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稿箱 第31章 第 四 章倨傲没完结没存稿

伍米令端着浅薄的笑容，无趣，温娇仰头若无其事地挪开眼，再次观察高墙顶上半人高的空隙，只有那一处出口。

伍米令离远几米，稍稍活动骨节分明的手腕，他偏着头挑了挑眉，显得肩宽腿长。温娇见他脸上满满当当写着小瞧她，觉得好笑，冷冷淡淡地回视。

伍米令眼睁睁见矫小姐悠悠地笑，红衣一片黑中撩人不自知，怔愣片刻。

呼，红绸乘空蹿上高墙，坠落另一边牢固地拴住不知何物。

这一次他瞧得真切，缠绕她手臂“衣袖”红绸，竟是生灵器物无声地沉默着。

红绸使了巧劲轻而易举地拽起温娇，她宛若锦瑟飞天的神女，朱袍招展，丝织翻卷，下一秒便要羽化登仙。

伍米令紧接其后，脚尖一点纵身一跃，符咒甩至半空，化了真真实实平面。

他伸手抓扯矫小姐乱飞的红绸，不见使劲地拉得温娇身子后倾，她不满地扭头。

温娇莫名其妙，疑惑不解地用目光讨个解释，却瞟他笑得张扬，孔雀开屏似的。他跳了设下的平面，光影消散，逼近温娇肩膀，捉拿拉人的绸缎。

温娇皱了皱眉：“怀壁。”似是表态，似是命令。

怀壁扭曲的畸态恢复原样，侵染的血色一丝不落关了回去，妥妥帖帖地团在他手心。

伍米令捏捏打量吃了一惊，思忖：“竟是纳灵的至凶之物。”

无着落的半空，他耐人寻味地缩着眼眸，琢磨温娇的皮囊，仿佛洞察深奥的玄机。

短短几秒，伍米令先下了地，温娇轻轻松松落地，任由怀壁绕了一圈又一圈，白霜似的眸子扫荡。

两人视线无意猝不及防地碰撞，意味深长高筑城墙，默契地摁下不提，一起戒备面前三人，伍米令眼熟，客栈那行人。

温娇有模有样地装：“鲁小角。能耐愈发大了，作死也不找个好地方。”

越往祁冬深处去，霾越浓厚，久而久之，梁叔捉襟见肘，鲁小角惊觉霾近似温柔地围绕廖凡，不伤害他。

天生恶心霾的鲁小角就没那么好运了，胃一阵一阵抽搐、翻涌，廖凡丢出一张护身符，梁叔自身难保，鲁小角义正言辞拒绝了廖凡让他待在原地的提议，拔剑出鞘，凭着剑上附着的识灵护身，摇摇欲坠，满心想吐。

温娇几乎一秒感知，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

鲁小角随着二人路经高墙一侧，闻人声糊涂，被怀壁一眼相中打绕几圈。他立马认出怀壁，脑子嗡嗡响，呆若木鸡地看着三小姐携带面生公子飞过来了。

霾的敌意已经不遮掩了，鲁小角不得不当着他们的面，剑气大放防御猛烈的攻势。他退到廖凡身后，攒出力气绞辩：“三小姐我和廖凡梁叔随便玩玩。”

这般场合谈论家事怎么看怎么不对，温娇算是接受这句白说理由。

伍米令表现出对怀壁极大兴趣，不依不饶地逗弄会儿，才废话：”认识？”

杯壁蜷缩袖口，他站得离温娇近了些，好像近在咫尺，浮过耳畔，痒痒挠人。

她不习惯地朝另一边别过头，勉为其难地介绍一句：“鲁小角，庄上管事。”

鹌鹁似鲁小角露出小摄头发，呆发摇啊摇啊，艰难地补充道：“三小姐，大哥能凭一已之力处理的事，缺个我不碍事。”好让自己玩乎职守合情合理。

温娇不想和他再搬扯，下了通碟：“强词夺理。”

鲁小角悻悻闭嘴。

温娇目光放在其他两人身上，识灵无形漏了丝毫，却没有长驱直入。大汉识灵低下，不足为惧，那少年没有恶意，想来只是来解阵。

她拍散若有似无的敌意和滔滔不绝的警赐，识田于陌生人，没有松驰。

他人敬而避之的识灵，惧极徒手相搏，打不过，易死，论敏感她是识灵里的宗师。

静寂的空气，识灵一角一角编织蜘蛛网，蓄势待发，潜意识地布阵。

于是乎，她与懒洋洋的伍米令对视，彼此交换讯息，皆是了然，伍米令懂了矫小姐的眼色。

不能耽误下去了。

伍米令拉了个可怜的鲁小角强行勾肩搭背。小个子神色复杂地抬头，聪明机智地调出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伍米令蒙圈：“吓傻了？”

“您贵姓？”鲁小角迟疑道。

“鄙人姓伍名米令。”伍米令倚墙躲之前设置的符阵范围之内，看着廖凡礼貌地问:“”这位，合作吗?”

