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向聿老家在鼓城桥口镇,搭上高铁是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她目前尚无能力买车,每次回家只能买个车票兜转往家赶。
早上八点出的门,到了家里,打眼一瞧,时间都晃到十一点半多了,属实是折腾得紧。客厅房间都没人,随向聿把带回来的药袋和豆浆机放在了茶桌上,再给她老妈打了个电话。响了挺久,才有人接了起来,齐禾芳在那儿细声细语地问,“谁呀?”
随向聿无语一瞬,又笑了,“不然您翻回屏幕看下是谁的来电?”
齐禾芳一下子认出自己女儿的声音,笑了起来,解释道,“妈妈刚刚没注意看就直接接了。”
“你们去哪儿了?家里怎么都没人。”
齐禾芳浅浅地提高了调门,惊讶道,“你回来了?”她拍了拍身边老随的肩膀,说,“向聿回来了。”
老随很快就接过电话,粗粒的嗓子讲道,“喂,向聿啊?我跟你妈妈出来广场这儿买衣服了,欸,马上回去。”
随向聿说不急,你们慢慢逛,又问中午要吃什么,她现在出门买点菜回来下锅。
齐禾芳不让她动手,说一个月回来歇一趟,还要忙活些什么。她年轻时当过代课教师,但因为学历有限,后边遇上片区改革时,她被辞退了。正好腰椎不好,落有毛病,索性就待在家里,接接手工活搭点收入。兴许是喜爱读书,她性情温和,说起话来不疾不徐。
老俩口快速挑了两件棉料运动短袖后,就往家里赶。
二层小建筑前边圈了个小院子,栽种了一顺儿的花草,盘根大树底下栓了只黄狗。随向聿出门一趟,回来后手里拎着几大袋,鱼肉蔬菜一茬齐全。
黄狗没个名儿,大伙儿都叫它汪汪,这会儿看到随向聿,狗爪刨地,扑腾得狗链子窸窣响。随向聿取了两大块冻干鸡肉倒进它碗里,伸手薅了一把傻狗的头顶乱毛。
齐禾芳落在了她后头进门,嘴角笑纹璇成一道道儿,“我和你爸还在念叨你什么时候回来,没想到你就闷不吭声在家里了。”
随向聿把买来的东西拿到小厨房放好,回应,“本来琢磨着下周回来的,恰好这两天没什么工作安排,就今儿回家了。”
老随跟在后头,笑着说,“也是巧了,平时我们早上这点儿都不出门,听隔壁你张婶儿在说广场‘力星’打折,才去逛了一圈,买了这两件衣服。”他说完,拿起衣服冲着自己比了比,转头笑,“还行吧?”
随向聿赞许道,“好看。”
老随走路挺得板正,说话也中气十足。他在镇上中学当保安,和气又正派。他撸了撸袖子,“前两天,我刚学会了一道水煮牛肉,你们娘俩先看着电视,等我给你们秀一手。”
随向聿给力地捧道,“打算什么时候出摊呢,大厨。”
齐禾芳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就他那个水平,也就糊弄糊弄咱俩。”
随向聿在家待了两天,晚上有空的时候就跟周边留在镇上的朋友去菜馆吃个饭。才二十四五的大好年纪,一圈出来的同伙中已有三四人当了爹妈。
坐在她左手边的毛菲冷左手提溜着小孩儿的衣领,吊住小孩儿不让乱跑,侧头跟着随向聿说话,“哎,还是你在大城市来得好,在咱们这旮旯地方,嫁的快娶得早,老娘的青春全在小屁孩的纸尿布上扦着了。”
随向聿客套地笑笑,“你这小孩儿也很可爱。”
对面的铁嘴又问她,“在大城市待了那么久,寻到什么对象了没?”
