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 第5章 这些年来

早早的懒阳爬过地平线，在天边似一刃刀剑划破夜空后徐徐睁开世界之眼，早餐店中的面汤咕嘟咕嘟冒着泡，上升的蒸汽是人间的烟火味。

孟灯坐在一家面馆里等待着自己的早餐，早晨六点的天空已经被一抹暗红晕染开，深黑的墨汁渐淡成蓝色，如今的大地正被粉红色的云遮盖。

“小孟，你的一两酸菜牛肉米粉不要葱不要辣好了，慢吃哈。”面馆阿姨熟悉地背出一长串孟灯的忌口，送上一抹温馨热情的笑容将面端上来，而后又匆匆离去。

这家面馆不大，桌子只有六个，或许是没人会在这样早的天开门，又或许是大家都喜欢吃这家的面，六张桌子早已空无人席。

没了位置，相识的不相识的都坐一桌，也便相识了。对于早晨忙着上班的成年人来说，或许认识一个新朋友还能戏说，为忙碌的一天开了一个好头。

当俗世之中大家都已经开始薄情时，至少在某个角落，仍有人真诚。

孟灯说了句谢谢，便拿起筷子搅和起面来。

热气随着搅和的动作从碗中四面八方飘飞在空中又散去，她夹着一块牛肉和米粉吃进嘴里，提早卤煮的牛肉嫩滑而紧致，沾着酸菜汤的味道中和了咸味，和米粉吃在一起，真好吃。

孟灯吸了吸鼻子，鼻头微微沾上湿气。

幸好一切都还好。刚刚好。

不再多。

小半碗米粉下肚时，孟灯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老板，一两三鲜米线，不要葱。”

那是木锦。

孟灯抬头时，与她正好对视。

“孟灯？”

“早上好啊。”

“早上好。”

木锦看了看四周，都没有空座，就走到了孟灯对面坐下，“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昨晚睡得好吗？”

孟灯吸溜了一口面，汤汁溅到嘴边，她抽出纸擦了擦，“不错。”

木锦是一个遇见陌生人社恐害羞，熟了之后发现一点也不腼腆的姑娘，她弯着眼，“孟灯，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迎着孟灯疑惑的眼神。

她道：“你觉得昨天陈犹那段话是什么意思？我单方面认识了孟同学。我回家才反应过来，想了老半天都觉得别有深意啊。”

“而且我发现他说话总喜欢看向你。”带着八卦的小眼神，她讪讪开口：“他不会是喜欢你吧。”

喜，欢。

一时间，世界犹如暗室，天光窥探，发现了她。

她先是怔愣着本能啊了一声，随后否认：“怎么会啊我们才认识啊。”

她尽量装作平常，暗藏心底狂热的跳动，如鼓声震震，如雷电轰鸣。

“说不定人家早早就认识你，却不敢主动，所以选择单相思呢？”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木锦补充。

“你小说读的太多啦，要把脑子读坏的。”孟灯开玩笑说。

木锦有些逗笑，撇了撇嘴，“爱情使雄鹰失明，它只会让我因爱失明。”

随即，木锦装作《还珠格格》里失明的紫薇一样乱摸索着，嘴里念着台词：“尔康~尔康你在哪里？”

木锦扶着额哈哈发笑，没注意到。

孟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没有抬头看她。

刚才的话题很快终结，孟灯的心跳逐渐平稳下来。她不会把木锦的话放在心上，即使昨天她也曾在抬眸时与陈犹对视，她只安慰自己，对视是难免的。

她不是那种对自己很自信的，当然不会将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当作是喜欢。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她不能陷入爱恋的魔力怪圈里。

孟灯和木锦一起吃了早饭，一同上学。她听着木锦与她分享自己的生活。

心突然有些波动，像是久久平静的湖面迎来了干旱后的第一场雨。

下得很莫名其妙。

两人到校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到了。

孟灯找到位置坐下，准备放包的时候发现抽屉里多了一盒牛奶，摸着还是温温的。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陈犹正拿着课本在读书，有些迷糊的声音停下，转而传入耳的是少年清亮的声调，“牛奶是我送的。”

不大不小，刚好在读书声宛如窃窃私语的教室里让孟灯听得很清楚。

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仿佛在说为什么？

心中下意识想了很多，哪怕仅在一瞬。

她在想，为什么送她？询问的声音仿佛前一日她问自己为何两人会相遇一般。

“我妈听说我的同桌是以前校友，让我把它带给你。说是希望我能和你有个良好的同桌关系。”

“不好违背她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欢喝牛奶，也可以将它送给别人。”

他笑着。

他眼底随着闪过一阵试探和失落，孟灯却没看清。

她眼中只能有少年微颤的睫毛在灯光下扫下一片阴影，刚刚遮住幽黑明亮的眼眸，让人不忍拒绝。

“替我谢谢阿姨。”孟灯将牛奶放回抽屉里，牛奶盒上的余温没能抵过手上的体温，只觉得有些凉凉的。

他继续读着课文，孟灯也从书包里拿出书本。

第一节课是语文，语文老师柏珍是个长相非常符合中国古典美人的模样，端庄大气，眉目山河。讲课的方式也很特别，一整节课都很活跃。

下课后木锦和孟灯一起去上厕所，中途路过办公室，看见沈钰站在班主任办公桌前与她说着什么，大概是交昨天收上来的自我介绍。

两人不甚在意，只是说着如果沈钰当班长也挺好，毕竟他组织力强，也挺乐于助人的。

没想到在下一节课，本来的数学课变成了英语课，赖岷今日换了身卡其色职业裙装，脸上的浓妆也变成了适宜的淡妆。

“数学老师开会，下节课我的给她，这节课先上课，最后几分钟我讲个事。”

“现在先将书翻到......”

赖岷讲课很快，她也确实如所说不用黑板，结合着书和PPT三十分钟讲完了要讲的课程。

她合上书，注意着大家的表情。她整理了下小蜜蜂，“我说一下，我们班正班长是沈钰同学，副班长是陈方枝同学。我的英语课代表是祁盛同学和秦瑜同学。”

说完，同学们互相看着，似乎在看老师口中的人是谁。

孟灯看了看老师指向的秦瑜的方向，她坐在沈钰前面，正微微笑着，全身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一种浑然天成的自信与谦卑。

几人还要站起来让大家熟悉一下，祁盛瞧着害羞，有些不适应地站直了身子，也没有过多眼神交流。沈钰和陈方枝倒是坦然大方，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唯有秦瑜的感觉不一样，恰到好处。

连着三天大家逐渐熟悉了老师，各科的课代表也正式确认。

孟灯很喜欢历史，自我介绍里自荐枕席了这一科也被老师欣然同意。而陈犹，因为上数学课时被抽了一个题对答如流，被老师看着顺眼，顺理成章地成了数学课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