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 第84章 追忆似水年华

孟灯在南中度过了即将北上的最后几个月，她的生活还是如常，学习读书写文章。

但开学演讲后，她和陈犹倒在校园墙霸榜了一段时间。原是一个人不知在什么时候拍到了孟灯和陈犹一起在图书馆学习的照片，照片里陈犹应该是有题不会，孟灯起身走到他身边，手臂撑在桌子上，身子斜对向他，握笔为他讲题。

少女扎着散乱的一个丸子头，鬓边的碎发为她柔和的面孔增添几分青春感，她笑着，没有看陈犹。而陈犹正抬头，望向她的瞳孔，笑意浅淡。

发动态的那个同学配文是感觉她们在一起的感觉很协调舒服，或许不乏撮合起哄的意思。评论里更有同学说是她们同学，陈犹从高一喜欢孟灯，一直追求人家。

孟灯点进这个人空间里看，是个早已不知道的同学。她跟陈犹分享，问是不是他暗地找人说的。

“我记得那天是我写了诗，孟大学霸在指摘我的用词。”陈犹托着下巴，仰头看孟灯，“不过同学们眼睛真准，一看就知道是我喜欢你。”

孟灯没应，反倒说：“陈犹，我们还没毕业，早恋被发现是要受处分的。”

陈犹眉眼柔和下来，伸手捏住了她一根手指，把玩般揉了揉，“那现在就找墙主删了吧。”

他终究又有些委屈，垂眸微颤。他并不需要孟灯大张旗鼓地说喜欢，他说过，他的爱人是个胆怯又勇敢的女孩。他只要她应应他的话。

“嗯。”孟灯没有拒绝，也从陈犹闷下去的声音听出了一丝不高兴，她坐在陈犹身边，“但删之前，我切个小号，说其实孟灯也喜欢陈犹。”

陈犹的心又慌乱了，像坐了碰碰车，被撞得内里千疮百孔。他呆呆看孟灯，心中滋味不许言。

后来孟灯上厕所，陈犹有点进校园墙看那条帖子，为说好话的所有人都点了赞，其中有一条：「陈犹已经追上了孟灯。」他用大号点赞的。

不过这条帖子很快被删，发表该评论的同学也不知道陈犹的账号，这就成了陈犹的一个小秘密。

然而这件事的发展是不受控的，闹得有些大。校内有些爱吃瓜的同学一直在讨论，大概率传到了老师耳朵里。老师不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孟灯和陈犹就此各自被单独拉去办公室谈话。

孟灯和陈犹成绩都优异，完全不存在成绩影响学业的事情，更何况他们都是竞赛生，如今已被保送，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学校。赖岷的话就说得委婉了。

“孟灯，最近校内的一些言传你也听到了吧。”

孟灯点头：“老师，我们会保持一定距离的，不会影响其他同学的学习，也不会影响校内风气。”

孟灯算是变相承认了，赖岷看着她，年轻的年纪，年轻的面孔，年轻的心态。

按道理她的话应该说得轻些，但还是语重心长道：“你们年轻，很多事情欠缺考量。老师没什么能和你说的，只能劝你要保持清醒，明白什么才是重要的。”

什么重要？成人说的应该都是未来前程。

孟灯没有否认，但她将爱情也排上了前几。

“老师我明白的，您不要和我父母说，行吗？”孟灯的语气很诚恳，甚至有恳求的意味在里面。

这件事，她还不能说，至少不是现在。还需要一些时间，李枝梅会知道的，盛纾和其他人都会知道的。

“本来我应该叫你们家长来一趟，但现在，似乎我也管不了你们？”赖岷有些嘲地笑了，“好好准备，过段时间进了国集队，压力就大了。”

孟灯应了声，又听赖岷道：“孩子，你和陈犹，挺和配。”

这声音极小，又在孟灯转身临走之际说出口，孟灯有些晃然，回头再看，赖岷已经在看作业了。

孟灯突然有些想哭，不知道为什么。

她回去和陈犹说了这件事，彼时陈犹刚买了孟灯爱喝的果茶给她，抬手用手背抚了抚她的脸颊，细声道：“阿灯，我们会有未来的。”

