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汪明枝举梨,2023.4.6清明节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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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明贺躲房间打游戏,男人专注,眼眸明亮热情,修长的手紧紧握住手柄,假如忽略他凶狠的表情,煞是赏心悦目。
之所以“躲”,是因为来客人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外头窸窸窣窣,客人坐下了,他爸说几句话,
说话声没了,
脚步声愈来愈近。
他的门被拍开,动静不小,门撞墙反弹,很有威慑力。
他爸更有气势,嗓门洪亮:“怎么不出去?”
“干什么?又不是我的学生。”祁明贺试图拒绝。
他爸是老师,人至中年,桃李满天下,寒暑假总有一两个学生做客,男生还好,女生……两个人只能两两对视,各自欣赏他家的布置。
这次他趁祁老师接人,探出窗户瞅,楼下来的是女生。
“爸,男女授受不亲。”祁明贺想也不想说。
“二十一世纪,你要效仿清朝闭关锁国吗?出去。”祁老师不容置琢。
“爸,出去就出去,您别翻我书柜……”
“滚,不碰你一堆垃圾。”
“……”
祁明贺赶鸭子上架似的无可奈何。他没在客人面前摆脸色,到客厅时,他带上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笑:“你好,喝茶吗?小姑娘?”
小姑娘粉粉白白的,拘谨,后背不敢挨沙发背。一只手不自然地抚摸一条大腿,零碎的发丝遮盖眉梢。
她抬头仰望,他太高了,站的又近茶几前面。
她的嗓音嫩嫩的,就像初开欲放的花一样:“不……不用了。”
“梨花,像欲放白雪。”祁明贺默默评价,“五月,梨花开一片海。”他默默忙活,客人不喝,茶还是要倒的。
果不其然,像他想的那样,他和女生没有什么话聊,最后居然是她在扯话题:“哥哥,您怎么称呼?”
“祁明贺。”祁明贺顺势问了她的名字和年龄。
“我叫汪梨,”小姑娘骨架小,整个人戳在沙发上,很迷你一只,“汪伦的汪,梨花的梨。”
“快要高考了,谢谢祁老师指导。”汪梨满眼感激,眼睛亮亮,“他还说有资料要给我。”
祁明贺:“……”怪不得祁老师翻我书柜。
“祁明贺,你读大学了吗?”汪梨犹豫了一会称呼,她是北方人,不习惯叫哥哥。
祁明贺一边注意火候,一边随口自嘲,没注意她不叫哥哥:“哥哥老了,已经大学毕业了。”
汪梨语气自然很多:“怎么没去实习,是工作很难找吗?”
“你是不知道现在行业竞争多激烈……”
“叮咚。”
“祁明……你家又来人了?” 来人一看就是大学生,清澈的愚蠢。
后面接着进来一个人,他夹着一本很深奥的数学方面的书,戴着一副薄薄的银框眼镜。“不方便吗?”他显然是第一次来。
祁明贺懒得搭理眼神不好的人:“人坐着呢。”
“学妹,你好。”
汪梨:“……你好。”
祁明贺:“秦付,书放那,不用……”
秦付:“玩游戏吗?”
祁明贺瞧了瞧手中的茶,递给汪梨。泡都泡好了,汪梨不得不喝。“行,书你顺便放了,书柜第三层……”祁明贺停顿了一下,看向汪梨,她怎么办?
“要不,汪梨你看我们打?”秦付试探地问。
“不不不……”汪梨有点不知所措,不太愿意,她一动不动地端坐。
“祁明贺,你家楼下的梨花开了,周边还有个湖,”另一位大学生走到窗边,惊喜道,凭空生出了点小女生的心思。
大学生面向众人:“去不去看?”
