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罂璎将千安放到床边上坐好,从柜子里翻出伤药想要为千安上药。小小的千安蜷缩着身子,害怕地往床里边缩,一双眼睛泪蒙蒙的,盯着迟罂璎看。
迟罂璎根本摸不到千安,她看着千安眼里的戒备,心里一阵刺痛,只好尽量放软口气,小心翼翼地说:“千安别怕,姐姐不会害你,姐姐只是想给你治伤。因为一些原因,姐姐不得不在九公主面前听她的话,但……姐姐怎么也没想害你和你的母妃的……我会救你们的,想尽办法也要救你们。”
迟罂璎又胡乱地解释了很多,事实上她现在心如乱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语言丝毫没有逻辑。她生怕千安不相信,也觉得千安实在没有理由相信她,到最后甚至带上了哭腔:“不要……不要不信任姐姐……好不好?让姐姐……给你……治伤……”
迟罂璎将头低下去忍住眼里的泪水,突然感受到一只柔软的手轻轻为她擦了擦眼角,她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千安已经又移到了她身边。
信任,原来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么容易。为什么对于某些人,却难如登天?
千安用他的小手轻轻拍着迟罂璎的背,搞得迟罂璎都不好意思了,分明是迟罂璎道歉,最后到还成了千安来安慰她了。
迟罂璎不敢耽搁,立马收回情绪,掀起千安的裤腿,右腿小腿上很大一块淤青,但好在并未骨折,看来千酒留了一手。
迟罂璎给千酒上了药,然后问千安:“姐姐现在解开你的哑穴,但你不要大叫好吗?”千安点了点头。
哑穴解后,千安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偷听,奶娘他们都不在,我只是想去找你玩,碰巧就……”
迟罂璎轻轻地抱住他:“姐姐知道,千安不是故意偷听,千安是好孩子。”
迟罂璎在房间里准备了一下,换上千安为她取来的一套侍女衣服,端着一盆热水,往宁夫人的产房走去。
她想利用今日上午方学的初级傀儡术,可她目前只堪堪了解,从未实践过,且心力不够,只能赌一把了。若实在控制不住场面,她也尽力了。
幸好目前屋内只有一个稳婆,想来这个稳婆是千酒安排的,宫里其他的稳婆应该都因为某些是由被拦在路上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把热水放这儿就行,然后快走!”稳婆同她招呼道。
她道了声“是”,装模作样地要往外走,瞥见稳婆往痛苦呻吟的宁夫人嘴里塞了一粒药丸,说:“夫人快吃,这是稳固元神,恢复气力的。”
迟罂璎悄悄转过了身,以指结印,小声念咒:“魂兮,沉睡。”
稳婆眼里闪过一瞬慌张,随后便目光涣散,呆立在原地,仿佛一具空壳。迟罂璎眼见施术成功,马上冲到床边,着急地扶起宁夫人的头,让她把嘴里的药丸吐出来。迟罂璎一边为宁夫人施针,一边告诉她说:“宁夫人,你嘴里的这颗药可能会要了你的命,必须吐出来。有人要害你和你腹中的胎儿,我来救您,请您务必要配合我。”
宁夫人艰难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发丝混着汗水凌乱地粘在脸上,一边还念叨着:“到底是谁?为什么……”
迟罂璎忙碌的手顿了一瞬,小声地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不敢告诉宁夫人呢?迟罂璎自己心里想着,也许是害怕自己的命保不住吧,又或许,是在相信千酒还有什么苦衷?想到这,她又自嘲般的摇了摇头,一个天生的恶魔能有什么苦衷?不想了,救人要紧。总之,直到第一声婴儿的啼哭从屋里传到屋外,迟罂璎依旧没有把千酒的名字说出来。
“生了!生了!”
外面的女眷一窝蜂地往里面走,迟罂璎就在这时解开了稳婆身上的咒术,趁着混乱离开了房间,离开之前,她嘱托了宁夫人保守今日的秘密,宁夫人答应了。
帝君抱着新出生的小公主笑个不停,千安站在帝君身侧,趁机提出要早早入学堂,以后好好给妹妹做榜样。这是迟罂璎教他的,学堂里都是皇室子弟,公主们也进不去,可以少跟千酒打照面。帝君也同意了。
屋里,宁夫人对稳婆吩咐着:“婆婆留步。我的身体还有些不适,恳请婆婆在我院中稍留一会儿可好?”
稳婆满头大汗,只能颤颤巍巍跪下称是:“老奴……遵命。”
宁夫人对一旁的贴身侍女宁波使了个眼神,宁波便带着稳婆下去了。
千酒一眼就看到了悄悄退出来的迟罂璎,如果眼神可以实质化,迟罂璎现在应该已经被千刀万剐了。迟罂璎也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一眼,随后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迟罂璎回到千安的房间,换回自己的衣服,累得不行的她靠着桌案睡着了。反正反抗的事情已经做了,什么后果也不是她现在担心就有用的。什么事情都不想管了,就这样吧。
千酒没多久就找来了,毫不怜惜地拔出飞镖“凤鸣”,往她放在桌上的手上扎了一刀。一时间鲜血淋漓,迟罂璎马上被痛醒了,心情烦躁的她“蹬”一下站起来,举起那只被扎的手就往千酒的方向挥了一巴掌,好巧不巧正挥在脸上,空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这下迟罂璎彻底清醒了。
千酒冷笑了一声,也不恼,掏出手帕把脸上的血迹细细地擦干净,然后拽着迟罂璎的手,看着她平静地说:“跟我走。”
迟罂璎知道她已经落在千酒手里了,那就没必要逃了,逃也逃不掉,没好气地甩了下那只被拽住的手,说:“别拽我,我自己会走。”但是没甩掉。便也由着千酒就这样拽着往她的清愁居走去。
等到清愁居时,由于劳累和失血过多的双重原因,迟罂璎又虚脱了,意识开始模糊,只记得弯弯绕绕最终被带到了一个昏暗的地下密室,“砰”地一下被摔到了地上。之前被千酒胁迫的时候,她迫切地渴望生。等到真正做出决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之后,她对于死亡的态度也就坦然了。
意识残存的最后一刻,面前千酒的身影渐渐模糊,摇晃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仿佛一滩烂泥躺着的她。
迟罂璎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