孟灯不知道陈犹怎么有勇气说出这句话，连陈犹自己也不知道。

孟灯不去纠结这句话的背后要承担什么代价，也不去在意这句话是否能实现。

它算是承诺吗？孟灯这一刻喜欢陈犹。

她只要这一刻，这一刻就是一种永远。

孟灯晚上在家，休闲时间多了，李枝梅就要和孟灯谈论她的选择。

孟灯要去国集队，这是不可干预的事情。就算李枝梅再想将孟灯困在她身边，可她的孩子原本应该有个更好的前程，却被她囚住了，看着孟灯伤心，她也会无比心痛。

这是李枝梅和孟灯鲜少平和地坐在一起的一次谈话。孟灯坐在电脑桌前查了份资料，边听边滑动鼠标看。

李枝梅离她隔着一张桌子，刚好是很安全的距离。李枝梅看着孟灯准备的一些资料，尤其是孟灯填报的学校专业信息。

生物科学。孟灯从未和她说过她喜欢这个。

初中时候，孟灯生病。去医院看病时，李枝梅多次说自己希望孟灯学医，以跟外人说的方式和孟灯说。旁敲侧击，李枝梅学得最好，孟灯懂得最深。

孟灯也会反驳，说自己不喜欢，说自己不要，但都被堵塞了回去。进了高中，学业更加繁忙，孟灯和书几乎没分开过，平常除了和朋友出门，就一直看书。

李枝梅和孟灯说话的时间更少。更何况孟灯压力大，大多时候都显得烦躁。李枝梅上班忙碌，下了班也劳累，两人一说气话就有要打架的意思。

这次李枝梅心里算了舒坦高兴的，孟灯这样觉得。她的孩子这样优秀，像她希望一样，李枝梅应该会高兴吧。

孟灯等待李枝梅开口，却听见了这样一句：“训练营里要准备的东西多吗？北京冬天冷，你应该多带些衣服去。”

孟灯的心，忽的软了。不成气，她一直以来的愤恨此时化为灰烬。她的骨肉也软了，肌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的手和脚都在发抖，连着身体都有要有痉挛的趋势。

孟灯故作无所谓，眼睛落在屏幕上，蓝光映在她眼底，亮晶晶的，“室内有恒温空调，问题不大。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就是住宿要的东西。”

孟灯的听觉有些失常，她很仔细地辨听，听见李枝梅说：“你原来喜欢生物吗？”

......涕泗纵横于心。

人的骨头是硬的，她的心和身体是软的。温热的血液在皮肤下流着，里面流着属于李枝梅的一部分。

骨肉相连，血脉之亲。

孟灯很平静地说：“一直。”

只是你从未想要了解，从未看。我的书房、读的书、笔记，连参加的竞赛都是我自己选的。

这算什么？迟来的关心、弥补、爱？

孟灯一直在文章里写的东西，那些和解，那些倾诉，不能变成现实的。

就算她一直渴望母亲的理解，但时间不对了。时境过迁，变幻莫测。一切重不再来。

李枝梅笑了下，无奈且狼狈，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在脸上、手上、发上。她老了，很老了。

她尖锐的嗓音在平静状态下显得嘶哑，“阿灯。”

她喊她的名字，两人都要流泪。

“今年的冬天会很冷。”

孟灯的心里，泪已经在流了。

这句话的双关义，孟灯是最明白的。

她应了一声：“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李枝梅似从记忆深处找到这个名字，又好像说过很多遍，已经将他的名字念得顺畅了，“我记得，那个叫陈犹的孩子和你一样，也要去北京？”

孟灯滑动鼠标的手指一顿，即将松懈的心立刻被吊起来。她面无表情，“嗯，对。”

李枝梅道：“你们俩，相互照应一下吧。”

孟灯的目光，迟钝地从电脑屏幕上，转到李枝梅脸上。眼中的探究不乏让她神情严肃，但很快又缓和下来。

她低声开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