梁叔脸色几变，抱着手臂警惕打量一声不吭。廖凡镇定自若，下意识眯眯眼:“但说无妨。”

“温娇拜托你多扛一会儿。”伍米令微微一笑。

温娇无言以对:这糙活，有没有人记得她是识灵修士？

还是个矫小姐。

鲁小角有心无力，听从吩咐:“……三小姐?”

温娇垂眼注视他柔软的发旋，她自乞丐帮捡回来鲁小角，少年发育不良，矮她半个头。她吩咐:“鲁小角，跑快点。”并说:“一炷香想清楚。”

梁叔咬牙坚持，鬼魅魍魉魑魅显形。

伍米令有护身符，他画了三张，不够。符不是说画就画的，符有高低贵贱，可用石青，朱砂，生气，血糁之，这个阵里，唯生气（乌瘴、死气对生气）有用。画符就认画符者生气，不能借用。

“万事俱备。”梁叔一本正经地通知。

温娇凝神，捻符额前，眼珠子泛金，火苗自下而上燃烧，像阴森森的毒蛇攀爬，挥发最恶劣的光彩。温娇默数，挥符半空，符四分五裂，灰烬四散，脏兮兮的石板蔓延出金光，喝道:“阵起。”

霾四面八方将温娇和梁叔无孔不入包围，猛然受惊，发疯似的纠缠不休攻击！

飘渺人影——魏汐悄无声息现身，她微微垂眼，眼中一片悲鸣。

梁叔脸色苍白，吐了一口黑血，像病入膏肓的行将就木。

“梁叔保重。”温娇后退几步，顶天立地地戳着，眼中金芒未褪。

高墙前。

“祝你得偿所愿。”伍米令客气地说，一张符直接拍他背推出去，“拖住魏汐。”

廖凡握紧剑，颤抖着，良久，轻声道:“麻烦了。”

一张符毁尸灭迹，无火，伍米令传音入室:“一切就绪，大胆放心干。”

温娇倏地抽出一张符，识灵干脆利落倾巢而出。

“太拼了。”伍米令还有空闲玩闹，含着笑意，“不必……”受伤他赔不起。

温娇打断:“废话忒多，你行不行。”

“……关键在你。”伍米令实话实说，“廖凡想救她。”伍米令往外走，心虚地摸摸鼻子，“能是能……”

“那就就。”温娇莫名其妙，收了魏汐顺手的事。

“行……”伍米令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动作要快，魏汐出来……”温娇凝重。

廖凡像一根柱子立在圆心，不错眼珠地锁定魏汐。

魏汐挪开视线，她被霾包圆，弯了弯眼甜甜地叫:“哥哥。”

廖凡剑出鞘，挥散一堵阻隔他们的墙，他们看清楚彼此一眼万年。

魏汐展开一条手臂屈屈手指做了个手势，一团团霾席卷温娇。

她明白温娇是阵眼！

廖凡一个箭步，一张护身符爆炸，他的剑刺向魏汐的胸口！

魏汐看他一眼，只一眼，红了眼，更浓的霾席卷。

温娇偷偷叫好，阵锁魏汐，霾将魏汐送到廖凡面前，敢情是把廖凡当加速剂了！

廖凡冒着黑雾，挑剑勾上魏汐，魏汐拉入阵中。

廖凡手臂血肉模糊。

温娇识灵铺开，

伍米令抓紧时机，一道抛物线，他思考一炷香了。跑偏十米开外

“……”

没想到此人是一个手残，怀壁默不作声地卷了回来。

温娇定睛一瞧魏汐压箱底的丧服，识灵裹着它有惊无险地靠近魏汐，廖凡掩护低声含糊说。

廖汐睁大眼睛，好像听到一句哄小孩话、几年旧约，猝不及防地僵成一根棍子

霾和人好像要一起散了。

锁阵隐隐开始崩塌。

鲁小角拔剑就砍，梁叔强弩之末掩护他，踉踉跄跄地跑出去，伍米令顾不上多说明:“此间幻境……就是你俩相信自己跑出去就能跑出去。”

廖凡试探地靠近魏汐，佝偻着身躯，弃了剑，给的手伤痕累累透出一股惺惺相惜。

魏汐吐了一牙齿血，站不住跪倒，竟然笑了一下，笑得大声，结束了解脱了。

“哥哥，祁冬要不在了。”

温娇一个激灵，霾趁虚而入，逼退识灵。温娇意识到不对，大喊:“鲁小角！”

阵已解，霾还有攻击性，不对，错了。

温娇强行铺开识灵方圆百里，她眼前一黑晃了晃。

“引子在哪里？”鲁小角的佩剑打着转凌厉破空，摩擦出莹莹火花。

廖凡弯着腰，迷茫地看着她，语无伦次地说:“廖汐，我还在，祁冬便在……”

