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
昨天遇到的少年是逃学的少年。
我觉得他有些傻,翻围墙都翻错了边儿,这堵围墙后面可没有自由,而是另外一个牢笼。
但当然我不能说学校是牢笼这种话,作为老师,我应该将它称之为孕育朝阳的乐园。
少年穿着附中的校服。
于是我把他送回了附中。
他的班主任来领他的时候,他似乎瞪了我一眼。
既然很生气,那我送他回学校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反抗呢?
路上还让我请客吃了个手抓饼。
还加了两个鸡蛋,三根热狗,一份肉松,太狠了。
他可能对我实在生气。
于是今天中午他又翻上了围墙。
这次他没有摔,很利落的,潇洒的,从围墙上跳了下来。
我捧着饭盒看着他。
“你是来揍我的吗?”
我问。
“不是。”
他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说我有毛病,说他才不揍我。
我问他为什么要逃学。
“烦。”
他说。
阿繁从旧书桌后面钻了出来,在我的脚边蹭了蹭。
“这有猫?”
少年笑了,他弯腰想去抱阿繁。
他笑起来很好看,但阿繁只喜欢我,差点挠伤了他。
“你该回去了,不然我又要送你回去了。”
我笑着说。
“这是中午吃饭时间,我跑出来犯法么?”
少年啧了声。
“我姓许,是教初一的语文老师,我很明确的告诉你,附中和九中的校规是差不多的,任何学生不得在上学期间未经允许私自离开学校,吃饭的时候也不可以。”
我一本正经的告诉他。
“我叫岑知,山今岑,知道的知,你去告我吧,反正我也没所谓。”
他向后靠到了桌上,叹了口气说:“学校的饭菜真的好难吃啊。”
我抓着饭盒的手紧了紧,可能关爱学生的职业道德在这一刻鬼使神差的发作了,我突然说了句:“那还要吃昨天的手抓饼吗?”
“你又要送我回去?”
岑知笑着扫了我一眼。
“不,单纯请你吃午餐。”
“而且我也觉得学校食堂的菜很难吃”
我把饭盒盖上后,说。
他笑得更深了。
“那我不要吃手抓饼,”他说,“去吃饭吧,我请客。”
“你原来有钱啊。”我问。
“我看着像穷得饭都吃不起吗?”
“你是不是对我有太多错误的认知?”
“我是会逃学,但我成绩一点都不差,上次期末考试全校第二,我就是顺便告诉你一声,免得你还把我当成小混混。”
他很激动的说。
“好,我知道了。”
我弯腰摸了摸阿繁的脑袋,这人不就是个小屁孩吗?
我要是大人的话,一定会告诉他,你这不是顺便说一声,这是理所应当的炫耀,不过不招人讨厌。
但我现在不想当大人,所以我并没有说。
学校外面最近的饭店是和平饭店,不过我们一进去就不太和平了。
岑知同学的班主任恰好也在里面吃饭。
场面真他妈尴尬啊。
我甚至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又抓着我了,又把我送到你面前了,我会写检讨的。”
岑知这样开了口。
他的班主任笑着向我伸出手。
“许老师半仙啊,还能算出我在这里。”
他这样说。
“我是带岑知过来吃饭的。”
我也说。
看看,我多像一个电视剧里,义无反顾投向反派怀抱,与之狼狈为奸的坏人。
岑知的班主任愣了愣。
他突然也笑了出来。
“那坐下一起吃吧,再多点几个菜。”
他的班主任说。
我们都好奇怪啊。
菜上来后,我吃着麻辣的日本豆腐心想。
吃饭期间谁都没说话。
吃完饭后,我抢着结了帐。
岑知被班主任带走的时候又瞪了我一眼。
不过这一次我知道他不是生气。
他只是怪我没让他请客。
而且我下意识的觉得,明天还能见到他。
对了,今天老妈又提起了弟弟。
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够见到我的弟弟啊?
他会长得和我很像吗?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这样的存在?
嘻嘻。
想见他。
今天的日记真长啊。
啊我又忘记写日期了。
算了不写了。
我其实就是不严谨的人。
还懒。
所以就不装严谨了。
—中雨。
旧图书馆后面可以清净吃午饭的地方没有遮风挡雨的屋檐。
我今天只好在食堂吃了饭。
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师们还是没有放过我的婚姻大事。
耳朵疼。
这样的雨天,岑知还会穿着蓝白校服,出现在围墙上吗?
我不知道。
晚餐吃的是水果沙拉。
不喜欢。
我又偷偷跑出去吃了炸鸡。
炸鸡拯救灵魂。
回去的路上去粥店给老妈带了份香菇鸡肉粥。
因为老妈好像也很讨厌吃水果沙拉的样子。
—阴天,多云。
今天又能在旧图书馆后面吃饭了。
今天岑知会不会来呢?
