任何时候。

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呆呆淌在水里，看月亮久了，又是一声傻笑，继而又喃喃自语，什么：“年初...年初...就开始了吗......时间上能把握的如此吗......高瞻严密到无人会愿意相信吗......呵呵......”

“不相信又能如何？这样的结果已经发生了......”他竟有了一丝敬畏，尽管他还是不怎么相信，可如他的这句话——是的，这样的结果已经发生了，他落魄累累至此。

他又闭上眼睛，似是不愿意面对，等再次睁开眼，他便已经起身，那眼凌冽美形，面目说不出的清绝，衣服紧贴着宽窄的腰身，显得身型很是优美，看他这时的面相，一度会让人觉得这人即娴也淑，忘了他曾是杀人的魔鬼。

......

柳玉安翻身而侧，眯眨着眼睛，手也不知摸到了什么，是一湿濡的布，又摸了摸，好像是人。

不对，人，她蹭的一下起来，一看，是一个泡发的死人！正在她身边酣睡！

“啊！——”，滩涂之上惊恐之声响彻云霄。

“你在吵什么？”，一声冷冽的声音。

柳玉安循声看去，是个柔丽若斯月的身影，此时月光投射下来，她才看清这个人，仿若是月神下凡，海妖现世，湿漉的头发显得他风情，惨白的月光勾勒得他清丽，紫色的绸衣衬托他潋滟，一瞬间的恍惚。

她不认识这个人，可这一瞬间的恍惚又让她觉得熟悉："你是什么人？"

那人瞧见她也是一错愕，循循走上前来，一把把住她的手腕，出口就是一顿阴阳怪气：“呵呵，你当然是认不得我了，也不瞧瞧这是谁干的好事？因为谁我在这鬼地方！我看多半和你逃不了干系”，他两美目一直盯着她，恶狠狠一阵输出，认出她就是三年前的那个人。也不知是刚才本就郁气在胸，这会儿子逮着出气的口子，他便咄咄逼人，一通宣泄。

柳玉安一把甩手，大骂来人：“神经病啊！”，说着就反身后走，可见人之年轻二十几多，也可称谓性情少年的。往往也是这时候，人也是看不见脚下的路的，约莫走了十来步，约莫是勾到什么东西，她整个人就左□□倒，啪的一声跌坐下来。

一阵吃痛，许是她也没料到，揉了揉屁股，看着眼前黑黢的一团，似是石头，当即破口一蹬：“什么破石头！”，可是脚却触碰到一柔软之物，她一楞，上前把那东西一翻，原是一个人，穿着玄衣，一头墨发散开来，只是属实是太不雅观，那衣已是尽数被水给拍开，裸露出人体特有的性感曲线，从胸膛往下走，水线游走，线条流畅，肤紧美致，活脱脱一壁画神君，湿发贴在他的脸上，只瞧见一个润泽的下巴......

可她却莫名的觉得心慌，那左边的胸膛处，隐隐可见一口凛冽的粉色疤痕，虽然是肉眼瞧着可淡可淡，她还是下意识的撩拨开那人面前的发，果然是他，李锦瑞，她不知是气到了还是怎么，一瞬间的想笑，探了探他的鼻息，气息微弱，她又凝眉，起身蹲下，耳朵贴近胸口，还好，搏动有力，呼出一口气，她起身将人架起，嘴里念念有词：“怎么每次遇见你都没有好事，莫若不是前世来找我要债的，怎么次次都能遇到，这会儿把你丢下不管也不行......”，她驾着比她高大一个身子的人走了一路，嘴里絮絮叨叨愤愤着。

终于来到一处岸边，离水边远了，柳玉安将人放下来，撑着一颗树在呼呼喘气，“可累死个人，这人可真重。”

“你再往前走下去，你们两个都会死”，刹于滟在后面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刚刚忙着走到岸边，没顾得上，柳玉安这时才又往四周看去，可见缭绕不去的水汽烟雾，前路只见模糊的树影，但脚下却有小路，可见不同形制的石块，前方隐约可见还有两尊石像：“这里？莫不是......”

“此地有树，地处较高，但可见这地上的石头，明显没有草苔之物，虽然都已干瘪，仍可分辨出附着的是水草之类，地面之上也零星有贝壳。这地，约莫是依着月生潮汐，这水流到别处去了，等到月潮回归，这地又会生水，若行路回去，时间留给我们的，并不多......”，刹于滟半蹲着查看了四周，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述说着。

柳玉安往前走了两步，“密林中有年久失修的石道，还有伫立的斑驳石像，这里怕是还有罕有闻见的东西，看这石像，服饰装扮明显怪异”，说着她绕着石像走了两圈，便见石像后背凸显的文字，“瀛、江？”

柳玉安惊呼，“这该不会是四百年前四国纷乱争霸之时，湮灭于尘嚣的那个瀛江古城？！”

“荆瀛之地处北上南下的分割之线，北可通上户，南可下江河，幅员广袤，且四岭尤峻，可攻可守。古往今来都是兵家追求的胜地，自百年前那瀛江城不知为何亡佚消失，竟不想是在这里”，刹于滟也不禁感叹道。

“是了，听说战乱末期，已分南北两股势力，北国梁大将军准备攻打荆瀛时，自北深耕五年，各处挖坑蓄水，开阀沟渠引以为湖，那书里只说是勤政为民，以创盛世之基，我还在想为何一个武将费民力做此等久待之事，此后也不见其他任何功绩，只知道他被封开国大武将军。若真是如此，此等灭城毁灭之术，如此暴虐行径，也确实不会被写进史书了，那样，真是要遭万人指着脊梁骨唾骂了，只是这文字能改，人心能改吗？前朝国基不稳是必然的”，柳玉安唏嘘道。

刹于滟瞬间激灵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打了一样，他瞬间狭眯起眼，挑动起他眼下那圆润宝石般的红痣，正眼打量起这个女人。

一身平平无奇的浅色段衣，只是风姿确实傲然，仿若有一胫骨，自脚而上生长，生出的脊骨凛冽，傲然不逊的样子。

“咳咳...咳......”，一阵连续的咳嗽之声。

刹于滟循声看去，李锦瑞已经坐了起来，柳玉安在帮着那人顺气，嘴里念念有词的，这一幕不知为何，他看着着实心烦，便一言不发的往前走去了，雾气很快就渐渐隐匿起他的身影......

柳玉安嘴上不饶人：“这会不知道在哪，你既已经醒了，想待在这里等人来也行，不过最好是跟着一起走，不过你可给我记着，这次是你欠我的，往前的，既往不咎！”

“就这么快想要划清界限？你这人怎么这样，对自己好的就记，对别人好的就不记了？我可是救过你不止一次”，李锦瑞愤然道。

“行了，你现在记得这样清也没处使，喏”，柳玉安把脸往刹于滟方向伸了伸头，“那人想来应该是不简单，此番一路，你我还算伙伴，最好是忘了咱们之前的交情，在这干等着肯定是不行，不若走一步看一步。”

话语言毕，李锦瑞没有再说话，板正了些表情，看着刹于滟的背影，是了，从刚才他就发现了，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刹于家的人，从前只是在京都见过两面，私下暗流波动也并未正面交手过，经年来，他做事十分低调，应该不是来对付他的。不过，也多少听闻过那刹于家是皇家外戚的杀人刀，不知这次是有什么......

下一秒，柳玉安起身欲开走，他又调皮的言说：“诶诶诶，我还虚弱着呢，撑我一下呀！”

三人便前后跟进，往林子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