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后,夜已深。
一身亮粉色西装的唐伯龙顶着头金色碎发,骚包地靠在荧光绿的跑车前,离很远,对温故招招手:“故故,这儿呢。”
温故很想装没听见。
但架不住某个红绿灯还在持续吸引人注意,只好过去:“你怎么来了?”
“替你当沙包,”唐伯龙四处瞅瞅,惊奇地“咦?”了一声,“顶流的粉丝这么有素质啊,我还以为你会被围攻光明顶呢。”
温故揉揉头,不想和某个前几年回了趟快乐老家回来后一夜变刘姥姥、见啥都很稀奇、看到手机支付替代一切更是一口一个amazing的村网通解释如今都是法治社会,打架都是直接线上网暴。
唐伯龙一脸遗憾:“啧,白准备了,刚现充的肱二头肌。”
说着,解开西装扣,露出里面淘宝爆款的猛男肌肉衣,“算了,买都买了,不露一下多可惜。”
温故:“......”
没眼看,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一辆保姆车缓缓停下。
蒋昭盈从车窗后露出张明艳的脸,红唇波浪,略显暧昧地扫扫温故和一侧唐伯龙:“温温,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啊,难怪看不上知新。”
温故淡淡侧眸:“我要是看上了,你岂不是更没有机会?”
蒋昭盈一噎。
盯着温故,眸光意味难辨,须臾,皮笑肉不笑,“这才是你的真实样子吧?在直播里装了那么久贤良淑女,真难为你了。”
温故:“是我对贤良淑女有误解还是你对我有误解?看了我那么多爆料,你是第一天才知道我其实是不折不扣的恶女吗?”
蒋昭盈:“......”
缓了缓,深压下想挠花这张比谁都有迷惑性的小白花脸的抓狂,冷嗤,“我真想知道,你这么嚣张底气究竟是谁给的,难不成是靠身边这位腹肌造假的红绿灯先生?”
温故淡漠看她:“我的底气是我。”
蒋昭盈听出她暗讽自己只能背靠别人,不屑:“穷人思维,能借到势就是我势的一部分,不然为什么现在你还只能坐台下,而我却是明星?”
温故:“那就祝蒋小姐永远有老虎的威风可耍,背后势力永不倒台。”
蒋昭盈脸愈黑:“不用了,这点廉价的心意你还是留着祝自己吧。”
说完,“砰”一声关上车窗,扬长而去。
温故一脸遗憾。
廉价吗?她可是很认真地在祝福,不然,小公主后台倒了,她去哪儿找这么鲜活的写作素材。
这年头,又聪明又愚蠢、又野心勃勃又实力不够的花瓶可不多了。
唐伯龙在一旁气得跺脚:“她居然说我红绿灯!她可以质疑我腹肌,但怎么能质疑我的时尚品味!这没眼光的海草精哪儿来的,怎么长得和格格巫一个样?”
温故没说话,一晚上接连被某个狗男人的真爱粉和绯闻女友连着挑衅的情绪终是到了忍耐的极点,上车后,合上眼,把自己藏进灰暗的阴影。
夜巡的野猫在窗外发出一声难耐的嗷呜。
像抓在人心上,刺得本就烦乱的心,愈发暴躁。
从回家后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的温故靠在沙发,就着月光,一根接一根地把家里囤的所有巧克力棒往嘴里塞。
直到嘴里满得再塞不下去,才机械咀嚼。
谢圆打开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温故女鬼似的垂着头,长发垂落,一张白得胜雪的脸几近被黑暗掩埋,只剩下一双清灵瑰艳的眼,在阒寂里亮得惊人。
“卧槽,温温,你梦游呢?!”谢圆打算开灯的手停了下去,不确定地喊了她一声。
温故抬头,从嗓子眼儿发出了一声听不真切的回话。
谢圆没听清,谨慎地站在原地,拿出手机,用手电筒小心翼翼地照她:“温温,别吓我,你怎么还变安小鸟了呢?谁给你下的毒?”
温故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闭了闭目,想说话,奈何嘴里塞太多,嗓子眼儿里嗬嗬嗬地像糊了层奶油。
许久,才憋出句“水”。
谢圆这才知道她是噎到了,赶紧给她拿水:“温温,我如果不回来,你会不会把自己噎死?明天的热搜第一条就是,#某当红男星黑粉·以一已之力救活整个恋综市场自己却依然厌男的新晋网红温故被发现惨死家中,死因不明,但疑与某H姓当红男星有关——温温啊,你真的是用生命在黑我男神啊。”
温故喝完,堵在心口的那股滞涩才缓了些许,没好气地瞥她:“谢谢,我以为你已经移情别恋了。”
“新欢是新欢,旧爱是旧爱,贺知新是心头好,地位不可动摇。”谢圆在温故旁边坐下,一脸慈爱地捏捏她脸,“温温啊,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我被关到山上的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一觉醒来我的室友就成了我男神的黑粉头子,俩人水火交融刎颈交接,相爱相杀难分难解?”