魏汐无声地笑起来，遮住眼睛:“哥哥，太晚了。”

温娇眉心剧痛，像是风吹雨打颠簸，海水模糊视线。

魏汐眼红得像是要流出血泪来:“你错了，”她用力按了按胸膛，“我不在，祁冬便不在。”

温娇大脑高速运转，“魏汐不在，祁冬便不在”，她对祁冬执念是如此强烈，她不相信仅仅是一个锁阵，就能把她困在这里，她和那个人有交易，条款值得她心甘情愿。

祁冬小汐并存，容易联想经典台词“除非我魂飞魄散，你我并存”，小汐虽然没有魂飞魄散，她无药可救。

如果错了，糖葫芦是进城一个缺口，无论其中旧语，顶多是唤醒神志。

温娇浮现心境的溶洞，那里芦苇灌木比人高，人往里头一钻，凭空消失一样，霾源源不断地从那里来，又往那里去。

如此。

他们既是心结同是引子。

魏汐轻声细语:“哥哥，欢迎回家。”

廖凡泪流满面:“回家？你要杀我吗?”

魏汐静默片刻，缓缓说:“哥哥，一句承诺迟到了三年，就只能打动你自己了。”

魏汐刻薄地笑了:“魏姨糖葫芦？哈哈？那日，我就不该想吃糖葫芦，娘亲满心想要离开这里，我追着她，遇见了你。”

祁冬天空印象从来都是灰蒙蒙，魏汐眼里最出彩一样是糖葫芦艳色泽，一样是井水清澈。

“嫂子，你舍得丢下她吗？她还那么小。”

“廖凡哥哥，你帮帮我。”

“林叔，冷静！”

“嘭！”

“别管她，就是一个疯婆子，跑不了，一辈子是老子的人。”

“血，好多血……”

“魏姨！小汐还要吃你的糖葫芦……”

“哥哥。”

“不要……不要……”

“养料多好，得有一个引子……唔，引子得……”

“哥哥……”

“魏汐?好天真的小孩，你想要永远留住祁冬吗?”

“我、想、要。”魏汐听到自己一字一顿地咬牙说。

魏汐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到廖凡身上，被挡住了。

“这引子是最稳妥……”

“不对，骗子，少了……哥哥呢?”

那个人声音蛊惑极了:“他呀，他不想陪你，他走了，哦，他说，他欠你一串糖葫芦。”

“你说谎！”魏汐尖叫起来，“骗子！”

“哥哥。”魏汐昏迷之前，满眼廖凡浑身血，浑浑噩噩，他和那个人并肩而站。

哥哥，我求求你回来，魏汐请你吃糖葫芦好不好？

除非我魂飞魄散，你我并存，魏汐保护之人、日思夜想之人，本身就是引子吗?

温娇凭借渺茫意识咬破手指放血，三两笔就血绘符，掘开腐烂坟墓，美丽的玫瑰花一个不少。

廖凡，你是引子其中一味吗?

黑虎吞噬温娇一半身躯，温娇额心金莲异常耀眼，眼眸血红滴泪。

魏汐哀莫大于心死:“哥哥，我不求你回来了。”她

廖凡怀揣雷符、护身符同时焚烧殆尽。

魏汐和祁冬魂魄，温娇支撑怀壁识灵笼罩，拿起钥匙锁咔一声，打开这腐朽牢笼。温娇艰难地环顾四周，差点脱力跪下。

廖凡不省人事，胸膛微微起伏，他还活着。

霾无处可去，丝毫不剩奔涌瓶口——温娇。这个解阵，名死瓶，收容死气包括霾，净化祁冬，具有类似护身符的功效。

“您多扛一会儿。”魏汐救下来，他就一道符封印小汐，怨魂抵霾，容易得多，然而小汐魂都散了。

“他第几次使这个阵，不管用……”

温娇盘腿坐下，挺直腰板掐手诀，一刹那，金莲绽放花瓣，放能容纳百川，花蕊黑幽幽。

伍米令隔空使唤他画的符，温娇一无所有，护身符能挡一挡。

鲁小角吐得死去活来，肌肉大汉梁叔柔柔弱弱。伍米令全身而退，立马踏云符飞遁，就一眼，他肝差点被吓破，仅仅来得及掏出一张符扑过去。

鲁小角举衣袖擦擦嘴，两人重重摔出来，三小姐身上没有一点外伤，伍米令破破烂烂像个乞丐，手臂猛流血。

“三小姐！伍哥！”

“鲁小角，帮把手。”温娇闭眼，一只手攥着伍米令手臂，喉咙像铁锈一样干涩，“廖凡还在里面。”

祁冬阴蒙蒙终于消散，露出魏汐印象中那样清澈的水、可掬洗脸的蓝天，魏姨糖葫芦、山间城祁冬一个不剩地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