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国王子 第91章 黎黎族

不肖验证，纸鸢也清楚，这是个女儿身。

深吸一口气，打开针包，取了粗针出来，照着李小莓的穴位扎了进去。

吩咐小医女抬了几盆炭火，端了几大缸精煤进来，将暖屋烧的烫人，又制了几剂驱祟暖脾的药方子，让医女煎了，嘱咐她们每隔五刻就要喂她咽下。

注意这位姑娘的呕吐物颜色，若是黑色便不必来回，继续喂着，若是呈现青绿，万万要赶紧通知她。

手掌用力推动毡帘，伸出去的脚又退了回来。

“千万不能让炭火熄了，也不能再让寒风侵入。”

不放心的纸鸢转了个圈又回了床榻前，四指并拢搭在腕间，摸了脉象才起身出了门，去了石门山钟石殿。

风雪大，路难行，纸鸢拢起裘绒帽，遮住大半张脸，艰难地从厚雪中穿行。

到了廊下，抖落了一路的积雪，仍要扶着结了冰的红漆栏杆滑行。

央了门口守卫通传，说一等医官纸鸢求见孙应伍长。是关于一人灭掉西番铁骑的路骑伤势的禀报。

等候召见时，门口的守卫和纸鸢聊了起来。

“鸢医官，听闻此次只用了一支假玄甲军，就灭了西番铁骑精锐数千人，是真的吗？”

“我也好想去战场，去厮杀，去砍掉西番人的头颅，去搏一份功名，总好过成日里站在这里。”

纸鸢瞧着漫天的风雪，没有回答他。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进门通报的守卫得了令，出来带纸鸢进殿见孙应。

转身进入殿中，和守卫擦肩而过时，纸鸢张口。

“功名利禄，都是虚无，哪一个功成名就的将军脚下，不是万里血路？”

“一将成，而万骨枯。”

惊的门口守卫连连称赞，纸鸢医官有如此见识，却只能在石门山中当一名小小医官，真真是白瞎了这份豪气。

进了殿，却没有直接面见孙应伍长，守卫引她在偏殿等着。

“孙伍长在会见客人。”

李小莓只是名路骑，连长都都算不上，虽然在石门山之役中立了奇功，但封赏未下，充其量也就算个小事，自然是要排在后面的。

此番和孙应伍长密探的，乃是边境上赫赫有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定远大将军，也是当今圣主的亲弟弟，历经两代帝国，匡扶叶朝盛世的顾德瑞，顾将军。

自从离了京师，顾德瑞消沉了一年有余，听闻他游历山水，纵情恣意，好不自在。

后来边地乱了起来，圣主下令派人寻他，要他重掌将印，带兵出征。

可顾德瑞不肯，硬是从乐安城逃了出来。

圣主震怒，对于这个亲弟弟，也多了几分忌惮和疏远，但毕竟是扶持他上位的三皇子，还是派人在叶朝搜寻他的踪迹。

得皇后进言，顾德瑞赤条条一人，又没有个家室，身边只有一个长方，所以脾气秉性怪了些，也是当然。

男人嘛，总是要娶妻生子，才好安顿下来。

圣主顾傲天深以为言，在京城各家门户中相看了起来，最后择了乐安城兵部判布事李大人家的大姑娘——李小媚。

家室品行都是上乘，模样娇媚，喜动。

更重要的是，先皇在世时，曾给三皇子顾德瑞许过一门亲事，乃是彦国晨曦公主麦黎。

后来叶、彦两国起了兵戈，而麦黎公主悔婚叛逃，就是这件事的导火索，婚事也作罢了。

听闻当年三皇子顾德瑞与麦黎情投意合，被太子横插一脚，麦黎不堪受辱，含恨逃离，顾德瑞心疼不已，才有了今日绝不肯娶亲的局面，

而这位李大人的大姑娘，圣主在家宴时见过，桃花杏眼，举手投足间自见风流，不似俗物，尤其是一双杏眼，流连着波光，虽不是所有姑娘中最美艳的，却叫人难以忘怀。

更重要的是，她同麦黎公主，有几分神似。

圣主当下就决定给他二人赐婚，只是这圣旨还没写完，定远大将军顾德瑞跑了。

还没抓回来，隔了一日，兵部判布事李大人上报祖母病危，要李小媚回渝州探亲。

圣主心想着，顾德瑞还没回来，就算赐了婚也落不到头上，不如先让李小媚走上一段时间，便允了下来。

只是这婚赐的，两个人都跑了，真是令人头痛。

说回顾德瑞这边。

上一世爆炸后，他昏迷了几日，再醒来，竟然回到了乐安城三皇子宫外别殿。

他倚着别殿的门框，歪着头看天空斜阳，微张着唇，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长方脚步虚浮，三步一顿，晃悠着走了过来，张口就问。

“三皇子，你是我的三皇子吗？这是哪？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顾德瑞举起手，有力的手腕托住摇晃的长方。

“看来，我们确实回到叶朝了。”

长方跌了一跤，跪在顾德瑞脚边。

“这......”