温故:“......没有相爱,只有互杀。”
“我年纪小你别骗我,你看看,网友给你俩画的二创图,是极限拉扯性张力爆表的暧昧天花板不?妈耶,灭绝师太的心都动了,我不识字,你再帮我看看,这满屏的口口都写的是啥?是你俩一见钟情天作之合虐恋情深不?”谢圆掏出手机,笑眯眯地怼到她眼前,“这还能忍住不磕吗?!!没有一腿我都想给你俩剁下我的腿。你俩的cp粉现在所向披靡,吊打之前捆绑过我男神的所有绯闻女星,这就是be美学的魅力么?注定得不到的才最让人心动。”
温故微默,移开目光。
来不及收回的视野最后一幕,是男人屈膝臣服在她身前。
“温温,组织好语言了吗?支撑着我半夜十一点还不睡等十二点的飞机凌晨三点到家把我闺蜜揪起来听她亲口讲她作为隐藏的贺黑是如何瞒过我这个火眼金睛的真爱粉,勾搭上我男神,又是怎么不小心一夜掉马甲、飞升变网红的,绝对不是因为只有这一班飞机,以及,网上流传的那些版本不过瘾。”
谢圆搬好小板凳,拿出一包瓜子和薯片,一副今晚不睡觉的架势,“温温,拿出你隐藏的网文圈大神的实力,最好讲得狗绿江都过不了审,说不定我就不磕瓜子改磕你俩cp了。”
温故:“......”
将薯片往谢圆嘴里一塞,去卧室,“睡了,瓜子最好磕,还不会自己掰。不用找理由,你离家出走后只买半夜的特价机票。”
谢圆作为磕一对掰一对的cp届冥灯顿时直呼卧槽!
这是亲闺蜜啊,专挑她心口扎,她这次就不信邪了,偏磕,这俩全网都认为最不可能在一起的要真成,她是不是也能摘掉cp届冥灯的头衔了?
谢圆摩拳擦掌,当机立断明天就跟着温故去平溪寺给她和贺知新绑个钢筋水泥的红绳。
温故不是拒接所有和贺知新有关的单子吗?那她作为温故的闺蜜出马,替她求,也不算背刺闺蜜吧?
这晚依然失眠。
温故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烙饼,听到隔壁谢圆斗地主的梦呓,坐起身,拿过电脑。
屏幕亮起幽暗的光。
没开声,只有字幕,可小青妖妖娆娆的笑声,仿佛依然透过扭动的腰肢传进了她耳。
温故摩挲着着佛珠。
有些心不在焉。
目光盯着已经熟悉到清楚哪分哪秒都演的什么的屏幕游离,忍了忍,克制了一晚上的贪恋,还是蠢蠢欲动地钻了出来。
认命地揉揉额头,找出回来就藏起来的手机,解锁。
点进微信之前,心跳骤乱。
却不愿去想,此刻恍若第一次等待少年和她约会的忐忑,究竟是怕收到那个人的消息,还是怕,一场空。
许久。
指尖落下。
屏幕上方缓缓加载,因为自动连接的无线网离得有些远,一直显示收取中。
温故莫名烦躁,准备丢掉——
「叮——」
对话框瞬间置顶。
【贺怼怼】:[day.1]。
温故看着赫然只有一个红包、连一个字都不愿多打的冷漠,只觉自己纠结了一晚上的情绪纯属自作多情。
很好,说二百就二百,多一毛都没有。
温故面无表情地收下。
手机一扔,睡觉。
长夜里,靡靡斑驳的电脑依然演绎着佛妖都难渡的七情六欲,其旁手机屏闪烁,稍纵即逝的光亮没入尘埃。
温故是被清蒸红烧的小爪子踩醒的。
马杀鸡按摩,还带无根之水的洗浴。
窗外天光亮,雨水潮湿,温故下床,被惊动飞起的两小只落在窗沿,闲庭信步地将湿漉漉的水雾从阳台搬进来。
温故这才发现自己昨晚忘记关窗。
头有些沉,也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某人在她梦里纠缠了一晚上累的。
找到手机,看到屏幕上数条微信提醒和曾翠翠的未接来电,来不及登微信,温故给曾翠翠回过去。
“妈,怎么了?昨晚手机静音了。”温故叼着牙刷,去洗漱。
“你王婶儿介绍了个小伙子,你什么时候去见一面——你嗓子怎么了?怎么听着有些哑?”曾翠翠拧眉,“感冒了?我今天熬点葱姜水给你送过去。”
“没,昨晚巧克力吃多了。”温故撒谎,水流声开到最大,盖住嗓子眼儿克制不住的咳嗽,“妈,我没空,帮我拒了。”
“时间挤挤总会有,你上节目都没找到,再拖下去连给你介绍的都没,这小伙子我看照片了,人不错,敦厚老实,八字和你也合。我刚给你王婶儿说了,你下午就有空,让他约你。”
温故:“......”
曾翠翠办事效率奇高,挂了电话,就把相亲对象给她发了过来,特意叮嘱,对方和她一样,都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成不成她都得去见一面,这叫开门大吉,不然以后她整个相亲之路都不顺。
温故洗完澡,泡了杯感冒灵,这才感觉水泥封堵的鼻腔稍微活了过来。
点开微信。
数条未读提醒的屏幕下,因着曾翠翠刚才语音和各种订阅号更新得以置顶的对话框,层层叠叠地将一夜未读的消息湮没。
温故指尖微顿。
许久,下滑。
04:25。
「贺怼怼向你发起一笔转账。」