我可是特意早起做了两份饭菜装在了保温壶里,如果他不来就是阿繁的了。
好的,他没来。
今天是阿繁改善伙食的一天。
认为他还会再来的我,一定是病了。
学生不就应该乖乖去学校食堂吃饭吗?
我盼着他翻围墙出来找我?
算什么老师?
我这样的人该去教堂赎罪了。
午睡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在老妈嘴里的出现过无数次的,我的双胞胎弟弟,梦里他的脸模糊不清。
但我很清楚的听到了他叫我哥哥。
被人叫哥哥真的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今天的晚餐是炸鸡。
我惊恐万分。
难道老妈昨天猜到我偷偷去吃了炸鸡?
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晴,三十七度!
没有空调的教室热得要了我的命了。
喉咙像随时要冒烟罢工,十颗润喉糖都顶不住。
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去小卖部买了三根冰激凌。
在办公室偷偷摸摸啃了。
幸好周老师不在。
她最讨厌我吃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我好多次想告诉她。
辣条,冰激凌,薯片,棉花糖,棒棒糖,和我最爱吃的草莓味硬糖。
这些才不是小孩的专属,成年人也有可以肆无忌惮的权利。
我身上的,沾染着的老妈经常喷的草莓味香水,也不是变态。
且不说这是沾染上的,我就是自己喷的,你也不能说我是变态。
我有选择这些的自由。
中午是在食堂打的饭。
要了凉拌黄瓜和两个鸡腿,下饭要的是肉沫茄子。
我是吃不下两个鸡腿的,昨天没有和阿繁一起吃饭,这是带给它的。
我今天没有再期待岑知出现了。
因为他本来就不该出现。
一开始就不应该。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越不期待什么就越来什么。
好像是这样。
总之岑知带着我的不期待来了。
他今天没有穿校服,黑衣黑裤,像个误入白天的夜行者。
“我爸妈死了。”
他在我旁边坐下来的时候,开口这样说了一句。
他的语气很平静。
我平静不了,觉得刚刚认为他像夜行者的我是个混蛋。
而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前天下雨,H市更加是暴雨,我大前天打电话和他们说,我想他们了,他们前天一早赶回来,雨大,路滑,他们出车祸了。”
“我婆婆昨天差点疯了。”
岑知始终很平静。
在我被雨打败,躲进食堂吃饭的那天。
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
我觉得好难过。
这是人类的共情?
我不知道。
我把手里的饭盒放在了桌上,凑过去,伸手抱住了岑知。
他在我怀里僵了僵。
随后小声哭了起来。
我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阿繁坐在饭盒旁边,低头撕咬着鸡腿。
个猫还吧唧嘴。
傻猫。
这个时候该安静。
我在心里想。
岑知哭了好久。
我怀里都暖了。
和他相贴的地方都流汗了。
被他眼睛压住的肩头早就湿透了。
九中和附中的午休铃都响了。
习惯性的,下意识的,我说了一句:“午休了,你该回去了。”
看看,我也是只傻猫。
岑知听完抬起了头,被泪水洗过的明亮的眼睛和通红的眼眶分分明明。
“我今天请了假的,我就只是来找你。”
他说。
啊?
我一时不明所以。
找我做什么?
我差点又像个傻猫一样开口了。
“饿不饿?”我说,“粉红柠檬前面有家火锅店,你请我吃火锅吧。”
看看,让一个失去父母的人请客,我都不配当一只傻猫。
得是一只衣冠禽兽。
“好啊。”
岑知的回答让我很意外,他回答完之后,又扑到我怀里蹭了蹭的动作也让我很意外。
炎炎夏日,他太炙热了。
今天的日记好长啊,还没写完就好长了啊,怎么有关岑知的日记都这么长呢?
奇怪。
岑知点了个牛肉火锅,特辣的。
“能吃辣吧?”他问我。
“可以。”
我回答。
夏天吃特辣的火锅是个下汗的行为,我俩都吃得满头大汗,岑知说了许多话。
“我上课不逃课的,就是午餐和午休的时候总喜欢出来晃,学校里面太无聊了,还很烦。”
“我不想交朋友。”
“不是没有,真的,是我不想交。”
“我们学校的校服真的超级土。”
“不过其实布料还不错。”
“昨天一个下午都在保险公司,婆婆都烦得骂人了。”
“你说我以后做什么好呢?”
“像你一样当个老师怎么样?”
“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我当时这样回答。
“那就当老师吧。”
他说。
吃完火锅后,他送我到九中门口。
“以后中午都一起吃饭吧。”
他说。
“好。”我回答。
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啊。
非常不好意思,忘记把李声钧的名字在回忆里改成岑知了,已修正。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了。
后面几章都是这样的写日记的格式。
谢谢支持!
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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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傻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