随向聿在心里叹了口气,围坐一圈的大多都是有对象或已婚的,话题绕来绕去就是工作婚姻孩子,她摆了摆手,“自己一个挺好。”
铁嘴伸出手指揩去下巴上沾上的酱料,“那可不兴这么想,还是得找个称心的人。主要你这搁大城市吧,回来的时间少,不然能给你介绍好多小哥,又高又帅的。”
斜角的人笑了一下,“哟,还真是,就说在镇政府上班的成一碌,长得壮壮帅帅的,别人介绍,他都看不上眼哩。我们家有个表妹,就说……”
随向聿听了两耳朵,就低下头掏出手机扒拉了消息。木以晔给她发了两条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又问茼蒿的出装设备要什么最合适。估计是那盘的花椰菜给她带来的打击不小。
她启开了游戏,点击英雄设置截了图给木以晔发过去,又说明儿晚上就回去了。
詹沐林也给她发了消息,约她明晚有空一块儿约游戏么。约莫着詹老狐狸最近上了瘾,手指头不戳两下游戏是痒得很。不过随向聿明晚搁在动车上,中途的手机信号怕是不太好。
于是她给回了,明晚不方便,下次约。
随向聿刚要摁熄手机,一条消息揣在顶头冒出了影,她指腹一蹭,顺手点开。时野发的,就简单几个字——周一晚上七点,公司门口。
有人喊她,“干啥呢,出来吃饭还拿着手机当配菜呢。”
随向聿抬起头笑了笑,又低头快速回了时野——好的,不过我能直接去您家里等吗?
直到十一点出头,随向聿才回了家,她爸妈倒也习惯理解了。这孩子一回来就得跟着朋友聚会聊天,人缘是顶好。老俩口躺床上也没眯着了眼,就提着精神张望女儿是否回来了。
这下子听到声响了,齐禾芳穿着睡衣从房间出来了,问道,“晚上吃饱了吗?有没有喝酒啊?”
随向聿笑了笑,“吃得很饱,就喝了两瓶啤酒,我攒着分寸呢。”
齐禾芳定眼瞧了瞧她,看着似乎是并无醉意后,放心了些,“去喝点温水,要早点休息。”
“嗯,您赶紧睡觉。”
随向聿洗漱完,迷迷糊糊躺到床上,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野简单地给她回了个行。
从家里回到南城时,随向聿的手里多出了几大袋东西,乡下自家种的橙子芒果,又有老随自制的奶饼豆片糕。她一个人倒是吃不完,所以周一晚上去时野家里时,顺带兜手提了一些。
灰白的云层叠坠晃动,檐角翘梁似是笼着朦胧的湿雾,周遭沉闷,不见轻风吹拂。随向聿站在时野的家门口,扯了扯领口扇风。
时间一点点过去,时野还没回来,站得有些久了,脚尖都杵得发麻。
时野停好车,走近门口,步伐却逐渐放慢。随向聿正蹲在她家门口,穿着简单的条纹短衫,烟灰色的工装裤,她微垂着头,后脖颈的碎发沿着衣领抻到后背,随性而又好看。
她盯了几秒,才抬脚走了过去,出声道,“来了?”
随向聿回身瞧见是她,站直了,“时总,”又提起自己掌心拎着的东西,弯着唇角说,“从老家带来的,给您带了点,不嫌弃的话,尝下。”
时野低眸看了眼,抬起头盯着随向聿的脸,道了声谢。
随向聿上回第一次来,有些拘谨不自在,这次倒好了一些,才发觉时野这房子大得很,却也极冷清,东西很少很规整,但总少了些生活味儿。
今天的时野瞧着似乎是有些累,脸上的倦态半露,倒显得她更加严肃冷漠了。
整个房子估计也就只有设计室看起来是最为杂乱的了,却倒也乱而有章。时野抬起下巴指了指软沙发上的内衣,“今天的穿法估计有些复杂,需要我帮忙的话就叫我。”
随向聿循着方向望了一眼,应了声好。
时野的提醒一点儿也没错,就冲这个浪卷型罩边,都不知道要上下哪个角度翻转,还有这个多出来的网纱软条,搁哪儿系上才合适么。随向聿琢磨了好一会儿,勉强穿好了,才拉开了遮挡帘。
时野松散地靠坐在转椅上,抬眼一瞧,嘴角浅浅勾了个弧度。她站起身,走近随向聿,低声道,“不是说,不会穿的话叫我么?”
今天试穿的款式较于之前性感了许多,眼下又被一双钩子眼眸近距离打量,随向聿眼皮子紧了紧,不自在地扭开了脸,“嗯?……这么穿不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