“你有没有毛病?大老爷们赏花。”祁明贺不屑道。
“不去。”汪梨和他同一时间说。
秦付抬了抬眼镜:“可以。”好,少数服从多数,祁明贺被迫服从。
至于汪梨——客人说:“不了谢谢。”汪梨和他们对视,眨眨眼:“我等等祁老师和妈妈。”
大学生没有办法,她不是自己人。摇摇头:“再见。”
祁明贺:“还是一朵害羞胆小的梨花。”
十分钟后,祁明贺一张一张看过照片里簇簇梨花。
一个女人声音:“谢谢祁老师。”汪梨嗓音柔柔:“祁老师再见。”
“好,好,”祁老师十分和气,“楼下梨花开了,人很多,你们小心。”
祁明贺一头雾水,祁老师小题大做,人确实比平常多,可是没有到需要小心的地步。
秦付打开门,汪梨刚刚从沙发上站起来,纤细玉手顺势扶腿,向狭窄的缝隙迈了一步。
这一步,祁明贺愣了,她的右腿明显慢了一步,踉跄一下,几乎是拖过去的。
汪梨是个瘸子!
大学生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不愿意去看梨花,顿时尴尬,秦付目瞪口呆。
祁明贺茫然一瞬,皱了皱眉,要去扶她。
汪梨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她习惯了,不用扶。
拒绝了祁明贺,汪梨倏地对他璨然一笑,笑容中有感激、有明媚的心绪,硬生生给他笑愣了。
祁明贺心里无端掀起一圈浪花,不明不白地动容、可怜她。
茶几上,汪梨喝完茶 ,只余下一个空落落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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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明贺没有想到会再见到她,在医院,窒息的空气、消毒水不留情面地杀死了所有的喜悦。
汪梨脱力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她蜷缩身体,校服无风自动,魂不守舍,整个人的魂像被抽出来,挂起来,被风吹得满身窟窿。
祁老师去付费,祁明贺三下两除二拽起她,让她挨在椅背上。
椅背冷得像冰,硬得像铁,祁明贺脱下外套给她垫。
祁明贺拍了拍她的脸蛋,冷汗,全是冷汗。
祁明贺一把水煮蛋塞进她的手里,举她的手用水煮蛋去暖她的脸。
没反应,没有一点反应,她像一具尸体一样任他摆布。
祁明贺稍微使劲捏了捏她的手腕,抬起她的下巴,有点不易察觉的慌乱:“小梨花,给哥哥点反应……”
汪梨掀开眼皮,轻轻看了他一眼,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眼也不眨,下一秒,几滴泪沿着脸颊流下。
祁明贺手忙脚乱地去擦,秦付默默地递过一张纸巾,大学生安静地站在一边。
汪梨张了嘴,发不出声音,祁明贺读出了唇形:“我……你别担心……我。”
祁明贺心疼得一塌糊涂,几乎要跪下了。
汪梨瘸腿,伸长玉一样的脖子,僵持地望手术室门口。
汪梨的父母是开货车的……唉,天有不测风云。
祁老师回来了,还有几个同学。他们不说话,一个女同学坐在汪梨的身边,替她整理一下头发,静静地拥抱一下她。
祁明贺耐心地剥水煮蛋壳,秦付把她的瘸腿摆直,舒服一些,祁老师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
一线天光洒落人间,汪梨终究无缘。汪梨借着自己的哭声埋葬了自己的前半生。她后知后觉,世上再也没有一个爱她的人了。
.祁明贺反倒和汪梨的联系多了起来。
爸爸妈妈死了,没人收留汪梨,她一个人吃饭,埋着头不敢看生活气息满屋残留。祁明贺跟着祁老师推开门,揪心极了,汪梨是一个好孩子,祁老师对她倍加关心,祁明贺有空就开车接她,邀请她到他家蹭饭。
祁明贺调节温度,拎着一袋零食,看见汪梨一瘸一拐地看也不看拉开他的副驾驶,祁明贺伸长手臂解开她的书包,递给她零食,汪梨微笑对同学说再见 。
祁明贺瞄着她,分不清同情,觉得动容和心软。
“谢谢。”汪梨眼睛亮亮地看着零食。
“你今天不是有体育课吗?填填肚子。”祁明贺掂量掂量她瘦窄肩膀和书包重量。
“哈哈祁明贺我不上体育课。”
祁明贺懊恼地心道完蛋,疯狂找补:“上了一天课,累吗?”每个学生的日常就是上课,这话一点也不高明。汪梨从善如流:“不累,快高考了,大家巴不得一天24小时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