顾德瑞也有些迷茫了起来，前几世，无论他变成谁，都能嗅到李小莓的味道，可他回了自己本身后，李小莓的味道却消失了。

顾德瑞俊脸冷凝，难道只有他回来了吗？难道这就回来了吗？

长方见顾德瑞脸色铁青，顾不上自己头晕，站起来就要走。

“我们去找她！”

顾德瑞却没有起身，摇了摇头......这一次，他也不确定了。

举办宫宴前，圣主顾傲天传了贴身玉佩给他，语气轻松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二哥的言语间有了丝调笑的意味。

他对这个二哥其实不大亲近，在他很小的时候，二哥就被赶出了乐安城，去了远方，稀薄的记忆中，只有小时候被顾铎罚的狠了，顾傲天给过他一颗甜糖果。

多年未见，再亲近的关系，也会变的疏远。

顾傲天着一身常服，是明黄靓丽的颜色，自从继位以来，显得沧桑了许多。

他将随身的玉佩拆了下来——是一枚并蒂鸳鸯佩。

从书案后走了出来，亲自放到顾德瑞手中。

顾德瑞低下头，端详着玉佩时，顾傲天轻快开口：“三弟你可知鸳鸯之意？”

自打一扫眼看到玉佩，顾德瑞就明白了七分有余，不过做臣子嘛，有时候就是要装傻充愣，学的笨一些。

“臣弟不知。”

顾傲天摆弄着书案上的字画，没有抬头。

“上一回你离开前，朕许诺给你一个娘子，如今你也回来了，这位小娘子朕也择好了。”

顾德瑞脑筋翻了几周，心中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推了这婚事，刚要开口，被顾傲天截了下来。

“先太嫔徐婕妤母家徐家先前轮番上奏，折子六十三封，每一封不仅关怀朕的身体康健，也在言语间对你颇为关切，求朕为你指婚，好圆徐太嫔爱子心切之心。”

顾德瑞面色如旧，心中恨意痛意交织，装出一副顺和的模样，顾傲天这是拿他阿娘和徐家威胁他！

可他又能如何呢？这里是叶朝，是封建王朝，他的性命，他阿娘的性命，甚至整个叶朝人民的性命，都捏在顾傲天的手中。

他翻不出去，逃不出去，改变不了。

这里原是他的家，现下变成了他最想逃离的地方。

心中婉转叹息一声，顾德瑞扬起声音：“一切自然由皇兄做主。”

之后呢......顾德瑞当然逃了。

带着长方出了乐安城，先向南行，再去林城碰碰运气，这一次他既没有无字天书，也没有星的碎片，赤条条的两人站在山坡上等了几日。

晒的面色红润，口干舌燥，夜观天象，别说九星连珠了，就连星星都没看到。

足足阴了五日。

结果第六日，山后丛中出现淅淅索索的脚步声，长方先人一步拆剑而上，来者身姿矫健，长剑破如风。

打斗几个回合，来者瞧见了一旁的三皇子，竟丢下手中武器，朝着他跪了下来。

摘下脸上的纱帘，黎黎族女子独有的红漆图腾印在额上。

顾德瑞方才认出对方，乃是当年他救下的黎黎族女子中的一员。

顾德瑞惊讶，当年的黎黎族在他离开后，应该全部阵亡了才是，这名自称黎黎族女子，名叫妲搭，是如何活下来的？

说及痛处，妲搭胸腔嗡鸣，一股子恨意由胸而生，脸上流露杀人的表情，拳头紧紧握着，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阿姐，是被他们害死的。”

“三皇子走后，我们在三阳山里修建密道，虽然饥苦寒冷，但想到能为叶朝，能为国家贡献，生活也没那么难过了。

后来战争爆发了，阿姐说三皇子待我们不薄，我们应该去尽一份力。

于是我们就投了军，加入讨伐彦国的队列。”

妲搭抿了下干裂的嘴角，继续说道。

“听闻投的军长和三皇子交好，阿姐便将三皇子留给我们的信物呈了上去。

谁知道他们根本不拿我们当回事，让我们做一些杂役的活计，在后方烧火砍柴，伺候他们。

阿姐很生气，多次求见军长，都被打了回来，就在心灰意冷准备带我们离开时，意外发生了。

叶军败了。

不得已只能紧急撤退，却被敌人乘胜追击，围攻了过来，穷途末路之时，那狗屁军长居然想出了那样一招。”

妲搭抬起手掌大力搓了红了的眼眶，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